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蕙執事當年在百草峰的風流軼事,陸遠也從黑土峰師兄、師姐們口中聽說過。


    正是此事,導致霜月真人一氣之下,將折蕙執事與百草峰所有男弟子逐出師門。


    從此,百草峰上便隻有女弟子了。


    當然,這件事陸遠一直覺得蹊蹺……


    直到三年前,陸遠剛去黑土峰時,才聽說霜月真人收了個名叫李伶舟的男弟子。


    後來才知道,李伶舟不是一般人。


    這位有著金丹境修為、劍道天賦冠絕全門的一代天驕李伶舟,入門十年內,竟倚仗修為與劍術,陸續拜入五峰師門,成為每一峰的首席弟子,人送外號五家姓奴。


    卻因每日拈花惹草,奪人道侶,禍害各峰的漂亮女弟子,導致男弟子們口誅筆伐,女弟子們避之不及卻又心生愛慕。


    陸遠不恥與李師兄為伍。


    嗬,泡女弟子算什麽本事?


    我可是要泡……啊呸,接近霜月長老的真男人!


    至於折蕙執事,她其實一直反對陸遠上百草峰,說百草峰水太深怕他把握不住。


    “切記,在百草峰上,你一定要遠離漂亮女人。”


    這是陸遠臨行前折蕙執事說的話。


    當時,陸遠覺得,可能是折蕙執事舍不得他這個孝徒,才反對他去百草峰修行。


    眼下看來,百草峰上全是漂亮女人,卻處處透著詭異,確實不太對勁……


    好在,他實力低微,人畜無害,又擅長種田禦獸,是妥妥的帕魯人設。


    (作者注:帕魯出自遊戲《幻獸帕魯》,這裏代指有一技之長的工奴。)


    就算是遇到殺人盈野的大魔頭,也會忍不住想要剝削他,而非殺了他。


    一旦敵人開始剝削他,敵人自己或敵人的妻女,就有被反剝削的可能。


    可見混跡修真界,人設尤為重要。


    陸遠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霜月長老走出竹林,才意識到這場麵試變成了聽試。


    他扭頭看了眼暮謠師姐。


    暮謠朝陸遠聳了聳肩。


    她也很驚訝,師尊昨夜明明親口說要麵見陸遠,怎麽突然就不見了?


    陸遠不敢多想,立即從腰佩的儲物袋內取出十二株紫合花。


    其餘六株中的五株給了折蕙執事,以報答她日夜教導之恩。


    另有一株,昨日由暮謠提前交予霜月真人查看。


    “長老過譽了,這是弟子種植的十八株紫合花。”


    然而,霜月真人沒有讓暮謠收下陸遠的紫合花。


    “低階紫合花於煉氣築基有益,你可自己留著。”


    說罷,又從竹林深處扔出一枚錦囊。


    “這是黃階紫合花的花種,你去峰內藥田種下。”


    陸遠接過藥香氤氳的錦囊,興奮道:


    “這麽說,弟子可以留在百草峰了?”


    竹林深處的女聲隻道:


    “切莫學你李師兄,與女弟子胡鬧。”


    妥了!


    陸遠終於實現三年前定下的小目標,成功加入百草峰,即將接受全峰女修的恩澤。


    當然,他不可能學李伶舟與百草峰的女弟子們胡鬧。


    畢竟,這些女弟子普遍隻有煉氣、築基修為,對他的修為提升不明顯,加一起也不如元嬰境的霜月真人效果好。


    不過,百草峰弟子房與藥田位於山腰,與霜月真人居住的山頂有三裏的直線距離。


    遠了。


    陸遠能力的作用距離極限隻有一裏。


    必須想辦法拉近與霜月真人的距離!


    山頂,隻有親傳弟子能住。


    如果將來有一天,他有幸成為霜月真人的親傳弟子。


    他就會在真人的寢居旁邊置一竹舍。


    每天什麽都不幹,光看著真人泡……呸,看著真人修行,就覺得是件很幸福的事。


    可惜,他一個外門靈植夫,不可能一步登天,成為霜月真人的親傳弟子。


    他的居住地,隻能自山頂向下找。


    陸遠忽然靈機一動,拱手提議道:


    “本峰藥田位於山北穀內,而紫合花需在陽光充足之地單獨照料,弟子能在山南石脊處單獨開辟一塊藥田專門種植紫合花嗎?”


