太後回到後殿,在李嬤嬤和兩個女使的伺候下換完衣服,端坐在梳妝台前。


    李嬤嬤看著這身衣服突然開口道,“這是先皇還在世時,特意為太後定做的呢,老奴記得當時先皇因為太後一句衣服有些厚,就特意派人去江南采購了最好的料子,回宮給太後做了好多套衣服。”


    太後低頭打量了一番,神情有些悸動,“他啊,連我七老八十的衣服都給我定做好了,樣式早就過時了,好在我就在這深宮,哪裏都不去,不然穿出去該讓人笑話了。”


    說到後麵,太後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有些苦澀,又有些幽怨。


    她揮退了兩個女使,又對著一旁的李嬤嬤吩咐道,“你先下去看看我的參湯好了沒,另外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嬤嬤心裏詫異,但她感覺到太後情緒不佳,一時間不敢多說話觸怒她,應下後就退了出去。


    外麵的門被關上,殿內恢複了清靜。


    太後突然拉下臉,看著鏡子裏那蒼老的容顏,神情有些悠遠,還帶著幾分猙獰。


    當年,先帝非常寵溺她,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盛極必衰,所以後來她難產時死的很慘。


    更何況,她那時候的身份也不是多貴重,先皇也不是真的愛她......


    本以為以她那體質,她是不可能生下墨北宸的,沒想到她竟然很頑強地同死神作鬥爭,在沒有穩婆的幫忙下,拚著最後一口氣生下了墨北宸,這才撒手人寰。


    而當年做這件事的人,已經被她秘密處理掉了,唯獨漏掉了一個許院正。


    當時,他正在另外一個貴妃那邊看診,當然這是她特意將他支開的。


    等許院正知道時,墨北宸母妃已經咽氣了。


    所有太醫的診斷結果都是難產而亡。


    許院正一開始難以置信,明明一直是他照料著,身體是那麽健康的人,沒有道理會難產,但僅憑他一個人的說辭壓根說不過太醫院所有人。


    他醫術高明,太醫院的人都很嫉妒他,有這麽一個落井下石的機會,那些人怎麽可能會放過。


    後來,再加上她在皇上枕邊吹了幾句枕邊風,許院正順理成章告老還鄉。


    本來是想殺了他,但是當時伺候墨北宸母妃生產的穩婆和宮女都離奇死亡,已經引起懷疑,若是再殺了許院正,必然會鬧大事情。


    加上先皇病重,她作為皇後,忙的不可開交,後又聽說許院正老家距離京城十萬八千裏,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本以為這件事早就進了黃土裏,除了她和李嬤嬤無人可知。


    卻沒想到,他會出現在木瀆鎮。


    他對當年的事情到底查出什麽了沒有,誰也不知道。


    太後越想心越涼。


    “霍連。”


    太後突然冷聲開口。


    話音剛落,房梁落下一道黑色的身影,“主子請吩咐。”


    “去查清楚,當年的事情,許院正到底知道多少,記著,必要時解決掉隱患。”太後通過鏡子,看著跪在地上的霍連,淡淡地說。


    說話的語氣似乎就像點評今天的天氣一樣平常,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張慈悲麵容下藏著一顆狠毒的心。


    霍連低頭說了個是,就消失在原地。


    過了片刻......


    外麵傳來輕微的敲門聲,太後收起陰沉的氣息,恢複正常。


    “進來吧。”太後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李嬤嬤端著參湯進來,“太後,參湯好了,趁熱喝了吧。”


    太後點了點頭,幽幽歎了口氣,“人老了,到底是不中用了,天天喝,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麽變化。”


    李嬤嬤立刻反駁,“太後看著還很年輕,一點兒都不老,太後是要長命百歲的。”


    太後輕笑一聲,“你啊,怎麽還學會油嘴滑舌了,對了,沐丞相那邊可有回話?”


    墨北宸走了後,她想要垂簾聽政,被太傅駁回,三朝元老,朝堂擁護他的人很多,大臣們都反對她垂簾聽政。


    她也沒有想到,自己隻不過是出宮了一趟,這朝堂上,她的人都消失了,整個朝堂煥然一新。


    關鍵,她的那些人什麽時候消失的她都不知道,要不是她那天穿著太後服,去朝堂上轉了一圈想商討垂簾聽政的事情,估計她還被蒙在鼓裏。


    當真是該死。


    也確實可怕,這麽短的時間內,就以雷霆手段讓整個朝堂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沒有黨派之爭,一心為民。


    或許,他確實是個好皇帝,但是,誰讓他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呢。


    她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悔,當年就不該一時心慈手軟,偷偷照顧他,就該找機會弄死他。


    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麻煩事了。


    “回太後,沐丞相那邊毫無動靜,如同未曾收到我們的信一樣,會不會這信真的沒有送到他手裏?”李嬤嬤小心翼翼地分析。


    太後端過來參湯,吹了吹,感覺溫度適宜,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喝完參湯,李嬤嬤急忙遞過來帕子,太後接過來擦了擦嘴,站起來往軟塌上走去。


    一邊回複道,“不應該,那隻老狐狸可精著呢,怎麽可能收不到,你直接去傳口諭吧,就說哀家喜歡沐府的二小姐,讓她進宮來陪陪哀家。”


    李嬤嬤眼神一亮,隨即暗淡了下來,“這五小姐,也不過才十歲,不懂什麽規矩,萬一衝撞了您......”


    太後坐到軟塌上,輕描淡寫看了李嬤嬤一眼,李嬤嬤卻感覺如芒刺背。


    太後收回視線,李嬤嬤才微微鬆了口氣。


    “你是想說,那五小姐,是他們沐府的掌上明珠,沐丞相不願意讓她進宮吧,他再厲害,還能大過哀家?”太後冷冷道。


    李嬤嬤連忙低頭,“太後說的在理,是老奴愚鈍了,我這就去交代。”


    太後攔住她,“不,你親自去傳口諭,若是他拒絕,就讓他進宮來當麵說與哀家聽,若是答應就立刻帶進宮,不得延誤。”


    “是,太後。”李嬤嬤說完,端著太後喝完的參湯碗出去了。


    太後慢慢地靠在一旁的軟枕上,盯著桌麵,麵色冷了下來。


    這隻老狐狸,她就不信,拉攏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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