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豪邁,直衝雲霄。


    字字鑿鑿,恍如大雷。


    一字一句,回蕩天下各處,直逼九霄上蒼。


    這一刻。


    甚至就連虛空混沌中巍然佇立著的天門,也不禁滌蕩出了一圈肉眼可見的雷光漣漪,漣漪很細,可在無盡黑暗的虛空混沌中,依舊顯得極為耀眼。


    陳東在奔跑。


    追隨著徐清風的腳步。


    如同一個蹣跚學步的孩童,追隨著前方劈風開路的大人的腳步。


    而他,也驚措的看著混沌虛空中天門的變化。


    天門……已經很久沒有雷光出現了!


    第九道鍾聲敲響後,天威在持續無限製的瘋狂暴漲,但天門卻好似歸於寂靜虛無的狀態。


    甚至他們更大程度的專注力,都是在天路上的磅礴業火和森羅地獄的黑雪上,反倒是對天門的關注弱化了許多。


    嘭!


    當雷光漣漪自天門中湧動出現的瞬間。


    小跑的徐清風,周身睥睨的金光,突然猛地向徐清風壓縮了一截,迅猛之勢甚至產生了一聲沉悶的爆鳴音。


    而橫亙在他頭頂之上的《神鬼八陣圖》卷軸,本是“隨波蕩漾”在這瞬間,在卷軸最前方,也猛地倒卷起一個高高的浪頭,然後快速沉沒下去。


    那股散發出的浩蕩神秘氣息,更是在這瞬間,戛然一頓。


    “前輩……”


    陳東神色一凜,瞳孔驟然緊縮到了極點。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突然的異變,一定是天威再度出現了異變。


    而徐清風……就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噗!”


    徐清風猛地仰頭,金光印照下,他的麵龐上滿是痛苦,青筋血管凸顯出來,更是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鮮血飛灑,點點滴滴,晶瑩如玉。


    當鮮血化作一顆顆如玉的血珠飛灑到長空時,卻並未如之前的眾人那般,直接被天威湮滅,而是如同銀盤落珠,盡數簌簌落向了地麵,在天路上滾動些許距離後,這才化作嫋嫋血色煙氣,揮散消失。


    “我年輕,還頂得住!”


    徐清風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而他的腳步,依舊不曾停止。


    陳東心髒狠狠地悸動了一下,望著前方那道奔跑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鼻腔酸楚到了極點。


    “臭小子,竟然強到了這種程度?”


    茫茫大地上,驚駭回頭的陳道君清晰地目睹到徐清風的鮮血灑落天路的畫麵:“血滴成玉,硬抗天威,是也觸碰到了嗎?”


    最後的呢喃,微弱到幾乎不可聞。


    但陳道君的神色,卻是變了又變。


    “數十年光景便如此,若給你千年時光,怕是人道扭轉,前途敞亮通明了!”


    這是陳道君心中的感慨。


    感慨的同時,他卻是流露出了唏噓無奈的神色。


    時也命也運也。


    感慨隻是假設,眼前才是現實。


    踏天就在現在,徐清風到現在也隻是數十年光景,並不存在千年時光。


    但不可否認,這位人道小輩,此時卻是給陳道君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和駭然。


    以至於陳道君恍惚間,甚至都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力量體係!


    徐清風以一己之力,打破了陳道君這位人道第一人的固有認知,超脫了原有的力量體係。


    嗤啦!


    嗤啦!


    嗤啦!


    ……


    一道道血口子,愈發極速且嚴重的在徐清風身上崩裂出現。


    金光印照下。


    他周身早已經是瘡痍滿布,隱隱有骨骼在金光照耀下,顯露出來。


    可他,依舊腳步不停!


    金光覆蓋下,他恍若披上了神明甲胄,對身上瘋狂出現的疼痛,毫無察覺,奮勇向前。


    就如同他剛才對上蒼的宣告一般。


    他是人道晦暗無盡時光中的一縷光,他的出現,注定要攜人道叩門上天。


    而現在,他正在以實際行動踐行著!


    鮮血再內斂,可終究還是將這位人間神明染成了血色。


    徐清風的口鼻中都在逸散出鮮血,可他的雙眸卻依舊明亮如星,決絕無畏。


    小跑中,周遭的金光不斷滌蕩而出,《神鬼八陣圖》卷軸獵獵作響,隨之前行。


    而身後的《神鬼八陣圖》的四方金色光幕,卻是前所未有的雄渾夯實,其上龍虎鳥蛇,嘶鳴咆哮,威嚴赫赫。


    “盜門……還是有些東西的!”


    徐清風忽然扯起猙獰的嘴角,凜然一笑,旋即便是從身上掏出了一個旱煙袋。


    動作行雲流水,快如閃電。


    他手指輕輕一點,便直接將旱煙袋點燃,放在破爛染血的嘴上狠吸了一口。


    嫋嫋煙氣一出,便被天威壓滅。


    但徐清風神色卻是為之一振。


    “老巫頭,你這骨煙可真夠勁的!”


    徐清風桀然怪笑了一聲。


    手中的旱煙袋,啪的一聲碎裂成粉末,湮滅消失。


    他抽的是巫將巫頌給他的骨煙,能夠極大程度提振自身戰力,當然這種提升,也是針對尋常正經的戰鬥中,踏天路承受天威顯然已經超過了這等範圍。


    對徐清風的提升,也乏善可陳。


    可眼前徐清風誓在天門,不惜一切代價,這一口骨煙,也是寥勝於無!


    “我終究是愧對盜門的,但盜門並不是因為我的離開而衰落,而是本身就在衰落,若是盜門七將皆有初代鼎盛實力,又有趙破虜這位最佳踏天人選,這般配置,踏天的幾率,怕是比陳東更高!”


    徐清風淒涼的笑著。


    他從不否認自身謀劃踏天,想要讓趙破虜上去的想法。


    但他也確實在將大勢盡歸陳東之身。


    時也命也,不過是順從大勢,一切皆為人道罷了!


    甚至在最初製定計劃的時候,他自己都想過踏天叩門。


    隻是為了人道,他終究做出了取舍和選擇。


    他的實力,他的天賦,他的驚才絕豔,都不允許他在天路上淪為墊腳石。


    他的所有一切加起來,甚至足以稱得上當代人族主角,也足以成為天路上踏天的主角。


    但他……還是選擇了做墊腳石。


    一切,都隻為了人道。


    為了這天下凋零的氣運能夠重新煥發生機。


    他心中裝了私欲,很狹隘。


    可他也裝下了天下大義,無比廣闊。


    徐清風依舊在小跑,隻是骨煙抽下後,非但沒有加快速度,反倒是步速緩慢了下來。


    或許那一口骨煙,並不是為了讓他跑的更快,而是在浩蕩傾軋的天威下,衰弱的更慢而已。


    他的身體早已經被割裂的骨肉分離,金光籠罩下,全然像是一具骨架拖著碎皮爛肉在小跑前進。


    “空空……我支撐不住了!”


    徐清風腳步踉蹌起來,力氣好似被掏空了一般。


    周遭的金光也不再霸道,《神鬼八陣圖》的卷軸,也不再那般水波蕩漾的絲滑。


    他依舊在勉力前行,隻是看著前方的天門,輕聲呢喃道:“最後一百米了,大師……你也該再出一把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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