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采訪的路上,陸媛的臉一直沉著,田楓坐在前麵,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司機聊天,眼睛不時偷瞄後麵,他很想問陸媛考慮得怎麽樣,隻是采訪車裏還有外人,這樣的話題,隻怕還沒說完,他就得被陸媛直接從車上踹下去。


    陸媛的采訪是一件看起來很小的事,至少他們去之前是這樣想的,事發地是一棟正在建設的高層,因為當天風很大,高層上墜下東西,把下麵賣東西的一個小商販的頭部砸傷。


    在醫院對傷者的采訪很順利,隻是在到工地采訪的時候,陸媛卻遭遇了一場她沒有想象到的意外。建築公司的人根本沒有露麵,接待他們的就是幾個自稱工地保安的人,其中一個保安經理話還沒說就一拍桌子,指住陸媛的鼻子大吼,“我就不明白了,這事和你有什麽關係,你能解決啥問題,你是派出所呀,還是法院呀?我知道你們這些人,你們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沒事四處攪合。今天我告訴你了,有啥情況我也不能和你說,你要是敢在報紙上瞎寫,我們下崗了,就天天到你們單位門口去等著你給我們開工資。”


    “你這是威脅我了?”陸媛的火也起來了,原本她還不太相信一群保安會動手打一個女人,但是現在看這情形,被打的女人有些誇大,但也還是有事實為依據的。


    “我不是威脅你,你教教你怎麽做人。”保安經理逼近一步,手指堪堪都要捅到陸媛的額頭了,田楓一直在偷拍畫麵,這時忍不住上前一把拉開陸媛。


    “你能不能好好用嘴說話,別和女生動手動腳的?”擋在陸媛身前,田楓的聲音也提高了不少。


    “那我和你動手就行了唄,”保安經理抬手照著田楓的肩頭推了一把,此君身高力猛,田楓也沒想他會真動手,一下被推得退開兩步,也順道把陸媛撞到了一邊。


    這樣一推,田楓手裏用黑色塑料袋掩藏的相機就露出了真身,保安經理一眼看到,衝過來就要搶,嘴裏說,“誰讓你拍的,把圖給我!”


    “憑什麽給你!”田楓護住相機,與保安經理開始互相推搡。


    “你別動手,我們走就得了!”陸媛不想情況激化,一邊拉住田楓退開,一邊想去開保安室的門。


    “誰說你們可以走了!”保安經理大吼一聲,屋裏另外兩個保安立刻衝上來把陸媛一推,堵住了門,“把相機裏的照片刪了,要不就別想走。”


    “你扣留我們犯法知不知道?”陸媛一邊說,一邊在兜裏悄悄的掏手機準備報警。


    “你們瞎拍亂照就不犯法了,告訴你們,今天照片不留下,就不讓你們走!”保安經理眼睛一瞪,瞥見陸媛掏出手機,就上去伸*。


    “你幹什麽!”田楓火了,攔在前麵,一拳揮了過去。


    後來的場麵就變得有些失控,保安經理和田楓扭成一團,屋裏還有兩個保安也衝過去幫忙,陸媛撥了110,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人搶過去摔飛了。當時田楓已經被打倒在地上,保安經理踹了好幾腳還不解恨的樣子,陸媛也顧不了別的了,衝上去想推開保安經理,把田楓扶起來,結果被推得也摔了個跟頭。田楓躺在地上,臉上有深紅的血痕流竄,也不知道傷到什麽地方,一眼瞥見陸媛也摔倒了,居然奮力推開圍毆他的人,撲到陸媛身邊。


    這個過程中,田楓的相機也被砸壞,幾個保安終於收了手,卻仍舊不放他們離開。幾分鍾後,110還是來了,原來是工地有工人瞧不過眼,偷偷出去給等在外麵車上的報社司機送了信,司機報警。


    陸媛和田楓都很快的被送到醫院,陸媛摔了一跤覺得自己倒是沒傷筋動骨,就是小手指的指甲折斷了,流了幾滴血。田楓比較慘,臉上淤青了好幾塊不說,到醫院發現肋骨居然斷了一根,折斷的地方幾乎插到內髒上,傷情嚴重。


    而田楓的相機在被砸壞之前還拍了幾張照片,當時他果斷的把CF卡卸下,借撲到陸媛身邊的機會把卡轉給陸媛藏了起來,才保存了照片。


    報社的領導也很快趕到醫院處理這個突發事件,田楓動手術,陸媛則被拉去拍了X光,又做了腦CT,確定了沒有內外傷,又去做筆錄。


    緊接著市內的各大報社、電台、電視台的記者都趕到醫院,陸媛平時采訪別人,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成了被采訪對象,隻能在隔天看報的時候拉住在醫院陪護的小於苦笑著說,“都說同行是冤家,其實患難也見真情。”


