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喜歡懷舊的時候,往往證明他(她)老了。


    沒事瀏覽網頁的時候,陸媛忽然看見了這樣一句讀起來很深奧、看起來超有哲理的話。她第一個反應是瞧瞧左右,沒人,於是趕緊拿出包裏的小鏡子,照了又照。


    陸媛長的一張據說非常標準的娃娃臉,上大學的時候仍舊拿著中學生月票每天上下車,從來沒有售票員提出過疑義;參加工作不到一年,暗訪什麽的,混進學生出沒的網吧、遊戲廳,也從來沒有被發現過;更有甚者,她走在馬路上,偶爾問個路,老大爺、老大娘們還會問她,“這姑娘上沒上高中呢?”她對著鏡子照了半天,由於高度近視,眼睛幾乎貼在了鏡麵上,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到了生長皺紋的高危期,不過,目前一切良好,沒有發現敵情。


    放下鏡子,陸媛就忽然對上了一張有些放大卻仍舊模糊的臉,雖然不戴眼鏡,她也知道,除了田楓之外,報社裏不會再有這樣的無聊要死的人,於是她冷哼道:“幹什麽,嚇人嗎?”


    “想不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陸媛戴上眼鏡,就看見田楓一邊點頭,一邊退回到旁邊的座位上,“長得難看不是罪過,不過出來嚇人就不對了。”


    “無聊。”陸媛給他下了兩個字的評語後,就回到自己的桌上,埋頭整理采訪記錄,不再理會某個無聊男子了。


    田楓跟過來,在對麵坐了一會,陸媛始終頭也不抬,屋子裏的人卻漸漸回來得多了,雖然沒人說什麽,但是他就是覺得大家都在看著他,甚至是偷偷笑他,再看陸媛,依舊一副當自己是空氣的表情,未免覺得有些掛不住,又遲疑了一會,終究一拉凳子,站起來。


    專刊部最近來了個美眉,也是大學剛畢業,嬌滴滴很會發嗲,寫東西錯露百出文不對題,但是主任偶爾一說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便迅速瑩滿了淚水,弄的主任沒辦法了,隻好自己操刀。


    報社裏向來主張能力,不過領導錄用新員工的時候,品貌似乎看起來更重要,於是,私底下,大家都滿瞧不起這個美眉的,都等著看她鬧出什麽笑話來。


    田楓站起來,瞧見陸媛仍舊沒有任何反應,不免冷哼一聲,轉身走到漂亮美眉那邊,用自認為最瀟灑的姿勢坐下,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我是攝影部的田楓,新同事吧,怎麽稱呼?”他嘴角上巧,從美學角度看,向上15度的笑容最完美。


    “田老師您好,我叫淑玲,您叫我小玲吧,”美眉開口,聲音甜美一如其人。


    “什麽老師不老師的,聽著別扭,咱們都同事,叫名字吧,聽著舒服。”田楓說著,偷眼回頭一瞄,陸媛依舊,心裏忽然很堵,於是越發的逗著淑玲說話。


    身邊采訪的搭檔換了,陸媛一時居然也沒有察覺,隻是沒有免費的漢堡、可樂和甜筒,偶爾還要自己掏錢請一起的攝影記者吃飯,讓她很是心疼了一陣子,她賺的錢在這個城市的工薪階層算是中等偏上了,不過,出血請客的滋味仍舊不好受。大約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會偶爾念起田楓“微不足道”的這點可取性了。


    九月,天天成熟的日子。


    天天是陸媛小時候最喜歡的食物了,大概也可以稱為水果,因為不用花錢,而且美味,她就常常把它當成縮小版的葡萄。其實天天跟葡萄除了都是紫色的之外,大約再沒有共同之處了。


    前些年,天天到處都是,這個季節,隻要在草長的長些的地方,就能夠找到,一小串一小串的,紫得晶瑩剔透,吃到嘴裏,甜甜的,沒有熟透的,則有淡淡的澀。那時候城市汙染很少,果實露天生長,隨摘隨吃,也沒有壞過肚子。


    陸媛是記得林浩第一次吃天天的情形的,那時候剛剛開學,還是個逃課的下午,她在樓下發現了一小株天天,正巧林浩也偷溜回來,兩人不期而遇。


    “你在吃什麽,快吐出來。”林浩瞧見她正把一小串什麽東西放在嘴裏,趕緊製止她。


    “這是天天,很好吃。”陸媛趕緊咽下嘴裏的,又摘了一小串舉到林浩麵前。


    “什麽你都敢吃呀?”林浩皺眉,卻見陸媛在下一秒鍾飛快的把原本遞給他的天天吃了,還吃的很香甜的樣子。


    “你嚐嚐就知道了,我不騙你的,林浩哥哥。”陸媛摘下了小小植株上最後一串漿果,有些不舍的遞了過去。


    那是林浩第一次吃天天,意外的是,味道好極了,糾正一下,至少是比起自己的想象來,好極了。


    有多少年沒見過野生的天天了,陸媛走在街上,用力的想,很多年了吧,路麵都鋪上了方磚,空地都種上了草坪,城市裏,哪裏還有天天的生存空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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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角,一個蹲在地上的老太太,麵前放著一個小小的籃子,正安靜的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陸媛精神了一點,難道是被遺棄的老人?她想著,快步走過去。


    老太太的籃子裏,整整齊齊的堆放著一小筐的天天,沒有葉枝,隻是純粹的果實,紫得發黑的果實,用水衝洗過,閃閃發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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