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男子,想必便是父親的好友吧?


    如若不然,他怎能在父親麵前如此淡定自若的喝茶呢?


    想到此,我收拾了一番,便乖乖地捧著數十本醫書過去。


    本以為,父親會在這兒等我。可誰知,當我來到月德園的時候兒,卻隻有白衣男子一人。


    我看著他極其放鬆的在一旁打坐,對飯桌上的美食視若無睹。心下一時有些慌張,不知該如何喚他。


    他雖是父親的好友,可父親卻從未介紹我與他認識。貿然喚他伯父或者叔父,倒有些套近乎之嫌。可讓我稱呼他為大人,似乎又不大合適。


    於是,在門口躊躇了許久,終是沒敢踏步上前。


    “站在外頭做什麽?”突然,那白衣男子睜開了眼,朝著我道。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卻不好再站著不動。於是,隻好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笑著打起了招呼“先生好……”


    然後,鞠了一個大大的躬。


    雖然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但看他一身正氣,喚他先生總不會錯。


    可誰知,這先生二字一出來,白衣男子倒是笑了起來“先生?我可不是先生。自古以來,先生都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厲害人物。而我,不過是習得一些雕蟲小技,不枉此生罷了。”


    我見他如此,也不再拘著“那不喚您先生,素兒該喚您什麽才好?”


    “你手中拿的,便是你這段時日所看的醫書嗎?”他不答我,隻是盯著我手中拿十幾本醫書,問。


    我點了點頭“是。”


    “拿來給我瞧瞧。”他又道。


    我走上前去,把十幾本的醫書盡數供上。


    他用纖細雪白的手指粗略的翻了翻那些醫書,又問“這些東西,你可看得懂?”


    “懂一些,但不全懂。”說罷,我又道“毛郎中隻讓我看書,並不曾教我什麽東西。所以……我領悟得並不徹底。”


    “能懂幾分?”他又問。


    “五六分。”


    “雖然都是最普遍的醫書,可能在無人教導的情況懂得五六分的知識,已是不易。”他點了點頭,便道。


    我見此,連忙問“您……懂醫術?”


    然,白衣男子並不應我,隻是朝我問了個沒有頭腦的問題“你去瞧瞧,那飯桌上都有什麽東西?”


    我轉過頭看了一眼飯桌,有魚有鴨,有雞有肉,很是齊全“雞鴨魚肉一樣不差,您可是餓了?”


    “去,給我倒杯茶。”他依舊不曾答我,隻是自顧自的,吩咐我去做事兒。


    我點了點頭,便給白衣男子倒了杯茶。然而,就在我把茶杯雙手遞給他的時候,他卻突然道“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


    我微微一愣,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些什麽。可來者是客,我又是羅家的養子,自然不能失了禮數,讓羅家丟人。


    於是,收回了手,乖乖磕了三個響頭,道“您請飲茶。”


    白衣男子輕輕嗯了一聲,便把我手中的茶接了過去。待他把一杯茶飲完,這才從身旁掏出了一塊極其通透的玉佩,道“從此,你便是我徒兒了。以後,由我來傳授你醫術。還望,你能不負你父親的期許,好好學有所成。”


    說罷,不等我回過神來,便繼續道“作為你的師父,我會在這月德園裏住下。從明日起,你一道搬到月德園來,與我同吃同住。”


    我愣頭愣腦的接過那塊玉佩,至此都沒敢相信,我居然拜了一個師父!而這個師父,看起來還很厲害的樣子。


    是啊,雞鴨魚肉皆齊全,倒茶跪下磕響頭,可不就是拜師的儀式麽?


    想來,定是父親不忍讓我再去毛郎中那兒受罪,所以才幫我尋來了一個師父,在府中傳授我醫術。


    想到此,我連忙又磕了三個響頭“是,師父!”


    ……


    我搬到了月德園,就住在師父的隔壁。


    每日清晨,伺候師父用完了早膳後,便會跟他一同到書房閱讀醫書。然後,再由他的指點,學習穴位,針灸,診脈等等知識。


    自從跟了師父後,我才頭一次感受到醫者與醫者之間的區別。


    那毛郎中與師父,當真是沒法相較的。


    師父教我東西,從不拖延時間。教得雖快,但又仔細。很快,我便掌握了一些基礎的東西,也得到了師父的稱讚。


    師父在看到了我的努力後,對我的教導更不留餘力。


    他對醫術的見解,與旁人不大一樣。很多知識,都劍走偏鋒。但是,卻不得不讓人承認,他是一個奇才。


    我在跟師父學習如何救人的同時,也學習如何用毒。每一天都過得很是充實,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考慮,別的事情。


    比如,師父到底是誰,他來自何處,他師承何方。


    直到有一日,師父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


    師父說,那人是他的恩人,他的師父。也便是,我的師祖。


    我對師父已經達到了景仰的地步,對他的師父自然也十分好奇。


    究竟是何等厲害的人,才能做得起師父的師父呢?


    於是,我跟著師父離開京城,一路雲遊,去了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地方。


    “素兒,待會你若見了師祖,隻需磕頭請安便是。除此以外,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你可明白?”


    我們師徒此時正在一座青山之下,山下的野草密密麻麻,每一棵樹都跟參天一般的大。


    抬頭望去,白霧彌漫,並看不見山頂。


    我聽了師父的提醒,點了點頭“師父,素兒明白了!”


    “若你師祖問你,你學醫學得如何。記住,切莫不可放肆的表達你的看法。平日裏學到的東西,你隻需要表現出兩到三分即可,不能太過聰明。”想了想,師父又囑咐道。


    我聽言,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卻依舊點頭“好!”


