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卻並不解釋,隻是眼睛紅紅地看著月月。二十多天不見,小吳整整瘦了一圈,原來很精神的板寸,也亂蓬蓬的乍起。


    月月心裏著急,一再地追問。


    小吳之前為這次見麵顯然做了許多準備,但事到臨頭還是有些緊張。小吳說把兩人的事和父母說了,他們堅決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很簡單,嫌月月家在外地。


    月月說:你們家不也在外地嗎?


    小吳說,父母也沒有別的想法,就要求他找一個父母在北京並且都有工作的女孩。


    月月傻了,問為什麽?


    小吳說,他回家後父母給他算了一筆帳,這筆帳就是在北京找老婆的成本。一套80平方米以上的房子,還不能在三環之內,以均價每平方米8000元計,就得64萬元;這套房子即使中等裝修,又得十多萬元;有了房子自然得買家具,還得幾萬元;如果再買輛汽車,還不又得十來萬元。現在小吳一月3000元,想攢夠這些,不吃不喝也得二十幾年。家裏給小吳兩個選擇,一是找那些家在北京且條件好的女孩,比如買房子父母可以幫助首付的。如果這樣的女孩找不到就幹脆回家,在老家蓋房結婚,能省不少錢。


    一席話將月月噎得喘不上氣來。


    月月恨恨地說:你就抱著房子過日子吧。


    小吳說,父母說的這些,過去他沒有想過。聽他們說了,覺得非常實際。他當然喜歡月月,但以他目前的實力,無法給月月提供幸福生活的保證。父母說的這些還隻是結婚,如果有了孩子花費更大。他也苦惱,但想來想去,覺得長痛不如短痛,不如現在就分手的好。另外,他現在覺得兩人在性格上也不一定完全合適。小吳還勸月月,將來再處朋友,千萬不要找外地青年,一定要找北京人,而且父母都有工作,還願意為孩子買房付首付。


    話已至此,月月一腔憤怒已化為無盡悲傷。


    那個夜晚,小吳送月月回宿舍,沒有像往常那樣上樓,也沒有如往常那樣分手前擁吻,甚至連手都沒有再握。月月回到房間,並不開燈,隻掀開窗簾的一角下望,見男孩孤單地站在路燈下縮著脖子。月月一時想衝到樓下對男孩說:別說房子,別說金錢,隻要我們相愛,什麽都不在乎。


    然而隻是想想而已。她知道命運的安排自己無法反抗。


    此後,月月每天掙紮著上班,晚上早早回來,守著再沒有響動的電話,心裏一片死寂。


    這就是月月的初戀——在愛的甜蜜中戛然而止。


    愛情和婚姻竟露出這樣一副冷酷麵孔。


    月月不敢想自己的未來,除了房子和錢,她還想到男孩那天說的“兩人的性格不合”。小吳說這話時吞吞吐吐,但她知道指的是自己的“小性”。月月是獨生女,父母從小嗬護。認識小吳後難免喜歡撒嬌,為一點小事鬧鬧別扭。小吳常常被她氣得幹瞪眼,每每都要百般哄慰認錯才能了事。


    現在想來,小吳的退卻可能也和自己的過分任性有關。如果當初就懂得體貼,說不定小吳現在還在身邊。


    想著和男孩的點點滴滴,月月常常被苦悶壓得喘不過氣來,也不知道是否還有信心開始新的感情。月月說,自己甚至不止一次想到了死。


    ( 2 )婚姻中僅有愛情是不夠的


    我想了許久不知該怎樣回信,講愛情的崇高講世俗的可怕都不能給她幫助。


    但這又是一封不能不回的信件,女孩已然“想到了死”。


    我是這樣給月月回信的:


    你在信中講了自己的初戀。


    我們在文學中看過許多美好的初戀,兩個年輕人拋棄世俗的一切勇敢相愛。


    然而,以我的人生經驗,實際生活中初戀導致的婚姻極少。這是因為年輕時節,初戀的少男少女往往被激情吞沒,而無暇顧及其他。婚姻則不同,兩個人要共同走過一生,必然要理性地麵對各種非常實際的考慮。比如雙方的性格、文化背景以至婚後的經濟狀況等等。


    所以,有這樣一句格言,婚姻中僅僅有愛是不夠的。


    小吳的父母為他算的那筆帳確實庸俗。但婚姻生活的大部分內容離不開庸俗。一日三餐、柴米油鹽、生老病死,哪一樣都是很現實的問題,都要去麵對。我雖然並不完全贊同男孩的逃避,但這起碼說明,他很誠實,他對你是認真的,想到了顧及將來。


    但每個人對未來的要求與承擔是不同的。“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是許多人對愛情的追求與理想,但恰恰是吟出了這詩句的唐明皇,卻在眾叛親離之際,為了保住皇權將至愛的妻子勒死在馬嵬坡下。此後,雖然詩人白居易詠嘆了這個男人日日夜夜的痛苦思念,使這首詩成為一個偉大的愛情經典,但我隻能說,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從信中看,男友與你分手,是因為他想到的種種客觀原因。不是說這些理由都對,但父母的提醒和計算,對年輕的他算得上猛然的一擊。他沒有精神準備。他太年輕,不知該怎樣承擔。


    你不要因此而感嘆世態的炎涼。作為戀愛的任何一方,都有選擇的權利和自由。男孩也在成長,也許有一天,他能夠用從容心態麵對現實,勇敢地和女友一起迎接愛情可能經受的風雨。當他成熟到任何反對的聲音都不再起作用時,他會負起婚姻中的種種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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