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聲,回蕩天地。


    滾滾如雷,朝著遠處傳遞出去。


    薑大爺整個人都處於燥怒狀態,虎目猩紅,一身衣袍更是被不受控製的氣勁吹的嗡隆作響。


    薑麒麟的種種,讓他怒不可遏,痛心疾首。


    剛才發生的一切,不僅讓薑麒麟看到了希望,更讓他們薑家看到了希望。


    薑六爺的舍身上路,動用了薑家特權,這已經是將薑家放在了孤注一擲的地步。


    盤算謀劃,嘔心瀝血,孤注一擲,隻要看到了一絲希望,誰還願意舍去?


    陳東接連動用了兩次力量,雖說損耗了自身狀態,但也將薑麒麟從天路縫隙中救了出來,重新燃燒起了這一絲踏天叩門的希望。


    薑六爺賭對了!


    陳東並不是冷血無情,而是重情重義之人。


    但誰都沒賭到薑麒麟竟是婦人之仁!


    起碼對他們而言,薑麒麟現在的舉動,就是婦人之仁!


    薑麒麟現在拚命的催動麒麟血的燃燒,無非就是想彌補剛才陳東出手相救之恩,但這也直接徹底扼殺了薑家這最後一絲希望。


    這是薑麒麟的取死之道,也是薑家的取死之道。


    “薑老大,你連大局都不顧了嗎?”


    幾乎同時,陳道君的怒斥聲傳來,聲音如重錘,狠狠地砸在了薑大爺的耳膜上。


    薑大爺憤然轉身,猩紅虎目中,凜然殺意幾乎要化作實質噴湧而出,眼神更像是擇人而噬的凶獸。


    “陳道君,給你臉了!”


    薑大爺直接怒聲駁斥道:“大家是在合作,薑家沒有這一絲希望我就不說什麽了,但薑家已經付出了一切,換來了這一絲希望,難不成老夫要眼睜睜看著這絲希望直接葬送?”


    一字一句,怒火滔滔。


    這一刻,薑家諸位沉默了。


    空空大師也沉默了。


    薑大爺沒錯,陳道君也沒錯。


    隻是大家的立場不同,所以看待問題的角度就不同。


    陳道君身為執棋者,從天下大局出發,所以覺得薑麒麟死不足惜。


    而薑大爺身為薑家掌舵人,薑麒麟這位欽定人選好不容易重新獲得一絲機會,自然不願意再讓薑麒麟葬送。


    泱泱天路上。


    血海滔滔,浪潮疊疊如山。


    惶惶如獄的恐怖天威,橫掃四方。


    甚至因為天威暴漲,就連穿梭激掠在天路上的無數天威血劍,也從數十米長,直接暴漲到了百米之巨。


    一柄血劍,如小山橫穿。


    但相較於聳入天際,足足三千米高的血浪,天威血劍的改變,實在微弱的難以入目。


    大鼎依舊在攬收天下氣運,惶惶如山,厚重威嚴,橫鎮天路。


    它就懸空立在天路上,還是在之前古蒼月將它祭出的位置,卻像是一柄斬天之劍,將天路攔腰斬為兩段。


    隨著軒轅劍的號令,天下氣運在進入大鼎被匯聚後,便化作肉眼可見的絢爛流光,激掠天路,直奔才氣火海而去。


    最前方狂奔的麒麟虛影的速度在減慢,隨著身上披覆的氣運金光的退去,浩蕩天威傾軋在它身上的效果也越來越明顯,單純隻依靠麒麟血本身的力量,承受如今天路上的天威,已經隱隱超負荷了。


    即使如此,麒麟虛影依舊不曾止步,嘶吼著狂奔著,哪還有半點瑞獸之威,就如同一個莽夫一般,無腦的向前衝鋒。


    薑麒麟背靠著才氣火海,毅然決然。


    他腰身上的氣運金光早已經散去,準確的說,他承受的天威比麒麟虛影更加沉重清晰。


    他也聽到了大爺爺的雷霆叱喝,更聽到了大爺爺與陳道君的針鋒相對。


    但他,沒有理會!


    金眸綻放著決絕之意。


    周身血霧飄蕩。


    濃濃死意,從他身上傾瀉而出。


    他的長發在舞動,衣袍早已經破爛不堪,依靠的也是麒麟血綻放的金光遮掩身子。


    眉心處的麒麟血燃燒的火焰,淩空搖曳,看似旺盛,實則難掩虛弱之態。


    極盛之後是極衰,這是亙古不變的定理。


    放在薑麒麟這位天選之人身上,也同樣逃不出這個定理。


    他是逃出了天路縫隙,可失去了天下氣運的支撐後,他自身潛力被壓榨後的疲態就快速地顯露了出來。


    在天路這種處境中,這是不可逆的境地。


    一步步向前,任憑誰都不可能有休養生息的時間,不,確切地說連苟延殘喘都做不到!


    “我不後悔的!”


    薑麒麟唇齒輕啟,灑脫一笑:“從不!”


    後邊的兩個字,堅定鏗鏘。


    在氣勁催動下,這兩句話,清晰地傳到了茫茫大地上的薑家五龍的耳朵裏。


    “你不後悔,可薑家如何?”


    薑大爺渾身衣袍一震,雷霆震怒。


    天路上。


    薑麒麟周身的金光暗淡了一下,眉心處的麒麟血火焰也猛地倒縮了一下。


    他的笑容更燦爛了,隻是不再灑脫,反倒是有種返璞歸真的童真。


    好似這一瞬,他直接回到了童年的某個時期。


    他笑著唇齒輕啟:“可是……諸位爺爺教過我的啊,薑家從存在以來,肩負的都是天下,肩負的都是扶大廈之將傾,肩負的都是……挽天傾啊!”


    一字一句,盡顯孩童天真。


    但每個字眼,都如同九霄雷霆,劈在了盛怒的薑大爺身上。


    這一刻。


    薑大爺懵了。


    薑家其餘諸位,也懵了。


    薑麒麟的話很刺耳,但卻更像是一柄燒紅的利劍,“噗”的刺穿了他們的心髒。


    一瞬間。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怦然席卷吞噬了幾人。


    羞愧,惱怒,自愧……


    種種詞句,都難以形容。


    複雜的種種情緒,相互交織,卻是讓薑家五人瞬間漲紅了臉,也紅了眼,低下了頭。


    薑家的責任,從來如此!


    薑麒麟的話,是薑家祖訓,是薑家從開創以來,一直恪守的祖訓。


    但現在,他們所希望的,儼然是背道而馳!


    “阿彌陀佛,著相了!”


    空空大師雙手合十,口誦一聲佛號:“薑麒麟投桃報李,或許也有肩負這天下之責任的心態吧,他隻是在身體力行的踐行責任而已。”


    陳道君眉宇舒展開,目光從薑家五龍身上收回,重新投向了天路上。


    有薑麒麟這番話,陳東也將氣運金光收回,他懸著的心也落回了肚子裏。


    隻是抬眼的同時,他也不忘戲謔一語:“到頭來,薑家隻有薑六爺和薑麒麟在踐行著責任,他們這幾個……都在背祖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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