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墨國,天和十二年,初冬。


    城郊皇家秘牢。


    昏暗潮濕的牢房內,幾隻老鼠肆無忌憚地啃食著一碟發黴的糕點。


    嘎吱一聲,門開了。


    亮堂的光帶著刺骨寒風湧進牢房,雲傾落把打磨尖銳的簪子藏好。


    “姐姐,最近過得可好?妹妹來看你了。”一位身穿喜服的女子笑著踏進牢房。


    雲傾落眼底寒意刺骨,“雲依依,阿爹阿娘和兄長們到底在哪?”


    “他們啊,死了,通敵叛國,被判滿門抄斬。”


    “姐姐知道他們死的多慘嗎?雲將軍被掛城牆,活活凍死。雲大公子和雲二公子在邊境被革去軍職,五馬分屍,拋屍荒野。倒是將軍夫人早就一命嗚呼,可惜了。”


    雲依依看著雲傾落難以置信的神情,繼續笑道,“哦,姐姐確實不知道,畢竟成婚後你就再未關心過將軍府了。”


    “絕不可能,將軍府滿門忠烈,怎會叛國?”雲傾落氣急攻心吐出一口鮮血。


    “當初你一封斷絕信送回家,母親氣得撒手人寰。後來新皇登基,查出將軍府叛國......說起來,這都是身為將軍府嫡女的你造成的,要不是姐姐把那東西放到爹爹的書房,皇上還不能這麽快定罪呢。”


    雲依依拿著帕子掩麵而笑,看著雲傾落震驚悔恨的神情,心裏很是痛快。


    雲傾落仿若雷劈,“怎麽會?那東西......”


    雲傾落吸了一口氣,猛然明白過來,“那分明是你讓我去放的,你當初說......”


    雲依依猛地尖叫打斷她的話,“那又如何?那也是他們活該,誰讓他們不肯站皇上這邊,嗬。他們明知道我喜歡攝政王,卻讓你嫁給他,同樣是女兒,憑什麽這麽偏心......他們死的活該。”


    雲傾落心如刀絞,淚流滿麵,怎麽會,怎麽會......


    “神醫穀呢?”雲傾落聲音顫抖繼續問。


    “他們不肯歸順皇上,皇上派十萬大軍滅了啊,姐姐怎會問如此蠢的問題。”雲依依掩著帕子低聲笑。


    “墨北宸呢?他不會不管他們的。”雲傾落不敢相信,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問。


    “他為了證明你嘴裏所謂的真愛去了蠻夷之地,他不在,皇上要滅將軍府和神醫穀,誰又能護得住?”


    雲傾落心疼的窒息,整個人被悔恨包圍,眼眸湧出血淚。


    突然她爬起來,朝著雲依依撲過去,卻被出現的一人踹飛了出去,餘光裏那人穿著明黃色衣袍。


    雲傾落倒在地上,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恍若未覺,痛恨地看著男人。


    “墨北離?是我助你當上太子登上皇位,你怎麽能過河拆橋殺我家人滅我師門?”


    “賤人,要不是看墨北宸喜歡你,你以為我樂意對著你這個死胖子情意滿滿嗎?”墨北離唾棄道。


    明明是先帝的兒子,名字裏卻特意跟他們這一輩一樣,有個北。


    這不是擺明了想上位嗎?


    也不知那個老不死的為何給他賜北字輩的名字。


    “你,你什麽意思?”雲傾落怔住了。


    “皇上的意思是,當初從懸崖下救你一命的不是他,從狼嘴裏救你的人也不是他,一直護著你給驚喜的也不是他,是那個為你孤身去蠻夷的攝政王,你?不過一場戲而已。”雲依依冷笑一聲。


    轉頭對著墨北離柔笑道,“皇上怎麽來這裏了?”


    “他殺過來了。”墨北離冷下臉色沉聲說。


    雲依依聽到墨北宸來了,臉色一慌急忙問,“什麽?他怎麽會知道這......”