    記者在采訪中遭扣留、圍毆,所有的報紙第二天都拿出了重要版麵做報道,電台、電視台也在重要的新聞時段播發了這條消息,配上田楓手術室裏拿出來的大團大團染血的紗布,和田楓當時的血衣,在社會上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很快也驚動了市領導,做了要嚴肅處理的批示。


    陸媛基本沒有受傷,在醫院觀察了一夜一天之後就可以出院了,陸爸爸和陸媽媽來接的時候眼圈都紅紅的,十分擔心。昨天陸媛說下鄉采訪不能回家他們還信以為真,結果早晨親朋好友電話不斷,都說在報紙、電視上看到陸媛采訪被打了,問傷勢怎麽樣。


    陸爸爸打陸媛的手機,自然是無法接通,隻能到報社去問,然後又尋到醫院來。


    “我和你媽買了水果,你們同事……那個小田住在幾樓,得去看看人家。”陸爸爸辦完陸媛的出院手續,才長歎一聲,“我們看了報道,多虧人家小田,不然躺在那裏的可能就是你了。”


    “你姑娘就那麽沒用?”陸媛扮了個鬼臉,“小時候都說要去少林寺學武術了,要是我學會武術,還能受這欺負?”


    “得了,就你這嬌氣樣,指甲斷了還住院一天,少林寺你一天都呆不到黑。”陸媽媽拍了陸媛一掌,引來一陣“鬼哭狼嚎”,“快點,跟我們去看看你同事。”


    田楓住在樓上骨科,手術後剛剛從重症監護室挪到普通病房,他父母早知道了消息,這會都守在病房。


    “你怎麽樣了?”陸媛進來,田楓的父母昨天她都見過了,打了招呼,才去看床上的傷病員。


    “你沒事吧?”田楓臉色很壞,除了青腫的地方,其他都雪白一片,聲音也沒了往日的精神,好像呼吸都很痛苦,隻是卻偏偏問她有沒有事。


    “沒事,一會就回家了。”陸媛忍不住就歎了口氣,俯身看了看田楓的臉,黑馬王子忽然變白了,這樣的神情,讓人有點說不出的哭笑不得。


    “那你還來看我嗎?”田楓認真的問。


    “你還想在這過年呀?”陸媛皺眉,又忍不住“啊”了一聲,因為這話一出口,在一旁等著慰問傷員的陸媽媽就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於是她隻得說,“我錯了,你馬上就會出院,用不著我來看你。”


    “小田吧,別聽陸媛胡說,這孩子就是不會說話,你覺得怎麽樣?”見陸媛實在是信口胡說,沒一句該說的,陸爸爸和陸媽媽趕緊把她從床邊拎開。


    “叔叔阿姨好!”田楓看著陸媛吃癟,忍不住微笑,“我沒什麽事,過幾天就沒事了。”


    後來就是陸媛的父母和田楓的父母說起話來,先是田楓的病,又感慨現在社會幹什麽工作都不容易,又說現在外麵流氓就是多,最後說他們的職業太危險,總之是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聊到把病號完全忘到腦後,恨不得幹脆去飯店邊吃邊說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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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媛,你那天跑那麽快,你到底怎麽想的?”田楓躺在床上,手指示意陸媛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然後就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直看到陸媛覺得坐立不安,幾乎要奪門而出的時候,才小聲問。


    “你還疼不疼?”陸媛顧左右而言他,“傷筋動骨一百天,你是不是得這麽躺三個多月?”


    “你……”田楓苦笑了一下,“你挺煩我的是不是?”


    “沒有呀,誰說的?”陸媛不好再回避這個問題,隻能搖頭。


    “那你一副看見我渾身不自在的樣子。”田楓有些委屈般的說。


    “沒有!”陸媛繼續歎氣,想想補充說,“我們是好兄弟,我怎麽會煩你?”


    “兄弟?”田楓眼裏浮現出掩飾不住的失落,“我們什麽時候成兄弟了?”


    “一直都是呀,在我眼裏,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兄弟呀。”陸媛笑笑,加強語氣般的用手在田楓露在被子外麵的肩頭拍了拍。


    “你是男的嗎?”田楓卻瞪了她一眼,聲音有些拔高,隨即又按捺下去,“我隻和男的做兄弟。”


    “你性別歧視?”陸媛樂得把話題岔開得更遠。


    “你傻吧?”田楓臉色更沉,“你就裝吧,我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陸媛也不知道自己能裝傻到什麽時候,晚上回家的時候,陸爸爸給她買了新的手機,把舊卡裝進去,就提示收到了短信。短信是田楓發的,隻有幾個字,“你真殘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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