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錦兒的臉有些微紅,眼神中也略微內疚“我對這份姐妹情誼曾付諸過真心。”


    說罷,她把頭埋得極低“表哥,我說這話倒沒有埋怨姑母的意思。我知道姑母這些年來極其不易,也知道咱們的目的。我隻是……隻是希望這種日子能過得快一些。


    我不奢求能過上沒有勾心鬥角的日子,隻希望,可以不再冷血無情。希望……我也能有真正交心的朋友,不僅僅是曾經擁有。而是一輩子,都能有一個好姐妹,一個好依靠。”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錦兒的話,讓我聽著越發心疼。


    我雖是個男子,但也知道能有一個說得上話的體己閨蜜,是每個姑娘最基本的心願。可現在錦兒為了我們的大業,竟連這麽簡單的願望都無法達成。


    “表哥,我已經對不起卿兒了。若姑母的意思是讓你接近她,願你能待她好些。”錦兒看著我,認真道“不求你不騙她,不利用她。隻求在大業得成的時候兒,能給她一個善終。”


    說實話,我並沒有見過長大後的慕容毓卿,不知她究竟是個什麽脾性。可既然錦兒喜歡,定有她的道理。


    於是,隻好點點頭“既然你開了口,我便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說罷,我毅然起身“夜深了,你歇著吧。”


    錦兒見此,連忙跟著起身。她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袖,滿臉緊張“你這就要走了?”


    “我得去一趟坤寧宮。”我把眼挪到了錦兒的手上,淡淡道“這是母後的意思。”


    錦兒見我如此,微微有些尷尬“好……”


    她素來都是個懂事兒的姑娘,不吵不鬧,不提任何過分的要求。對此,我突然有些心疼於她“此番回京,便打算長住了,以後隻要有機會我會常來看你。”


    “表哥此話當真?”錦兒聽了我的話,雙眸頓時一亮“可莫要哄我開心。”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我見她這般模樣兒,不禁勾唇笑道“這步搖挺好看的,以後常戴著吧。”


    說罷,我不再與她說話。隻走到窗邊觀察了片刻,發現一切無恙後,才翻窗而去。


    ……


    從錦兒那裏出來後,我便去了坤寧宮。


    還記得母後前幾天曾說過,聞人擎蒼做了那麽多傷慕容毓卿的事情,並不是因為不愛,而是身不由己。對此,我原本十分不屑。


    可當我一路順利來到坤寧宮附近,發現坤寧宮外巡邏的禁軍竟是其它宮殿的三倍。那些禁軍看似隻是從坤寧宮路過,可他們的注意力,卻都放在坤寧宮上。


    除此以外,坤寧宮周圍有一股很強大的氣場存在。這種氣場,是習武之人身上獨有。所以我斷定,這坤寧宮周圍定埋藏了暗影。


    雖然我瞧不出他們具體躲藏的位置,但卻能清楚地判斷出他們所處的方位,並且還能感覺到,這些人武功不弱。


    所以……母後的猜測竟是真的。


    聞人擎蒼對慕容毓卿不是不愛,隻是愛而不能。


    因為在這紫禁城裏,能秘密安排暗影守護坤寧宮,並且讓禁軍如此護著慕容毓卿的人,除了聞人擎蒼再無旁人。


    慕容毓卿這顆棋子,隻要利用得當,一定會是一把利刃!並且,是一把隻會插向聞人擎蒼的利刃!


    ……


    我憑著自己的判斷,繞過了不少禁軍和暗影,來到坤寧宮後門,從後門翻牆而入。


    我憑著當年的記憶,一路來到了後花園。


    沒想到,二十年過去了,坤寧宮倒是一點兒也沒變。


    特別是後花園裏的那幾棵三角梅,一如當年的夏季,開得極其茂盛。那幾棵三角梅緊緊挨在一起,一大團的紫色簇擁著往下吊墜,的確是一番美景。


    我還記得,這幾棵三角梅從我出生起便在了。隻是小時候兒,它們的枝幹上還沒有那麽多的歲月痕跡。看起來,猶如幾人正值壯年。可現在,卻已有了一些垂老之相。


    我本以為這個時候兒,坤寧宮的人應當都已歇下。可當從另一頭繞到了三角梅後才發現,三角梅下有一貌美女子,正在舉杯獨飲。


    遠遠瞧去,臉上的孤獨與落寞竟跟我如此相似。僅是一眼,便被觸動到了心弦。


    明眸皓齒,氣質出塵。鳳眼嫵媚而清澈,臉頰上的淚珠甚是醉人。


    想必,她便是慕容毓卿了。


    傳聞中慕容毓卿傾國傾城,果然不假。


    “姐姐……今日是卿兒的生辰……姐姐是不是也睡不著,在冷宮裏想著卿兒,為卿兒祈福呢?”


