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焦獄。


    天地震顫。


    刺目的電光,將天地都充斥的白茫茫一片。


    似乎“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徹底激怒了上蒼,所以才以這萬千雷電,來彰顯怒意。


    陳道君、空空大師和薑家五龍同時大驚失色。


    “這到底怎麽回事?這讀書聲,從何而來?”


    “崔聞道已經行將就木,被強行擄道給陳東,他肯定是無法引動這等天地異象的,難道是陳東?”


    “儒家才氣,上蒼震怒,可這不是隻將崔聞道的道擄給陳東嗎?”


    ……


    “道君,你看得懂這次的上蒼震怒嗎?”


    雷光焦獄的白茫茫電光中,空空大師周身激蕩起一圈佛光,抵擋著電光刺目。


    陳道君周身同樣逸散出一圈氣勁,隻是臉色深沉的厲害,直愣愣的看著天路之上,並未多言。


    而薑家五龍同樣釋放出氣勁抵擋,卻是早已經議論開了。


    突然炸響天地的雷聲,甚至讓茫茫大地上的黑獄軍和信仰圖騰們都戛然止步,紛紛惶恐的張望天路。


    相較於陳道君等人,他們更像是螻蟻。


    不論黑獄軍還是信仰圖騰,每一個都是氣勁強者,可對上蒼而言,與普通生靈相比,也隻不過是一隻隻個頭稍微大些的螻蟻。


    突然出現的雷光焦獄,讓黑獄軍和信仰圖騰們都從心底發出了恐懼戰栗。


    而對於天路上的眾人,這種恐懼感更加強烈。


    古蒼月、黑袍天狼、張春秋,盡皆頭皮發炸,渾身顫栗。


    就連薑麒麟和薑六爺散發出的金光,也隨著雷光焦獄的出現,猛地被壓縮了一圈範圍。


    眾人惶惶恐恐的時候。


    回蕩天路的錘擊敲打聲並未停止。


    那萬千讀書聲,更是隨著錘擊敲打聲,越發洪亮,甚至匯聚在一起,隨著聲音洪亮,竟是漸漸自帶出一股特殊的威嚴感。


    不屈不折。


    凜凜正氣。


    這萬千讀書聲,似乎在用更加洪亮的聲音,回應著上蒼震怒的雷音。


    哪怕上蒼震怒,也不能壓得讀書人閉嘴噤聲。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崔聞道唇齒輕啟,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呢喃著。


    此時的他,哪還有半點之前白麵書生的樣子。


    蒼老,疲憊,腐朽……


    寬鬆的儒生袍服下,他的身軀已經瘦弱的不成樣子了。


    如果和腐朽的爛木有區別的話,那就是他現在還有呼吸存在。


    他的身形佝僂著,幾乎快垂落到地麵。


    縱使胸腔中怨氣滔天,可大勢之下,他也無力抵抗。


    反倒是這一句萬千讀書聲共同念誦出的話,讓他陷入了思索中。


    甚至讓他完全忽略了雷光焦獄的恐怖壓迫感。


    漸漸的,他滿是怨念的蒼老麵龐上,露出了釋然之色。


    他抬頭,看著“無天境地”中的陳東。


    這一刻,他晦暗的眸光變得清明起來。


    且愈發的明亮,燦若星辰。


    讀書聲依舊。


    錘擊敲打聲依舊。


    而雷光焦獄在極致的爆發後,卻是快速地收縮回天門。


    上蒼震怒與讀書人的不屈,二者之間的較量,似乎在這一輪,以讀書人為勝。


    那股充斥天地的壓迫感,隨著雷光焦獄的消散,也快速衰弱。


    眾人也漸漸放鬆。


    隻是眾人耳畔回蕩著錘擊敲打聲和讀書聲,始終都眉頭緊皺,若有所思。


    目光,也紛紛落到陳東身上。


    這也是他們唯一能想到,能引動這等天地異象的人選了,即使陳東到現在都不曾表現出任何變化……


    甚至眾人都絲毫不曾注意到崔聞道的變化。


    對他們而言,一個被上蒼欽定擄道的人,結局已經注定,不用再過多關注。


    呼,呼……


    勁風呼嘯而過。


    卷攜起崔聞道身上的儒生衣袍。


    他的蒼蒼白發亂舞著,不時的掃掠過眼前。


    可這依舊不曾阻攔住,他凝視陳東的目光。


    他能感覺到力量流失殆盡,也能感覺到生機已經消耗萎靡。


    但在這彌留之際。


    一句萬千讀書人共同念誦的話,回蕩天地,卻如同洪鍾大呂,敲醒了他這位讀書人。


    他本該做到如此的,畢竟他是讀書人。


    可他沒有做到,卻讓陳東做到了。


    他是隱世人不假,隱匿世間,可這不代表他真的就是與世隔絕,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外界的事,隻要他有心,還是很容易了解到的。


    甚至他一出世,稍微一打聽,也能了解。


    陳東的身世經曆,他早已經調查清楚。


    正是如此,此刻的崔聞道才幡然醒悟。


    一個從小經曆黑暗,身世悲慘,抵臨前行,不曾化身黑暗,依舊迎向陽光的人。


    一個道心種魔,卻依舊能如臂指使,保守本心,還能感悟出天地唯心境界的人。


    一個被大勢加身,當之無愧的天選之人,卻不是第一個趕到踏天路的現場,而是在為了守護鎮疆城之後的萬萬裏河山和生靈百姓,才最終趕來的人。


    ……


    還有誰,能比陳東更契合這句話的含義呢?


    他從出生起,命運就被擺布,一步一腳印,從不曾踏出別人的安排,可他卻從未失去自己,在一次次波瀾詭譎的經曆中,還是能找回自己,知道要做什麽。


    這可比他崔聞道這個一心踏天,謀求私欲的讀書人,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之前崔聞道還是怨氣滔天,滿腔怨念。


    可在這一刻,所有的怨氣煙消雲散。


    他知道,天門後的人擄走他的道,或許是正好他問心過程中,某個環節契合了陳東的道,且陳東的道比他更高,所以才引起天門後的人對他強行擄道,灌輸陳東。


    但此刻,他反倒是覺得,哪怕陳東沒有比他更高的道,單單是各自經曆,所行的目標,門後之人強行擄他的道給陳東,也不足為奇。


    “陳生君子,聞道小人。”


    崔聞道笑了,笑容燦爛且灑脫:“能為陳生墊腳,聞道雖死不怨了,身為讀書人,聞道不曾背離童年的那幾句,或許聞道也不至於淪落到被擄道予陳生了,。”


    “問心自證,讀書人該為人族大興而讀書!”


    當這話出口的瞬間。


    天地俱靜。


    一切都歸於死寂。


    而崔聞道身上,原本零星暗淡的儒家才氣金光,卻是在此刻,轟然大盛,光耀天地。


    一縷宏大威嚴的磅礴氣息,轟的從崔聞道身上宣泄而出,充斥天地,更是以摧枯拉朽的勢頭,直撞天門。


    “這,這……”


    陳道君身軀巨震,滿臉驚恐,甚至聲音都結巴了起來:“成,成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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