    “口氣倒是不小……紫合花植株嬌貴,以陰調和為上,你卻要在向陽之地種植?”


    “紫合花本身並不喜陰,向陽種植隻是難度大,成長卻更為均衡,弟子願意一試。”


    一旁,暮謠也不願陸遠和師妹們混居,跟著附和道:


    “陸師弟所言非虛,黑土峰上的紫合花植於山頂,品質不俗,何況,陸師弟一個人去山南種藥,也能遠離山北弟子房的師妹們。”


    竹林清風簌簌,霜月真人沒再應聲。


    暮謠扭頭朝陸遠眨了眨眼,提醒他師尊已經同意了。


    陸遠連忙作揖。


    “多謝師尊!”


    豈料,沉默許久的霜月真人再次開口:


    “靈植之術,我沒什麽可以教你的,喚我長老便可。”


    “是,長老。”


    ……


    離開山頂,暮謠再次升起紙鳶,帶陸遠去擎首峰戒律堂辦入峰手續。


    路上,她小聲提醒道:


    “笨蛋,在內門五峰,長老很少教弟子修行,隻有親傳弟子才能叫師尊!


    不過,師尊隻擅長煉丹與醫術,而陸師弟植靈天賦高,剛好與師尊互補。


    多努力,還是有機會成為親傳弟子的。”


    陸遠一愣。


    “長老還收男的親傳弟子?”


    暮謠背著手,幽幽一笑道:


    “這可說不好。”


    陸遠突然想起來,三年前外門曾傳言,霜月真人有意收五家姓奴李伶舟為親傳弟子,傳授他煉丹術與醫術。


    可聽暮謠師姐的口氣,自己有希望成為百草峰第一位男親傳?


    想來也對,李師兄在門內神龍擺尾,辣手摧花,擾的各峰女弟子意亂情迷,不事修行,誰還敢收這種渣男為親傳弟子?


    李伶舟若是百草峰親傳弟子,暮謠師姐早就被他勾搭去,現在應該像折蕙執事一樣被逐出百草峰了。


    不可能!


    不多時。


    二人飛至擎首峰,入了戒律堂。


    半個時辰後。


    陸遠完成了內門體檢,成功登記為百草峰普通弟子,領取內門弟子專屬佩戒。


    宗秩山的專屬佩戒由道盟統一打造,可用於儲物、通訊和身份認證。


    內含道袍、貼身護甲、佩劍、飛劍,各一套,少量辟穀丹和愈靈丹。


    另有十塊靈石的例錢,按年統一發放。


    “不愧是內門弟子,待遇太好了!”


    而外門弟子,不但沒有任何例錢發放,每年還得上稅。


    至於佩戒的通訊功能,雖然做不到手機那般即時通話,但收發符文飛信還是可以的。


    陸遠戴上佩戒,感覺身份都不一樣了。


    回到百草峰。


    跟著暮謠師姐在南峰貼山低飛,陸遠很快在山脊上挑了一處離山頂最近的亂石區。


    亂石區與山頂的直線距離不足一裏!


    此地靈氣尚可,但水土貧瘠,隻有一株斜生的孤鬆和石頭縫裏冒出的雜草存活。


    他暗中運轉周天,混沌的氣海中生出了一道道漣漪。


    漣漪徐徐擴散,迅速匯入霜月真人形成的巨大氣漩。


    與山頂相隔一裏,氣漩大小沒有變化,但旋轉速度衰減了一大半,修行效果與靠近金丹女修相仿。


    加上靈氣濃度更高,修行速度竟比黑土峰高了十倍!


    在此修行三年,築基不成問題。


    “就這裏了。”


    陸遠毅然做了決定。


    暮謠一怔,站在一塊半懸的巨石上,叉著腰,扭頭四望,疑惑道:


    “你確定?這裏地勢陡峭,亂石叢生,根本看不見一抔土,隻有一棵孤零零的鬆樹和石頭縫裏的雜草活下來,能種紫合花?”