    我正想著該以什麽形式出場,才能讓她更容易接受我。卻突聞她帶著哭腔,自言自語。


    姐姐?


    難不成是羅家的女兒?


    除了她,這宮裏似乎也沒幾個人被關在冷宮了。


    不過,沒想到今日竟是慕容毓卿的生辰。我來得,倒真是巧。


    既然如此,我便不要在今日打攪她好了。


    想著,我又繞到了她身後,尋了個位置輕輕靠著。隻當今日過來,是來看一出美人梨花帶雨的好戲。


    可誰知,慕容毓卿卻開始在一杯又一杯酒後,有了醉意。她眉梢的痛苦和眼角的淚珠,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


    就好像……當年我得知了自己被父皇追殺時的那種絕望。感覺自己活在暗無天日的黑洞之中,看不見半絲生活的希望。


    難怪!


    難怪母後說,在慕容毓卿身上什麽都不難。難的,是如何讓她出坤寧宮,如何讓她重新燃起希望,激起心中的仇恨去報仇。


    原本我還以為,母後不過是庸人自擾。


    慕容毓卿從小便得慕容烈風疼愛,她對慕容烈風的依賴可想而知。慕容家被聞人擎蒼親口下令流放邊疆,作為慕容烈風的女兒,不可能心中沒有半絲仇恨。


    可現在當我真正瞧見慕容毓卿的模樣兒才明白,她心中的仇恨被愛情死死壓製。想要激發,絕非一日兩日的事兒。


    不知為何,我心中突然燃起了一股無名火。


    或許是因看到她毫無生氣的模樣兒,猶如看到當年的自己。或許是因為,覺得她懦弱無能。或許……是因為她愛著聞人擎蒼,而聞人擎蒼,卻是奪掉我一切的男人!


    於是,我終是沒能忍住,嘲諷調笑“伊人月下獨斷腸,不知伊人為誰傷。”


    “是誰!”慕容毓卿舉著酒杯轉過頭來,微愣“阿蒼……你來陪我飲酒麽?”


    阿蒼?


    果然,她的愛大於仇恨。縱使自己的父親在邊疆受苦,她心裏心心念念的還是聞人擎蒼啊。


    我身子一震,忍不住開口詢問“慕容毓卿,你當真是大將軍最疼愛的女兒麽?”


    我承認,慕容家之所以有今日都是母後一手策劃的。真正對不起慕容家的人,是母後跟我。


    可如今慕容一族皆在邊疆受苦,她慕容毓卿身為慕容烈風的女兒,不僅沒有為慕容家尋找證據,洗刷冤屈。還心安理得的坐在鳳位上享盡榮華富貴,對那處置了慕容家的聞人擎蒼念念不忘,實屬不該!


    於是,不等她開口說話,我又冷笑了聲兒諷刺她道“嗬,大將軍當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許是因聽我說起了慕容烈風,她原本迷糊的腦袋瞬間清醒。


    隻見她捏著酒杯站起身來,眼神淩厲與我對視“你是誰!”


    “讓我猜猜……”我看著她這般模樣兒,終於不再覺得她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於是來了興致,想逗一逗她“皇後娘娘現在肯定在想,我是如何進到這皇宮裏來,又是如何夜襲紫禁城的?”


    言畢,我突然伸出右手,用內力把玉桌上的酒壺引到手中。


    當我把酒壺裏的酒一飲而盡以後,又當著慕容毓卿的麵,把純金打造的酒壺捏成了粉末。


    在這紫禁城裏,除了重兵把守的禦書房和養心殿,還沒有我到不了的地方!


    當然,那兩個地方,遲早有一天,我會光明正大的進去!


