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起伏顛簸的船隻上睡覺,有一種坐搖床的感覺,很多兵士都不習慣,李嘯也一樣,他直到深夜,方在蔡守給自已安排的艙房中睡著,卻一直難於深睡,生物鍾到了卯時之際,李嘯便自然醒了過來。


    他上了甲板,天色依然一片漆黑,隻有昏黃的燈光淡淡地映照著一片沉寂,遠遠地看去,四方茫茫皆不見。


    隻有首艙室和尾舵房裏幾個值班水手還在不停地忙碌。讓李嘯不由得感歎,海上的行船生活,也確實辛苦啊。


    整整過了一個時辰,天光才大亮起來,隻是天空依然陰雲翻湧,微微露出淡紅色,看上去快下雪的樣子。


    李嘯慶幸自已的準備工作做得好,現在每名士兵,都穿了厚厚的棉衣,這是李嘯用餘下的賞銀,專門去楊家店和孫喬鎮等地定做的,棉衣設計得緊身保暖,並且保證了行動的方便快捷。如果在作戰中,直接在外麵套上盔甲便可。


    全軍吃過早飯之際,李嘯吃驚地看到,有四條全身黑色,均高掛著一個猙獰骷髏頭旗幟的大船,正呈一個半包圍狀的戰鬥隊型,向自已這兩艘船包圍而來。


    這四∞,條船便是,跟蹤了蔡守商船一夜,現在終於露出獠牙的橫過海海盜船隊。


    大當家橫過海望著前麵慢慢行走的福船,嘴中幾乎流下哈啦子,他眼中閃著貪婪之光,仿佛已看到滿船的金銀財貨在向自已招手。


    他身旁一個海寇提醒道:“大當家的,為防有詐,不如先轟它一炮試試。”


    他的語音剛落,一記凶狠大力的耳光將這名海寇猛地打倒在地,這名海寇哭嚎著捂著腮幫,噗地吐出兩顆帶血的牙齒。


    “呸,你個傻x!老子正要這艘商船來補充船隊,你這一炮打去,老子又要花多少銀子去修!”橫過海揉了揉打疼的手,狠狠地朝倒地的海寇吐了一口唾沫。


    “就是,大當家的武藝高眾,再加上咱們有四條船和這麽多兄弟,對付這樣的商船還不是手到擒來。”另一名海寇諂媚地對橫過海說道。


    橫過海一臉洋洋得意,隻是他的副手馬嶼卻一直陰沉著臉,什麽話也沒說。


    李嘯猛地發現,身旁的蔡守已是臉色大變,這樣的冷天裏,竟似有冷汗泌出。他喃喃道:“這是橫過海的船隻,他們快要追上來了。”


    李嘯皺眉問道:“橫過海是什麽人?”


    蔡守拭汗道:“此人是金州海域的一名大海寇,我商船現在行駛的這一帶地盤,都是他的勢力範圍,奇怪,平日裏此人每每出動至少有八到十艘船隻,這次卻不知為何隻有四艘?”


    李嘯臉色陰沉,也不再與蔡守說話,隨即轉身走下船艙,向全體軍兵下達了準備做戰的命令。全體軍兵迅速行動起來,穿好盔甲,拿起武器,隨後,在船艙中靜靜等待,李嘯吩咐過,等他發出戰鬥口令後,便全體人員一齊擁上甲板,進行戰鬥。


    李嘯讓張行猛向後麵的鳥船打出旗語,同樣發出了準備戰鬥的信號。


    “李嘯,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來船要進攻我們嗎?”同樣著好一身戎裝的吳之菡一臉嚴肅地問他。


    “我看來者不善,先做好戰鬥準備再說,你們都在船艙中暫時等待。”李嘯臉色緊繃,冷聲喝道。


    四艘海盜船迅速逼進,眼見得隻有幾百步遠,一臉蒼白的蔡守急急向艙室喊道:“快令全部槳手停下,讓他們上船檢查吧,不然他們開炮或用撞角撞來,我們就完了。反正我們已給他們交過保護費,買了平安符,他們應該不會為難我們的。”


    兩艘船隻遵從蔡守的要求停了下來,四艘來勢洶洶的船隻立刻將其最大的福船包圍,兩艘海盜船一左一右地將福船夾在中央,隨後,各伸出一塊搭舷板連接海盜船與商船,而另外兩艘海盜船則離得稍遠些,保持警戒地遊巡。