    陸遠堅持道:


    “此地乃陰陽交匯之地,光照充沛,清風不絕,紫陽草就需要這樣的環境,至於水和土壤,我會想辦法。”


    暮謠提醒他:


    “你不會禦劍,可要注意安全。”


    陸遠笑了笑。


    “師姐多慮了,我隻是恐高,不是不會禦劍,真要摔下山,我也會飛起來的。”


    “那你多保重……對了,弟子房裏都是些漂亮師妹,為了專心修行與種藥,你就在這裏蓋一間竹舍,或開辟一處洞府修行。”


    正合我意!


    陸遠連忙點頭。


    “好。”


    暮謠踏鳶而起,臨行前又叮囑:


    “師弟可通過內門佩戒聯係我,若沒有我帶路,切莫前往山頂……會死人的。”


    “謹遵師姐囑咐!”


    ……


    目送師姐飄然離去,陸遠長舒一口氣。


    下意識張開雙臂,感受山風與雲海。


    極目遠眺,心情大好。


    隨即,盤膝坐在鬆下半懸的巨石上。


    靜聽鬆聲簌簌,閉目運轉周天。


    突然!


    頭頂的鬆枝上,傳來一道男人聲音。


    “她很可愛對吧?”


    溫潤的男聲中隱約混雜了鋒利的劍氣、清冽的酒氣,宛如一道拂過竹林的山風,吹醒了躺在竹枝上的沉醉的劍客。


    陸遠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氣海上空烏雲密布,黑影翻騰,瞬間掀起滔天巨浪。


    巨浪迅速吞噬霜月真人形成的氣漩,彌合深淵裂紋,轉眼形成一道磅礴的新氣漩。


    快速旋轉的氣漩直抵氣海深處,噴薄的靈壓迅速攀升,直達煉氣四層。


    “糟了,我對男人有反應了!”


    驚濤落下,氣漩平複。


    隨修為提升拓展的氣海,已恢複白茫茫一片,靜如止水,氤氳如霧。


    一轉眼,茫茫霧中,如有涓滴細雨,風吹池皺,新的氣漩又出現了……


    陸遠小腹溫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潤澤。


    氣漩上空,烏雲依舊。


    一道龐然黑影盤踞雲中,影影綽綽,自帶惶惶天威,不知何方神聖。


    陸遠徐徐睜開眼,麵朝雲海,強作鎮定。


    百草峰上忽然出現男聲……陸遠不難猜出來人的身份。


    正是傳說中的宗秩山五家姓奴,百草峰大師兄李伶舟!


    問題是,自己的氣海向來隻在靠近女修時有波瀾起伏。


    為何麵對李伶舟竟有這麽大的反應?


    甚至在氣海中掀起驚濤駭浪,推動靈壓衝破煉氣三層的桎梏,修為升至煉氣四層。


    比在山頂靠近霜月真人時反應還大!


    如此看來,他必須要重新審視大師兄的性別與修為了。


    比如李師兄是隱藏修為的強大女修?


    他拂袖起身,轉過身來,躬身作揖:


    “弟子陸遠,見過李師兄。”


    孤鬆枝頭,男聲飄然落下。


    “咦,你認識我嗎?”


    “入門三年,自然是瞻仰過的。”


    陸遠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了謊。


    這才抬起頭,仰首看向鬆枝,第一次瞻仰這位五家姓奴的風采。


    草,比老子還帥!


    陸遠前世就是校草級別,加上肉身穿越後的三年修行,舉止投足,已風度翩翩,仙氣盎然,有著折蕙執事都說帥的親和力。


    可見到這位李師兄,陸遠竟凝神忘我,回過神來,才覺自慚形穢。


    那是個身穿竹青仙袍,腰配長劍,手提酒竹筒,枕臂臥在鬆枝上的年輕男修。


    纖長的身段輕若無物,卻又勢如臥龍,吞天吐地,仙骨不似凡人。


    容貌更是劍眉星目,仙姿絕顏,像是被神仙落筆,畫在了鬆枝上。


    一頭奶奶灰色的長發如月灑銀光,隻簡單紮了個散尾的高髻,顯得極為隨意。


    一雙清冽的眸子裏斜瞰著陸遠,蕩開氤氳的瞳霧,分不清是酒氣,還是劍氣。


    好一個風流灑脫的劍修!


