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門被人推開。


    阿狼和狗娃子走了進來。


    一看到昏迷在火炕上的陳東,父子兩嚇了一跳。


    “狗娃子,別叫喚!”


    阿狼仿佛知道狗娃子將要做什麽,厲聲喝止。


    旋即快步上前,一番查探,確認陳東隻是昏睡,並無大礙後,這才鬆了口氣。


    他目光落到了地上的木雕上。


    蹲下身,撿起來一看,頓時瞳孔一縮。


    “阿爸,怎麽了?”


    狗娃子惶惶恐恐的走了過來。


    “這木雕……”


    阿狼欲言又止。


    他浸淫木雕將近二十年,這方麵雖然談不上臻入化境,但也堪比大師。


    僅僅雕刻出一個人像頭部,甚至頭部的五官輪廓都是模糊的。


    但其上蘊含的意味,卻是撲麵而來。


    那種感覺,很難捉摸,也很難形容。


    馬尾長辮,發絲可辨,僅僅這一點,阿狼都篤定換成自己,絕對雕刻不出來。


    倒不是說做不到這樣細致,而是那種韻味!


    長發如絲,馬尾青春,那種看一眼,就栩栩如生,仿若在麵前飄逸的感覺。


    僅僅這一感覺,就甩了無數雕刻大師十八條街!


    技藝技藝,大多隻能局限在技字之上,很難進階到藝!


    “這木雕,和阿爸你比差遠了!”


    狗娃子斜睨了一眼,開口說。


    啪!


    阿狼一巴掌抽在了狗娃子後腦勺上:“讓你多讀書,你要去養豬,單就這區區一個模糊頭部,你阿爸我當年也就一開始雕刻你母親的時候,才有過幾分罷了!”


    “不就一個木雕嗎?”


    狗娃子揉著後腦勺,一臉委屈的說。


    “你還小,不懂。”


    阿狼搖搖頭,深邃的看著火炕上昏睡的陳東。


    “小……”


    狗娃子滿臉疑惑,下意識地盯了我一眼自己的下半身,暗自搖頭。


    恰在這時。


    昏睡中的陳東發出一聲痛苦的嚶嚀。


    阿狼和狗娃子的注意力,頓時挪移到了陳東身上。


    陳東緩緩在睜開眼睛,迷茫懵懂的看著眼前的父子倆:“出什麽事了嗎?”


    “阿狗哥,你昨晚雕刻木雕,睡過去了。”狗娃子說。


    “哦?”


    陳東驚咦了一聲,看著阿狼手裏的木雕,苦澀一笑:“狼哥,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腦子裏像是有一道屏障似的,阻止我雕刻這木雕,不準我把那個女孩雕刻出來。”


    “你失憶了,很正常。”


    阿狼輕輕一笑:“慢慢來吧,欲速則不達。”


    說著,他便將木雕和刻刀遞還到陳東手中。


    早飯過後。


    陳東又再如往日般,坐在了門檻上。


    沒有外出狩獵,村子裏的活其實都很少,老嫗在屋裏做著鞋子,阿狼父子則在院子裏劈著柴。


    一切都寧靜祥和。


    當然,這也是在野獸亦或者野蠻子不闖村的前提下。


    在這極端殘酷的生存環境中,任何時刻的寧靜祥和,都不過是表麵而已。


    嚓……嚓……


    陳東神色專注,眉頭緊擰著,手握著刻刀,一點點的雕刻著。


    他的動作很慢,每一刀下刀,也格外的“輕”,一刀下去,隻能刨走丁點木屑。


    點點木屑,伴隨著他下刀,宛若下雪一般,飄零落地。


    人物五官,依舊隻是個模糊的輪廓。


    對阿狼而言,雕刻個人物五官,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可對陳東而言,卻遙遙無期。


    以至於陳東在這種雕刻中,很快就沉浸了下去。


    四周風雪哭嚎。


    甚至還有阿狼父子兩劈柴的聲音。


    可一切,陳東仿佛都置若罔聞。


    天地間,就像是隻有他一人,還有他手中的刻刀與木雕。


    “阿爸,狗哥該不會魔怔了吧?早知道你就不該教他刻木雕的。”


    狗娃子掄起一斧子將木頭劈成兩半,擔憂的說。


    阿狼眉頭深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陳東:“咱也不懂,別管了,他能將注意力集中在雕刻上,我倒是放心了。”


    “嗯?”


    狗娃子滿臉疑惑。


    阿狼並未解釋。


    相較於當時野蠻子進村,陳東屠盡野蠻子後,朝他們舉刀的場景。


    他更樂意見到,陳東舉刀和木雕較勁。


    這一坐,就又是一整天。


    饒是晚飯時間,陳東也眉頭緊鎖,思索著木雕雕刻。


    阿狼一家三口,早已經習慣了陳東這樣的狀態。


    事實上,自從阿狼教會陳東木雕後,這樣的狀態,對陳東而言,早已經是家常便飯。


    ……


    夜深人靜。


    酷寒刺骨。


    靡靡誦經聲,回響在黑暗中。


    隱約間,有淡淡金光滌蕩而出,化作一圈圈漣漪,橫掃八方。


    所過之處,地麵隱約可見,一具具屍首。


    隻是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遍地殷紅的鮮血早已經凝結成了血色冰晶,一具具屍首,也漸漸地被風雪掩埋。


    過了許久。


    誦經聲戛然而止。


    空空大師緩緩地放下了合十的雙手,以他的目力,自然能輕易看到遍地屍骸。


    “阿彌陀佛!”


    空空大師悲哀的口誦了一句佛號:“世人皆苦,貧僧久居懸空寺,卻忘卻了普度眾生,更是在匈奴鑄就彌天大錯,這次道臨施主既是讓貧僧尋找陳東,也是給了貧僧一個行走人間的機會。”


    突然。


    遠處的黑暗中,亮起了一雙碧綠色的眼眸。


    同時,一道沉悶,帶著威脅的獸吼聲,傳來。


    空空大師循著看了過去,卻是一隻雪狼正凝視著自己。


    那凶狠的眼神,儼然是將他和遍地屍骨都當成了果腹的食物!


    下一秒。


    一聲震耳狼嘯。


    雪狼悍然朝著空空大師這邊撲了過來,隻是目標卻不是空空大師,而是最近的一具屍體。


    “噗嗤!”


    狼口悍然落下,瘋狂撕咬了起來。


    在這大雪原上,食物尤為珍貴,對人是如此,對野獸同樣如此。


    它們絕不會放過任何得以求生的機會。


    “住口!”


    空空大師猛地起身,渾身勁風呼嘯,金光乍現。


    再出現時,已經到了雪狼麵前。


    手中金光璀璨,宛若黃金澆鑄,悍然一掌,直接落到了雪狼頭頂。


    伴隨著一聲哀鳴。


    雪狼倒地不起,一命嗚呼。


    “死者為大,猛獸何敢辱屍!”


    空空大師寶相莊嚴,厲聲叱喝。


    隻是話一出口,他身軀猛地一晃,踉蹌後退了一步。


    “噗!”


    一口鮮血,猛然吐出,濺灑在地。


    原本運轉通暢的氣勁,也瞬間猶如脫韁的萬馬,瘋狂在他體內奔騰亂竄。


    空空大師如遭雷擊,驚惶盤坐在地。


    “因果業報,貧僧何曾羸弱至此?難道真的是因為匈奴一行,斷了果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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