    餘光看到雲傾落後,又冷笑一聲囂張地說,“不怕,皇上早就設計好了,不是嗎?再不濟,我們還有她呢。”


    說完上前拽起雲傾落的頭發,“好姐姐,你不是想見他嗎?馬上就能見到他了,開心嗎?”


    雲傾落頹敗地自嘲,真是可笑?


    自己年少認錯人,愛錯人,付錯真心,害死親人,師父。


    雲傾落一想到自己對墨北宸做過的事情,潛意識裏不想見他,不顧頭皮的拉扯,瘋狂往後爬。


    “乖姐姐,別躲,你瞧,他來了。”雲依依發狠用力把雲傾落拽到了門口,柔聲道。


    雲傾落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抬眼看去,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逆著光策馬而來。


    來人一身黑色長袍,身形清瘦,麵容俊美如天人之姿,眼底泛著冷似寒冰的精芒。


    冰冷刺骨的目光在觸及遍體鱗傷的雲傾落時,麵色一白,手指緊握成拳頭,策馬往前奔來。


    “落落!”聲音充滿悔恨自責。


    “九皇叔別過來,不然我就殺了她。”墨北離提著一把劍,抵在雲傾落的脖子上。


    墨北宸生生止住步伐,但那雙眸子沒有離開雲傾落。


    雲傾落眼淚混著血水滑落,他怎麽來了,沒看到周圍都是埋伏嗎?


    “你,你快走...”雲傾落那想喊卻發現嗓子早就啞了。


    “落落乖,我來帶你回家。”墨北宸柔聲說完,轉頭冰冷刺骨的眼神看著墨北離。


    “想要什麽,我給,放了落落。”墨北宸眼眸一深,冷聲道。


    “皇叔交出兵權,自廢雙手,我就放她一命。”墨北離說完一愣,他如今是皇帝,竟然還在他麵前不敢自稱朕。


    “不,不要,不要。”雲傾落死命地掙紮,脖子上的傷口深了幾分。


    墨北宸見狀,臉色更加蒼白,“落落乖,別怕,等我一會兒。”


    說完,墨北宸從懷裏掏出兵符,毫不留戀地往墨北離的方向扔過去。


    又拿起刀,正要朝著一隻手砍去。


    雲傾落目次欲裂,突然咬牙忍著疼痛,趁墨北離去拿兵符往後一仰頭,躲開刀。


    攥著已鑲嵌進肉裏的簪子朝著身邊的雲依依刺去。


    毫無防備的雲依依,脖子上頓時鮮血狂湧,雲傾落見狀,勾了一下嘴角。


    還好她的醫術沒有倒退。


    阿爹阿娘,我代你們替將軍府清理門戶了。


    “噗嗤。”


    “落落!”


    刀劍入體的聲音和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同時響起。


    他哭了?


    雲傾落緩緩倒下的身體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落落,落落,對不起,是我來晚了,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走的,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墨北宸失聲痛哭,聲音裏充滿後悔和害怕。


    “墨北宸,你瘦了。”雲傾落躺在墨北宸的懷裏,眼睛裏充滿了血淚。


    “落落,不要丟下我好不好,落落乖,我們回家。”墨北宸聲音顫抖。


    “墨北宸,我沒有家了。”


    “不,落落,我們有家,我們有家的,我就是你的家人,一直都是。”墨北宸想抱緊雲傾落,卻怕弄疼她,一動也不敢動。


    “墨北宸,愛我很苦吧。”


    “不苦,不苦,一點兒也不苦,墨北宸甘之如殆,一生隻愛雲傾落一人。”


    “墨北宸,我累了。”


    “落落,落落不要睡,求你,落落,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落落不要......”


    雲傾落費力的抬起手想去摸墨北宸的臉,卻突然失力落下了。


    墨北宸,對不起。


    下一世,換我來愛你。


    “落落!”


    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那聲音帶著無限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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