    難怪這家夥能在聲名狼藉的情況下,還能不斷禍害各峰的女弟子。


    不過,陸遠更關心的是對方的性別。


    一身寬鬆的青袍看不出胸懷與腰身,皮膚白皙光潔,上唇、下顎不見胡須,喉結也微不可查,確實不太像男人。


    但他肩寬體長,骨架如雕刻,衣袂沾著塵草,身上不見的絲毫柔氣,枕臂臥枝,展胯翹腿,姿態翩翩,氣質出塵,一點也不娘。


    陸遠猜測,這家夥要麽是東方不敗,要麽就是從小被當成男兒養的女人……當然,也不排除是除男人外九十六個性別中的某個。


    於他而言,隻要靠近時能讓他的氣海有劇烈反應,對方具體是什麽性別並不重要!


    男裝更是好事,他可以隨意接近對方,而不會被認為是好色。


    唯一可惜的是,大師兄在門內神龍見首不見尾,想接近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刻難得接近,陸遠也不閑著。


    暗中運轉周天,開始立地修行。


    李伶舟微微一怔,手握的酒竹筒懸在了半空,斜眸瞥向這個剛入峰的新弟子。


    他還是第一次見過如此刻苦的人,剛衝關成功,就馬不停蹄地運氣修行。


    好似當他不存在一樣。


    有點意思。


    “百草峰難得有男弟子入門,不容易。


    皮囊倒是不錯,可惜修行天賦差了些。


    不過,既然上山了,好好種藥,與弟子房的妹妹們做些差異化競爭,還是有希望的。”


    李伶舟盡顯大師兄本色,難得為後輩指點前路。


    陸遠默默修行,隻道:


    “弟子會努力。”


    盡管與大師兄是平輩,但修為差距太大,陸遠還是自稱弟子。


    李伶舟劍眉微蹙,麵露不悅。


    我難得說這麽多,你就回我五個字?


    她抿了口濁酒,平複心緒,又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陸遠。”


    “今天剛來?”


    “剛來。”


    多說一句會死嗎!


    李伶舟眼角微抽。


    張口欲言,卻有種打擾師弟修行的感覺。


    隻好一言不發,兀自喝酒,任山風吹拂。


    “小寶貝,快快睡……”


    陸遠一邊在心裏哼著搖籃曲,希望李師兄能和風而眠,一邊瘋狂運轉周天,不錯過這千金一刻。


    李伶舟被山風吹的微醺,徐徐閉上了眼。


    忽然說道:


    “你手上有紫合花與暮謠師妹的體香。”


    陸遠一愣……您是屬狗的嗎!


    他無力反駁,隻好取出一株紫合花株,雙手奉上。


    “都說贈人玫瑰,手留餘香……這是弟子的一點心意,請李師兄收下。”


    “紫合花也叫玫瑰花麽?”


    李伶舟忽然感覺,這小子弱歸弱,說話很有腔調,把他襯托地像個鄉巴佬。


    遂兩指一動,隔空拾取紫合花,連花帶葉置入酒竹筒,兼以劍氣搖勻。


    斜眸瞥了眼陸遠,意味深長地輕歎道:


    “暮謠師妹很難搞的哦。”


    陸遠搖頭笑笑。


    他豈能不知,暮謠師姐看起來是個清俏可人的藥童,卻絕不是一般人。


    從暮謠師姐青春永駐的容顏與微弱的氣漩反應看,她很可能是霜月真人的傀儡馬甲。


    畢竟,霜月真人抱恙在身,天天藥浴,還兼任道盟駐宗使之職,總要有人幫忙做事。


    當然,這也隻是個猜測。


    “弟子對暮謠師姐並無非分之想,奈何恐高,乘鳶飛行時抓著師姐肩膀才留有餘香。”


    “恐高……我怎麽就沒想到這招呢?”


    李伶舟抿了口紫合花酒。


    忽然眸光一動,宛如星落,瀲灩生輝。


    他一激靈翻身而起,盤膝坐在鬆枝上。


    語氣突然認真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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