    見自已要攔截的商船如此順服地停下來讓自已檢查,橫過海心情頗為舒暢,他帶著副手馬嶼和一大群精壯的海寇,大大咧咧地通過搭舷板跳入蔡守的商船中。


    見到海盜上船,身著便服一直在一邊冷眼觀察的李嘯反而鬆了口氣,他心裏其實最怕這些海盜不問原由就轟過來兩炮,就這樣的話,這毫無防禦能力的福船可就完了。


    蔡守帶著一臉硬擠出來的笑容,手捧著一張朱紅色的牛皮紙,快步向正在四處打量這艘福船的橫過海跑來。


    “大當家的,歡迎上船,我等均為本份商人,你的平安符我們每年都買了,喏,就在這裏,請大當家的驗看。”蔡守一臉恭敬的笑容。


    橫過海歪著頭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拿過蔡守畢恭畢敬遞過來的平安符,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番,隨後,一聲冷笑,哧地一聲,將這張平安符撕為兩半,扔在地上。


    “啊!大當家你這是。。。。。”蔡守一臉驚慌失措,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滑落。


    “哼,蔡掌櫃,今兒個我橫過海立了新規矩,以前的平安符不作數了。今天,你就把這兩艘商船都留給我,算是抵作過路費。大爺我一高興,興許就留你一條小命,若不然,定要殺你個滿船不留!”橫過海獰笑道。


    蔡守跪地哀求:“大當家的!你不能這樣啊!這兩知條商船乃是小的活命的根本啊!這平安符小人年年購買,從不敢稍有延遲。大當家的你手下留情,小人船中現有銀兩你皆可拿去,萬萬不可。。。。。。”


    “住口!”橫過海臉色霎時變得猙獰恐怖:“姓蔡的,你他娘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這兩條船,老子要定了。再敢說半個不字,老子就剁了你。”橫過海刷地拔出腰間一把翎刀,橫擱在蔡守肥胖的脖子上,厚實閃著寒光的翎刀略往下壓,蔡守脖子上的鮮血頓如一條小蛇般蜿蜒爬出。


    橫過海突然皺起了眉頭,鼻子下意地聳動了幾下,頓時,一股人類排泄物的刺鼻氣味撲鼻而來。


    “你這個慫貨,竟嚇得拉了褲子,他娘的,罷了,別在這丟人了,老子這就送你上西天吧。”橫過海冷笑一聲,刷地舉起翎刀,劃出一道慘白的寒光,直直地朝蔡守脖子劈去。


    說是遲,那是快。一點寒芒如流星趕月般襲來,“當”地一聲脆響,將橫過海那力道十足的下劈翎刀擊開!


    橫過海心下大驚,手中之刀險些被擊飛而去,他被震得連連後退了幾步方止住腳,定睛朝甲板上一看,一把短小精悍的解首刀兀然出現在他眼前。


    在橫過海還來不及罵出一句髒話之前,一個高大的青色身影挾著一道凜冽的刀光迅疾而來,橫過海耳聽得利刃劃破空氣的呼嘯越來越清晰,連忙舉刀上迎,“叮”的一聲大響,一把鋒利的倭刀狠狠地砍在自已的翎刀上,橫過海頓時虎口震裂,汙血直流,疼得他大吼了一聲。


    一張英俊而凶狠的臉出現在橫過海麵前,這張臉因為憤怒而稍帶扭曲,那雙濃眉英目之中,兩團憤怒的火焰幾乎可以把他燒化。


    橫過海手中的翎刀再難承受此人正用力下墜的刀勢,這咬牙死頂的瞬間,橫過海的肺都快要憋炸了。再也承受不了的他,閃身便向後退去,誰知那把倭刀卻不依不饒,鋒利的刃尖毫無留情地從橫過海前胸劃過,厚實的棉甲被劃破,健壯而滿是黑毛的胸肌上被劃出一道深深的傷痕,立刻向外汩汩地冒血。


    橫過海一聲慘呼,後仰倒地,而那猶自滴血的刀尖,已無情地指著自已的喉頭,距離不足一厘米。


    “你是誰?”橫過海大口喘氣,臉色死灰。


    “大明安東衛百戶官李嘯。”李嘯冷冷而清晰地回答。


    “你,你可是那全殲叛軍的李嘯?”橫過海的聲音凶狠全無,夾著濃重的驚疑與恐懼。


    “正是鄙人,看來李某虛名,倒是傳得頗遠,連你這樣的海賊也知道了。”李嘯揶揄地冷笑道。


    “李嘯,你我近日無仇,往日無怨,不如,今天之事到此為止,你就放過我吧。”橫過海一臉哀相,卻扭頭快速向一旁的海盜們使了個眼色。


    橫過海身邊的海盜們似乎在此時才反應過來,紛紛拔出刀來,呈圓形包圍狀的各把刀尖,均筆直凶狠地指向李嘯。同時,兩艘海盜船上剩餘海寇見船上異動,也急忙從接舷板上擁進福船甲板。


    李嘯早已看得真切,他臉上一絲輕蔑的冷笑閃過,隨即大喝一聲:“全體戰兵出艙作戰!”