    “明人不說暗話”慕容毓卿先是一震,隨後便麵不改色地把手中剩下的酒飲完,冷靜問我“你到底是誰,來這做什麽。”


    “你竟不怕我?”


    對於慕容毓卿的反應,我多少有些吃驚。


    “怕你什麽?”她問。


    “夜黑風高孤男寡女,你說呢?”我從沒遇到這樣的女子,不同於母後的心狠手辣,幹練果斷。也不同於錦兒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她更像是台上唱戲的花旦……變臉的功夫,無人能敵。


    前一刻還是我見猶憐的落寞姑娘,這一刻,卻把國母的風範展露無遺。


    這不,我話音才落,她便嗤笑了一聲兒,把自己的聰明才智展現的淋漓盡致“你言語中提及了我父親,自是有事兒與我商量。”


    不過……


    接下來她的話,便有些不可愛了


    她說,以我的性子……未必會動一個生了兩個孩子的女人。


    嗬……


    這個慕容毓卿啊,她在想什麽?


    縱使我逗她在先,可夜黑風高,孤男寡女,也未必是要劫色啊。


    “的確,別人碰過的女人,本公子素來不感興趣。”我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石玉凳子旁,想坐下與她詳談。


    可誰知,慕容毓卿卻把手中的酒杯彈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凳子上。


    我見此,皺起眉頭看她。


    她神色淡然“若閣下不嫌棄,站著說便好。”


    “你這姑娘,年紀不大啊!怎麽刁難人的本事兒這般厲害?”自從經曆了生死一劫,我待人便十分冷淡。哪怕是對母後,也從不熱忱。


    可這個慕容毓卿,倒有本事兒。


    明明這是長大後第一次見她,明明從來沒有過任何交集。可不知為何,她總能激發起我別樣的情緒。


    漠然蕩然無存,身上無賴的氣質卻莫名顯現“有凳子不讓我坐,非得讓我站著!這待客之道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慕容毓卿聽言,淡淡瞥了我一眼“對於不請而來的客人,請你喝了半壺酒已是最好的待客之道。”


    說罷,又瞧了一眼地上的金粉末,小心眼道“不讓你賠我酒壺子,你便躲著笑吧。”


    “嗬……當真是愛計較的小孩子。”我不願與她多玩,隻揮了揮衣袖,把虎頭玉佩置到了玉桌前。


    玉佩是用和田白玉製作而成,晶瑩剔透。威風而霸氣的虎頭中央,是金子鍍刻的名字。


    慕容逸辰。


    這,是我作為慕容烈風義子的證明,也是我脫離了紫禁城後的身份。


    “這是……”


    慕容毓卿把玉佩拿在手中,仔仔細細地看了許久。


    我從她錯愕的眼神中判斷,她定是見過這種玉佩。


    對啊,定是見過的。


    慕容毓晟身上,就有一塊!


    “看夠了?”我把她手中的玉佩奪了回來,以顯示這塊玉佩對我的重要性“看夠了就還給我,別給我碰髒了!”


    “你嫌我?那東西可是我父親的!”慕容毓卿回過神來,朝著我厲聲道。


    “是我的!”我揚了揚玉佩,表示這是我的東西“這可是我身份的象征!”


    我本以為,慕容毓卿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兒,會待我態度好點。至少,會讓我坐下與她說話。


    可誰知,這丫頭不僅無視我的身份,還打起了玉佩的主意“這……這可是上等的和田白玉!當初父親造它的時候兒也是廢了銀子的!”


    她說話吞吞吐吐,有些不好意思,卻又不肯收回自己的心思“現在咱們慕容家落難,你把它還來!改日說不定,我還能拿去換些銀兩!”


    “休想!”我瞟了她一眼,便把虎頭玉佩收了起來“現在你知道我身份了,我問你,慕容家與羅家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姓慕容!”她見我不肯把玉佩給她,隻好打算先把我的身份弄清楚。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解釋“我八歲那年喪父喪母,幸得你父親所救。”


    說罷,我又道“當時毓晟還沒出生,他便認我做義子,給了我慕容的姓氏,還教導我武功。”


    除了喪父喪母,其餘的話,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我在八歲那年被父皇所害,得慕容烈風所救。慕容烈風與母後有著情誼,所以給了我慕容姓氏,冒險收我為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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