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風“鳴放”過去以後,便開始了“反右”。


    不是號召“鳴放”嗎?怎麽“鳴放”一完又抓“右派”進行批鬥呢?許多人表示驚訝,根本沒想到。


    其實在“鳴放”開始後不久,毛澤東便察覺到有了問題,認為事情發生了質變。寫出了《事情正在發生變化》,在黨的高層中傳閱。


    《從囚徒到省委書記》禁地12(2)


    毛澤東在這篇文章中說,最近這個時期,右派表現得最堅決最猖狂。什麽擁護社會主義,擁護共產黨的領導,對於右派來說,都是假的。現在他們正在興高采烈。黨內黨外右派都不懂辯證法:物極必反。我們還要讓他們猖狂一個時期,讓他們走到頂點。


    這以後,還在“鳴放”,但目的已經不是為了幫助黨整風,而是為了“誘敵深入,聚而殲之”,為反右作準備了。


    反右一開始,積極鳴放的人心裏都敲小鼓了,白剛心中卻非常寧靜。鳴放時自己沒說什麽,怕什麽?他想都沒想過自己會和反黨聯繫在一起。


    他哪裏知道,一張網正在悄悄張起,而且這張網的中心,正罩在他的頭頂。令人奇怪的是反右開展很久以後,幾十個人的機關已揪鬥了好幾個人了,但仍然沒有他。隻是讓他堅持日常工作,不讓他參加批鬥。後來幹脆把他抽到省委工作組到農村搞“鳴放”去了。


    其實這是一計:這次運動的前線總指揮又是全業興,他深知白剛這個人是塊硬骨頭,不好啃。“肅反”運動中被整得那麽厲害,他什麽問題都沒承認,最後竟連個檢查也不寫,鬧得領導十分難堪。這次“鳴放”時又有許多人為他鳴不平,那次鳴放匯報會上自己的尷尬處境他還記憶猶新。就是這個白剛,使領導一次次陷於被動,抓右派他當然首當其衝。


    可是全業興知道,他群眾關係好,這次“鳴放”又沒有什麽過激言論,直接從他身上開刀,肯定又是僵局。可是放過他,領導在群眾眼裏不是威信掃地嗎?而且從“肅反”運動中可以看得很清楚,他和領導一直是對立的,對自己更是仇恨的。他在機關很有影響,留著他對自己來說就是個禍害。而且反右各機關都是有指標的,不抓是不行的,既然如此,不抓他抓誰?所以決心端掉這個頑固堡壘。


    機關已經揪出的幾個人都是和白剛關係較好又積極為他鳴不平的,包括他的妻子。揪出這些人,就是為解決白剛作準備。他們不會像白剛那樣頑固,所以便從“薄弱環節”開始了。白剛被派到農村以後,被批鬥的人的主要問題便集中到一點:“鳴放”時為什麽你們都為白剛鳴冤叫屈?你們是受人指使的,是有組織有預謀的。問題所指已經很清楚了,這幾個人雖涉世未深,心裏也明白是說誰。起初還僵持著,經過幾個月的激烈批鬥終於有人堅持不住了,看到反正是過不去,便承認“鳴放”發言和白剛商量過。就這樣機關挖出了“反黨集團”的消息馬上見報了。


    白剛這時還在省委工作組工作。他一看這個消息就明白了。名單裏有他的妻子,而且說得很清楚,她受她最親愛的人主使等等。很明顯領導在他不在的情況下,已把他定為“反黨集團”的頭目。這使他十分氣憤。就是判決一個罪犯,也得先問問口供,聽聽本人的陳述才可以定案吧!怎麽能連情況都不問,本人還不知道就定案見報呢?


    很快就把白剛調回了機關。全業興立即找他談話。昔日這個讓他頭痛讓他討厭使盡全身的解數不僅沒能治服他而且屢屢使自己處於尷尬地位的這個死對頭,今日終於成了自己的階下囚。


    “肅反”中自己穩操勝券的事,滿可以在眾人麵前玩一個“甕中捉鱉”的遊戲,結果倒讓他的伶牙俐齒轉敗為勝,使自己鬧得很被動。“肅反”中搞了他半年多,竟一無所獲,最後想找個台階讓他寫份檢查便可以恢復他的工作,而且告訴他隻隨便檢查一下個人主義、對領導有些不滿就可以。


    他就是不寫,還說到底誰該檢查?是領導搞錯了,讓我寫什麽檢查?就這樣公開和領導對立、叫陣,多關了很多日子,仍然不回頭。最後隻有讓他暫時工作,不了了之,鬧得群眾對領導意見很大,對他倒很同情。


    反右來得真及時啊!現在好了,群眾終於覺悟了,認清了他的真麵目,他們兩口子已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不過他終究是機關的老人了,而且他在機關中有些影響,有人未必在心中都和他劃清了界限,領導班子中有人也以為他是個人才,處理太重也有不同看法。所以還是要爭取一下,不要讓他走極端。


    全業興完全是一個勝利者,現在是誌得意滿,意氣風發,既十分嚴肅,又充滿了大將風度。兩個相處十來年的同事、戰友,幾個月不見,沒有一句寒暄,便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但語氣卻十分溫和:“我想報紙上那個消息你肯定看到了,一定仔細研究過了吧?”


    “還用研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衝著我來的嘛!”白剛雖然聲調不高,卻充滿了氣憤。


    “不要那麽大火氣嘛!看在咱倆多年相處的份兒上,我勸你這脾氣要改一改,不然要吃大虧的。”全業興然後提高了聲音說:“你從報紙上知道了自己的問題也好。今天我坦率地告訴你,你的問題省委已經批準了,公開見報了,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我知道你鐵嘴鋼牙,十分頑固,可是任憑你有十張嘴也翻不過來了。現在擺在你麵前的有兩條路:承認錯誤,處理可以很寬很寬,咱們還可以在一起工作;不承認,隻有從嚴處理。”他幾乎是喊叫說:“我告訴你,會嚴到你想像不到的程度。”然後又十分寬厚溫和地說:“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我不要你馬上回答我,希望你回去認真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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