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蜜語再甜,你也不相信了,你知道他找你是"生理上的需要",可見你的確不再愛他了。那麽,為什麽在這種情況下,你會覺得"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恕我冒昧,我想是,你對他也有"生理上的需要"。女人也是人,有欲望是正常的,對一個曾經愛過、有過親密接觸的人,有欲求則更加正常。但是,值得嗎?你心裏已經當他是打工仔了,你已經在嫌棄他了,何必還跟他睡?


    另一個原因,我想是你的自責,你擔心會"顯得我特別勢利"。人為什麽不能勢利呢?我們總是要吃美味的冰淇淋,對劣質的不屑一顧,冰淇淋從來不跳出來控訴我們勢利。一分價錢一分貨,這是應該的。人也是一樣的,男人有權利選擇他認為最美麗最善良的女子,女人也有權利選擇她認為最優秀最英俊的男子。


    或者你想上演言情劇,用愛來感召他?你大概也看過無數的小說,裏麵的男人無論多麽淪落,總有一個女人忠貞不渝等待他,但你再想想看,有多少小說,是他們最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還是在幸福來臨之前,該女子已經因為白血病、失憶、替他擋了一槍或一刀香消玉殞。連最做夢的言情小說,也不能說謊到這程度。


    小時候,我看過聶雲嵐根據《臥虎藏龍》改編的《玉嬌龍》,裏麵的羅小虎不過是一個粗魯的馬匪,笑聲粗豪但舉止粗鄙。玉嬌龍一邊愛他,一邊嫌棄他的身份和教養。她愛這個土匪,他點燃她的情慾之火;她又恨自己的愛人,他的差勁讓她蒙羞。她為了愛,願意放棄一切,包括在夫家受辱,包括假裝墮崖來追尋新生活。然而這麽愛他,她仍然看不起他,不能忍受和他在一起,不能忍受自己的品位,不得不在一夜銷魂之後,匆匆逃走。有情人終成眷屬?成不了。俯就的愛情向來沒什麽好結果。


    女人,可以愛男人,也可以嫌棄男人,但最忌諱一邊愛他一邊嫌棄他。


    傾城上


    第六部分


    閣樓上的瘋女人(1)


    葉傾城:


    你好!


    我今年三十歲。五年前,我和一個男人相愛,彼此都很真心。但是直到今天,我們沒有結婚,沒有對父母公開關係,甚至很少見麵,因為他有家。你一定說,這真是老套第三者插足。但是我想不完全是。


    我遇到他的時候,知道他有家的。當時我結束一次痛苦的感情災難,他對我有同情,但相處之後他對我動了感情,而我覺得他對人太好,太體貼。他確實是一個好人,他妻子在家非常享福。他還有小孩。我們相愛了,但都很矛盾痛苦。他說他們夫妻關係很和睦,雖然當初他不是非常愛她。他很善良,有責任心,他們過得還不錯。他說沒想過離婚,如果離了,他老婆會上吊,他說自己是個很有"婦人之仁"的人。我看得出來。


    他很矛盾,很痛苦,曾經說給我介紹對象,我當然不同意。後來我們彼此承諾,他說,如果我願意等他,他會和我在一起,在我三十歲之前。我當然同意了。我那時也很幼稚,以為這個時間不會超過兩年。我那時二十五歲。


    他在生活、工作上給我很多幫助,他大我七歲,我也是那種全心全意付出的傳統女孩。所以他說我們的愛情很美。他在精神上很追求完美,也許正是因為現實中不夠好,或者不敢追求。


    他逐漸疏遠他妻子,他說沒有好的辦法,隻能這樣慢慢來,我們在一起設想過很多未來。可是時間過去了,我越來越不喜歡和他這樣的關係,偷偷摸摸地,開始問怎麽辦。我們開始吵架。兩年前,他鼓勵我考研,說可以換環境,讓我也不至於在那個環境下太壓抑痛苦。我父母也很操心我的個人問題,不斷讓我相親,我很痛苦卻不敢說。結果我很幸運地考上了。這之後,他妻子那邊隱約知道了我。


    他也矛盾過讓我嫁給他是不是很好的選擇?畢竟離婚後有很多複雜的關係,而我是一個敏感而脆弱的人。但是我不想想很多,我付出的時候,我就想和他生活在一起,我不是隻想談戀愛的人。而且我不想放棄,雖然很痛苦。後來的情況不很好,我們分隔兩地,我始終覺得很孤單,在我需要的時候他永遠不在身邊。我越來越情緒失控,開始罵他。但是他始終很理智,說不想把事情弄壞,因為涉及到今後我們的生活,所以不敢"刺激"他妻子。總是說,沒有到合適的時候。(兩年前,他妻子也和網上一些人做過分的事情。)


    去年,他和妻子辦了協議離婚,但是對方非常不情願,說如果今後他和我在一起的話就要報復等等。雖然離了,他還每天回那個家,因為當天那個女的就在家裏燒他的衣服,幾乎燒光,差點成了當地的新聞。他回去了,所有人都在勸,他麵子也弱,所以到今天為止,他每天還是回家。他前妻還是查他手機,她家人說如果再對不起她就要怎麽樣怎麽樣,等等。


    我這邊,幾乎看不到什麽希望。我覺得,哪一天才能公開關係?哪天才能結婚?生小孩?我三十歲了,非常需要家庭。可是現在連男朋友都算不上!有段時間,看到小孩就傷感。我是個很情緒化、很依賴感情的人。他說他一直沒有放棄,可是我不太敢相信最後會怎麽樣。因為人是社會的人。


    說了這麽多,很亂。前幾天,他喝過酒給我發信息說,我對他不好,他不想害人,結果所有人都罵他,他很有壓力。我忽然想,自己是不是應該離開了,雖然內心講,他和我都不願意。但是,我確實在逼他,在施壓。我想自己很失敗。我以為自己很痛苦,很委屈,但是我們關係已經弄得扭曲了。所以那天我對他說,我離開,不再打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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