    很快,隨著紛遝的腳步聲由下而上急急傳來,一隊隊的身穿棉甲或鴛鴦戰襖手持武器的戰兵迅速湧上甲板,幾百名士兵隨後熟練地將那些驚慌失措的海盜團團包圍。


    “橫過海,你搶掠商船,還要殺人害命,如此罪惡滔天,我李嘯豈能容你!”李嘯臉上冰冷如鐵,目光如刀。


    “馬嶼!快動手!和狗日的李嘯拚個魚死網破!”橫過海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對一旁的馬嶼聲嘶力竭地吼道。


    馬嶼一動不動,臉上卻漸漸浮現了一種冷漠與絕決。他緩緩地抬起頭,直直地瞪著李嘯冷冷掃來的冷酷眼神,手裏的順刀卻是越握越緊。


    “馬嶼!你真的是馬嶼?!”一個鶯啼般的聲音尖利地響起。


    李嘯心下一顫,這是吳之菡的聲音。


    與此同時,馬嶼臉色大變,他原本凶狠的雙眼一瞬間變得迷茫,他快速地掃視著周圍的軍兵,想找到這個聲音的來源。


    吳之菡一臉焦急之色,奮力從外圍擠入圈中,她帶著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對馬嶼說道:“馬嶼,你,你竟然還活著?”


    讓誰也沒想到的是,馬嶼見到吳之菡,竟雙眼迅速地湧出淚光,隨即刷地扔刀於地,叩頭拜道:“在下馬嶼,見過大小姐!”


    吳之菡連忙將他扶起,一邊帶著哭腔地問道:“馬嶼,怎麽回事,不是說你已在大淩河一戰中力戰而死麽,怎麽你去當了海寇?”


    馬嶼也流下淚來,他用簡略地話語告訴吳之菡,原來當天大淩河之戰戰敗後,作為吳襄親隨家丁的馬嶼拚死血戰,才保得吳襄奪命逃出,可他自已卻被後金羽箭射中,刹時暈了過去,醒來後,後金兵已撤走,逃得性命的他幾近輾轉,方回到遼西錦州海邊,本欲再尋吳襄而去,卻於當地驚聞吳襄已被盛怒的崇禎皇帝關在獄中,馬嶼深恐受株連,不敢再歸軍中。他苦思無計,最終陰差陽錯地投入了正從當地經過的大海盜橫過海,從此當了一名海盜。因他原本漁民出身,深知水性,又英勇善戰,待人和氣,讓這股海盜上下甚為佩服,最終被提拔為橫過海的副手。


    “你真傻!那麽多家丁都未被抓,如何單要抓你呀!你怕受株連,可以來找我或找我二哥都可以,我們定會死保你的。怎麽竟去當了海盜。”吳之菡話語哽泣,珠淚頻落。


    馬嶼雙目含淚:“大小姐,馬嶼雖為海寇,但良知尚存,從未幹過殺害無辜良善之事,這次攻擊商船,實在是受大當家的挾迫而不得已。若大小姐不信,馬嶼願一死明誌。”


    馬嶼言畢,一把拾起刀來,便欲往脖子上抹去。


    一個冷冷的聲音傳過來:“男子漢大丈夫,敢作就要敢當,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哭鼻子抹脖子算什麽英雄,真有抱負,就重投大明官軍,為天下飽受戰火之苦的百姓打拚一條活路,才算是真正的男子漢!”


    馬嶼的刀立時停住了。他怔怔地扭頭望向說這番的人,安東衛百戶官李嘯,在李嘯淩厲的目光注視下,馬嶼低下頭,手中的順刀又叮當落地。


    橫過海臉色霎時變得狂怒,他趁著李嘯轉頭與馬嶼說話的機會,一聲怪叫,彈地而起,右手的翎刀帶起一股腥風,直向李嘯腰間砍去。


    李嘯反應何其快捷,他盤身側轉,右手中的倭刀刷戳入甲板,隻聽得“當”的一聲大響,橫過海手中的翎刀正砍在倭刀中央,隨即被震落於地。大當家橫過海還未來得及撿拾,李嘯右腳已滿蓄全力,飛踢而出,橫過海發出一聲瘮人的慘叫,身體直飛而出,掠過船舷,劃出一道歪斜的弧線,掉入海中,浪花飛濺。


    眾人驚愕地看到,橫過海掉下去的地方,立刻有如燒開的水一般,翻滾而出汩汩鮮紅,那些海盜頓時個個臉色灰白慘淡,他們知道,他們的大當家的,已被聞到血腥味而來的鯊魚撕成了碎片。


    “還有不服者,格殺勿論,決不輕饒!”李嘯的聲音響炸在每名海盜的耳邊,這雄厚有力的沉聲一喝,有如來自地獄的呼喚,讓所有海盜魂膽俱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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