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內。


    陳宇並沒有停手,修整半月板,打磨坑坑窪窪的軟骨,為下一步的開放性手術做準備。


    大半個小時後,手術結束。


    “看看吧。”陳宇把托盤裏的軟骨給劉玉東看。


    看著托盤裏這一小撮碎骨,劉玉東沉默了。


    那麽多日夜,就是這些小玩意兒,給他帶來了無盡的痛苦。


    “陳醫生,你能把這些東西給我嗎?”劉玉東突然道。


    陳宇愣了一下,咋的,還想串起來,留作紀念嗎?


    隻能說是個狠人。


    “今天沒有他的預約吧。”陳宇奇怪道。


    他做的是微創手術,手術完這麽長時間,其實創麵沒太大的問題。


    裏克·安基爾來了。


    從接診他之後,陳宇一直在給他用藥物治療,同時輔助心理療法。


    而且安基爾在生病之前,是沒有這個問題的,得了易普症之後,因為壓力大,才開始咬指甲。


    之前經過幾次治療,他咬指甲的症狀已經有所緩解,沒想到現在又有了。


    傑米道:“是沒他的預約,但我感覺他狀態有些不對勁,你還是去看看吧。”


    情況可能真的惡化了。


    主要是微骨折手術的特殊性,必須要靜養,而他又是一個躺不住的人,這麽長時間臥床不起,對他而言也是一種折磨。


    傑米的幹細胞療法項目組已經搭建起來了,可想要出結果還不知道要猴年馬月,甚至於能不能出結果都不知道。


    出了手術室,把情況跟劉玉東妻子簡單交代了一下,陳宇趁著午飯前還有時間,又去看了一下亞古丁。


    診所本來沒有心理聊天室,可因為安基爾,陳宇臨時讓人改了一間休息室,當做心理聊天室。


    每周一次,今天並不是預約的時間。


    查完房出來,撞上了傑米。


    見到陳宇進來,安基爾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快步衝了上來,急切的道:“陳,我現在感覺很糟糕,我已經吃了那麽久的藥,為什麽一直不好,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治好我。”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習慣。


    可沒辦法,想好,就得養。


    “行,回頭我找個容器,用福爾馬林給你泡起來。”他既然提要求了,陳宇也從善如流,爽快的答應了。


    最後抬頭看了一眼觀摩室,陳宇轉身離開了手術室。


    推門而入,安基爾正坐立不安的坐在沙發上,不斷的咬著他右手指甲。


    他聲音越說越大,臉上寫滿了煩躁不安,還不斷的抓頭發,眼睛也有些泛紅,可能沒休息好。


    他嘴裏絮叨個不停,沒有條理的說著自己的情況,最後突然衝陳宇咆哮道:“你是個騙子,你之前明明說能夠治好我的,結果我現在錢也花了,但我還是不好。”


    陳宇愣了一下。


    這真的是好久好久,沒有人說自己是騙子了。


    “裏克,你冷靜一下。”


    安基爾瘋狂搖頭,舉起拳頭吼道:“我冷靜不了,我完了你知道嗎?”


    傑米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抱住安基爾。


    “怎麽,伱還想打我嗎?”陳宇錯愕之餘,厲聲喝道。


    照他這樣的情緒,感覺都可以直接鎮定劑,然後往精神病院送了。


    迎著陳宇嚴厲的目光,安基爾身體猛然泄了氣,慌張的搖頭道:“不,我沒有。”


    傑米連忙扶著安基爾重新坐下,向陳宇遞出一個詢問的眼神。


    陳宇有些奇怪,上周心理治療的時候,安基爾狀態還挺好的,兩人聊了很多,聊到了他的愛好,還聊到一次商業宴會上,他遇到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兒,害怕的不敢去搭訕,最後錯失了機會,到現在還念念不忘,覺得遺憾。


    他甚至已經開始在幻想未來的生活,買一棟大房子,娶一個心愛的姑娘。


    陳宇在治療他的時候,可是一直有用心理效果的,明顯感覺到他狀態在變好,這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裏克,到底發生了什麽?”陳宇蹲下,雙手合握抓住安基爾的右手,稍稍用力,然後直視著安基爾,用一種穩定的語調詢問道。


    因為安基爾,陳宇真的是有抽出時間,好好的又研究了一下心理學,尤其是和病患打交道,溝通上的技巧。


    甚至於,連說話的語調,嗓音厚度,陳宇都做了調整。


    效果肯定有。


    比如現在,安基爾明顯的就平靜了一些,然後道:“陳,我完了,我被球隊裁了,他們認為肖恩表現的更好,可以徹底替代我,所以我完了。”


