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考試的時候,為什麽不寫登過的詩呢?”


    “我不記得那些詩了,”姍姍把小匙子尖兒上的冰激淩送進嘴裏,“其實我本就不知道那些詩裏講的是什麽。那都是我爸替我寫的。”


    她們出了冷食店,姍姍又帶著小扇子逛了百貨公司,看了一場電影,吃了一頓晚餐。


    等她們玩夠了回到公寓樓門前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姍姍一邊輕快地上樓,一邊哼起她喜歡的《den den den之歌》。


    剛走到自己門口,掏出鑰匙來,姍姍的歌聲就停止了。


    從對麵那扇門的門縫裏,傳出一聲怪叫。


    姍姍趕緊打開自己的門,鑽進去,又“砰”一聲關緊。她用後背使勁頂住門,大口地喘著氣。


    她有好半天沒動,因為她的心大聲提醒她:“別動!別動!別動!別動!”


    小扇子也害怕得要命,半晌,她才說:“這聲音可真嚇死人!”


    “真嚇死人……”姍姍說著,走進去,把小扇子放在枕頭邊,自己也往軟軟的床上一躺,“那門裏,一定住著一個妖精!他有時候,忽然那麽大叫一聲,讓人聽了,身上的汗毛都立起來;有時候,他又捏了細嗓子唱歌,那聲音就跟個小姑娘似的,可好聽呢!有時候啊,他又咕咕噥噥講個沒完。我真怕他有一天會突然闖到我屋子裏來。就那樣大叫一聲,說:‘啊!這個姍姍,長得真好看,給我做媳婦吧!’就把我抱走了。真的,小時候,我外婆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就是這樣子的!我外婆真好,可借你看不見她了。她會講好多好多故事,還會說謎語。我四歲的時候,外婆給我說過一個謎語:‘一個冬瓜,兩頭兒開花’。今天考試,我什麽都想不起來,你說怎麽回事:我一下子想起外婆的謎語來了!我一下子就作出一首詩來!你聽著還不錯吧?那個戴眼鏡的老師還說它挺有詩味呢!啊,我可真高興!”


    姍姍說著,跳起來,抱著枕頭,在地上旋轉了一圈兒。


    “那可不是這樣子的,”姍姍拍拍她抱著的枕頭說。“那是我們家鄉的枕頭,是長四方的,兩頭兒繡著花兒,真像個大冬瓜!”


    姍姍一高興,把對門的妖精給忘了。可小扇子還想著。要是那妖精真來抱姍姍,該怎麽辦?


    “你就沒見過他嗎?”小扇子問。


    “‘他’是誰?噢,你是說那妖精。沒有的。我白天在家裏,對門靜悄悄的。一到晚上,我躺下了,就聽見門響,怪叫,說話……你知道、妖精都是這樣子的,他們白天在洞裏睡覺,黑夜就跑出來!”


    看見小扇子不作聲,姍姍說:“你別害怕,其實……他不一定是妖精,也許光是我這麽想……”


    “咱們看看好不好?”


    “那當然好。我早就想知道對門的秘密。可怎麽看呢?門老是關著。去敲門嗎?去敲妖精的門?‘哈,姍姍自己送上門來啦!進來吧,別回去啦!’那怎麽辦?”


    “那就不要去。我們從窗戶往裏看。”


    “窗戶?哎呀,這麽高的樓,怎麽看得見?”


    “我來看。我飛出去看。”


    “你還會飛?”姍姍高興起來,“我真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本領!那就太好了。你把看到的,都告訴我!”


    姍姍打開紗窗,探出頭去,往側麵的窗子看了看。她覺得那邊的屋子裏有燈光。要是能到窗外往裏瞧瞧,準瞧得見裏邊。她把小扇子舉在手裏,送出去。可是往下邊看看,姍姍又猶豫了。


    “實在是太高!要是我一撒手,你摔下去,那可就糟啦!”


    “沒事兒,你就撒開手吧!”小扇子小聲說。


    姍姍把手鬆開來。


    小扇子想鼓翅往側麵飛去,可是她隻扇動了一下,就跟給槍打中的鳥兒一樣,筆直地掉下去了。


    姍姍嚇得“啊!”一聲叫。


    她完全忘了對門的妖精,打開房門,一直衝到樓下去。


    還好,小扇子沒有摔傷。可是她因為很不好意思,一聲也不響。姍姍嚇得要命。


    回到屋子,小扇子才小聲說:“奇怪,我怎麽不會飛了呢……”


    這小扇子真傻氣。她飛起來,隻不過是她的一個夢。她身上一絲風也沒有。扇不出風,她怎麽飛得起來?


    可是聽見小扇子這句話,姍姍很快活,她舒了一口氣說:“哎呀,我還當是把你摔死了呢。你剛才怎麽一聲不響呀!”


    小扇子沒回答,隻是自言自語地說:“糟糕,我不會飛了。”


    姍姍說:“那有什麽關係!對一個扇子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會不會飛。你那麽漂亮!明天,你一定能幫我考上舞蹈學院!你看!”


    姍姍說著,跑過去打開衣櫃,取出一件花裙子來。


    這件裙子是藍色的,就跟小扇子扇麵的蟬翼紗一樣顏色,上邊也滿是閃閃發光的小星星,有白的,有黃的,有綠的……


    姍姍又取出一件白色的綢短衫。


    她把這身衣服換上,拿起小扇子,走到穿衣鏡前,歪著頭看。


    “你看見了嗎,小扇子?”姍姍把手裏的小扇子擺了一下。


    小扇子看著鏡子裏的姍姍,覺得真是美極了。


    “我考上了,就給你立一大功!哼,舞蹈可難不住我!跟你說,小扇子:你肯定要立功啦!”


    姍姍一高興,連著轉了三圈兒。她的白色的半高跟原皮鞋,就像底上抹了油那樣光滑。


    小扇子也高興起來。雖然小扇子知道,一把扇子最重要的並不是漂亮,可最重要的也不是會飛呀!


    她們這麽一高興,都把對門住的妖精給忘了。


    六、姍姍闖了禍


    姍姍帶著小扇子去考舞蹈學院。


    要是你哪門兒功課特別好,你考這門兒的時候,你的心準不跟你搗亂。


    姍姍就是這樣。門口一叫她的號,她舉著小扇子,挺輕鬆地走進考場去了。


    考場是個大廳,地板中央鋪著很大一張花地毯,天花板上掛著像一大串白葡萄似的電燈。花地毯的一邊有一條長桌子,鋪著雪白的台布。


    長桌子前坐著一長排老師。坐在最中間的是一位白鬍子老教授。


    姍姍一推門走進去,十幾位老師連同那個白鬍子老教授,一齊扭頭向她看過去。


    姍姍就像水上漂著的一朵蓮花一樣,漂到了花地毯中間。


    十幾個老師的臉,也隨著她轉過來。


    等姍姍站定了,那些老師都滿意地扭過頭去看那個白鬍子老頭兒。白鬍子老頭兒用手撚著下巴上的長須,微笑著點頭,顯出非常滿意的樣子,好像在說:“哈,這女孩子真是個舞蹈家的苗子!”


    那些老師們也都微笑著,點起頭來。


    考試開始了。


    坐在老教授旁邊的一位老師問姍姍:“你拿著這麽漂亮的一把扇子,是想跳《採茶撲蝶舞》嗎?”


    姍姍愣了一下,問道:“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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