    陳宇暗罵一聲,不怪安基爾突然情緒崩潰,原來是被裁了。


    也是,他離開球隊整整一年,任何一個職業聯盟,競爭都很激烈,你走了,自然有人抓住機會頂上。


    不過冷靜下來想想,紅雀已經夠意思了,他們又不是什麽弱隊,是衝擊世界大賽的強隊,愣是給了安基爾一年多時間,整整兩個賽季來治療恢複。


    最關鍵的,安基爾是得了易普症,喪失了投球能力,被紅雀裁掉之後,他不可能再在其他球隊獲得一份職業合同。


    在他22歲的黃金年齡,正要開啟輝煌職業生涯的時候,他的職業生涯就已經結束了。


    而且陳宇知道,他的家庭條件並不算好,指望著這一份工作呢。


    正要說話,陳宇耳旁突然響起了係統的提示。


    下意識的掃了一眼,陳宇意外的發現,自己竟然得到了一種技術。


    【通過不斷的努力和訓練,你初步掌握了出色的心理學語言溝通技巧,獲得了初級心理語言溝通技術】


    【在心理治療時,你的語言溝通將會更有說服力】


    奇怪的是,沒有具體的加成。


    難道說服力無法量化嗎?


    陳宇來不及深想,注意力還是在安基爾身上。


    對於獲得技術陳宇並不奇怪。


    太陽隊的心理聊天室開展了那麽久,有的時候和其他人交流,陳宇也會下意識的用上心理學的溝通技巧,這其實都是一種訓練和經驗。


    這麽久得到技術,隻能說很正常。


    遺憾的是,現在得到的這項技術對安基爾用處不大。


    一項你練習了十幾年,終生為之奮鬥努力的事業,在即將迎來收獲的時候,戛然而止般沒了,那種打擊可謂是毀滅性的,不是聊兩句就能解決的。


    “陳,我現在該怎麽辦?”安基爾死死抓著陳宇的手,挺大一人,此刻卻淚如雨下:“這一年,我已經很努力,拚了命的去治療,去練習,想恢複,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感覺我的腦袋都壞掉了。”


    他突然發狂一樣開始砸自己的腦袋。


    一個肌肉壯漢,傑米摁都摁不住。


    陳宇立刻出門,叫來幾個護工,摁住安基爾,上了一針鎮定。


    鎮定劑效果上來,安基爾不再掙紮。


    傑米抹了一把額頭汗珠,叉著腰道:“陳,這樣不行啊,我感覺他精神已經崩潰了,要不然聯係精神病醫院?”


    陳宇心說你就別添亂了,好好的一個人,自己收治了,最後送到了精神病院,那也太丟人了。


    “我問一下情況。”陳宇掏出手機,翻找出他經紀人瑞克的號碼,打了過去,詢問安基爾被裁的情況。


    電話裏,瑞克語氣滿是無奈:“紅雀也不想放棄他,他真的很有天賦,有可能帶領紅雀走向輝煌,但這已經兩個賽季了,他們等不及了。抱歉陳,這是他們最終的決定,等這個賽季徹底結束,裏克就會被裁掉。”


    陳宇掛掉電話,瑞克並沒有說出太有用的信息。


    盯著眼神遊離的安基爾,陳宇心情沉重,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麽,這個人就要真的完蛋了,不光是他的職業生涯,還有他的人生。


    這個時候,陳宇甚至於都不敢打發他回家,怕發生意外。


    可陳宇真不知道該怎麽治療他。


    整個醫學界,都沒人知道該如何治療易普症。


    陳宇認為之前的治療,也就是藥物加心理,雙管齊下,應該是有效果的,但現在安基爾這個情況,明顯已經沒有時間再給自己慢慢治療了。


    隻能說紅雀裁的有點兒心急,你就真等賽季完全結束再裁也不遲嘛。


    傑米抱著胳膊分析道:“陳,你說腦電波,肌電信號,我們把能查的全都查了一遍,還做了分期對比,可就是找不到發病原因,你說他的腦子不會真的壞掉了吧。”


    傑米的意思是神經出了問題,陳宇卻心中一動,鬼使神差般冒出一個想法來。


    “我突然有一個想法。”陳宇招呼傑米走開一些,然後低聲道:“他總說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那假如我們就告訴他,他的腦子是出了問題,然後需要做一台手術,把問題徹底解決呢。”


    “當然,我們不是真的打開他的腦袋做手術,而是假裝做一台手術,給他一個心理信號,就像幻肢痛那樣,欺騙一下他的大腦。”


    “等做完手術之後,我們從頭再來。”


    陳宇越想越覺得這可能是一種辦法:“你知道的,醫學界都推測,易普症的出現和頻繁,單一的訓練過度有關。”


    像安基爾,他練了那麽多年投球技術,而投手為了投出好球,都有一套自己的投球方式。


    這個方式對身體的傷害也很大,長期以往,肌肉都形成記憶了,當出現易普症之後,再不斷的去訓練,試圖找回曾經的肌肉記憶,顯然會不斷的觸發症狀。


    “所以我們就告訴他,做完這台手術,他就會像電腦重裝了一樣,要從頭開始訓練一種投球方式,讓身體重新去適應,說不定會有效果。”


    就算不行,至少也能解決眼前安基爾精神要崩潰的狀態。


    傑米嚇了一跳,後麵的他不做評價,可是前麵假裝做一台腦部手術,這種方法也太天馬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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