    師父見此,欣慰的點了點頭,便帶著我往山上爬去。


    “師父,師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我緊跟在師父身後,問。


    “她……是一個……”師父想了很久,卻終究找不出一個適合的詞。最後,隻能道“你師祖她是一個很好的人。”


    好?怕不簡單吧。


    “她是一個很古怪,捉摸不定,變幻莫測的人吧?”我偏著腦袋,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師父聽言,猛的止住了腳步“誰告訴你的?”


    “沒有誰啊!”我搖了搖頭“師父交代素兒不能亂說話,亂問問題。在回答師祖是個什麽樣子的人時,又苦思冥想了好久。


    想來,師祖定是一個奇特的人。一般奇特的人,一言兩語都是不容易說得清楚的。”


    師父聽完了我的話,看我的眼神有些複雜和深邃“這些話,可切莫讓你師祖聽了去。否則,必定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看到了師父深深的擔憂,於是,笑道“師父,那我從現在起便不說話了!”


    ……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與師父才一同來到了一個山洞外。


    師父拉著我在山洞外跪下,並不說話。


    等了好一會兒,山洞裏才傳來了聲音“你帶了何人過來?”


    聲音很是清冷,涼薄。


    “師父,許久不見,不知您可曾萬安?”師父聽言,抬起了頭“徒兒前兩年在京城,曾收了一個徒兒。今日過來給您請安,特地帶他來認個門。”


    “進來吧。”山洞裏的女子道。


    師父聽言,朝我點了點頭,便起身拉著我一同進了山洞。


    山洞裏別有洞天,生活所需應有盡有。


    滿滿的藥香味,簡直要把人熏得醉生夢死。


    一個滿頭白發,膚若血脂的女子正坐在一張石凳上。她手中拿著一隻毒蠍子,正在放血。


    那毒蠍子的鉗爪割破了她的柔荑,可她卻依舊麵色如常。


    這便是師父的師父了……


    沒想到,竟是這般年輕貌美的女子。


    隻是,這女子雖然漂亮,卻不是一副好相處的樣子。


    恩恩……可怕,就是可怕。


    隻要一看到她那雙堅定的眼睛,我便覺得她是個魔鬼,而非一個醫者。


    “師父,徒兒前來給您請安了。”師父見了師祖,又是一個鞠躬請安。


    師祖頭也不抬“這便是你收的徒兒?”


    師父見此,朝我使了個眼色“還不快給師祖請安。”


    “孫徒羅素,見過師祖!”我跪下,給師祖磕了三個響頭。


    師祖聽到了響聲,總算抬起了頭“起來吧。”


    緊接著,又仔仔細細打量了我一會兒,才開始問我一下關於學醫的問題。


    我謹記著師父的叮囑,隻把平日裏學到的兩三分東西表現了出來。對於比較難的問題,我甚至用錯誤的答案,來應付了事。


    除了回答師祖的話外,其餘時間並不主動說話,也不曾主動開口問她問題。


    漸漸的,我從師祖的臉上看到了不耐之色“這便是你收的好徒弟?就這等資質,也值得你帶他來見我。”


    我斜眼看了看師父,跟師祖一般等著他的回答。畢竟,我之所以在師祖麵前如此表現,都是師父吩咐的。


    我很是好奇,他為何要讓我這般,誤導師祖。


    “師父,素兒的資質的確不高,但好在學東西努力。”師父看了我一眼,神色如常道“以他這般的年紀,可以同一個月的時間來辨別兩三種草藥,卻不覺得厭煩,很是難得。”


    說罷,又道“更何況,徒兒一人在外,時而深感孤獨。有了素兒後,徒兒而的日常起居不僅有了人照顧,更有一個人陪徒兒解悶,也不失為一種福氣。


    徒兒知道,師父從來都喜歡資質高的孩子。今日帶素兒來拜見師父,也欠缺妥當。


    可素兒這孩子可憐,從小就失了親生父母。徒兒今日帶他過來,也隻是想告訴師父。


    徒兒已經把自己的玉佩給了素兒,以當證明他是自個兒徒弟的信物。日後,若素兒遇見了師父,還望師父能看在徒兒的麵兒上,照拂他一二。”


    師祖的臉,在聽到我需要用一個月的時間才能辯兩種草藥的時候,越發不喜了起來。


    可後來,許是因為師父的話觸動了她,她也隻有歎氣,道“既然你已經把玉佩給了他,我也不好再多言其他。


    說到底啊,他能陪你解悶,也不是一無是處。看在你的麵子上,這個孫徒兒,我便認下了。”


    “徒兒多謝師父。”師父聽言,鬆了口氣。


    師祖見此,又道“咱們師父許久未見,我倒有許多話想與你聊聊。”


    說罷,瞟了我一眼。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按理,我應該在讀懂師祖的眼神後離開的。可師父先前的叮囑,無非是不想我在師祖麵前過多展露自己的聰明才智。


    所以,若我此刻離開,怕是會壞了事兒。


    果然,師父輕咳了一聲“素兒,我與你師祖有事要談,你且去山洞外頭守著。”


    “是,師父。”


    我獨自來到了山洞門口站著,距離師父與師祖有些遠了。


    可就著一點點透亮的光,依舊能看出,師父在師祖麵前的卑謙。


    這是我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師父,褪.去了一身的絕代風華,像是一個……孫子。


    很是平庸,凡俗。


    ……


    師父與師祖大概在山洞裏聊了兩個時辰,我也足足在山洞外頭站了兩個時辰。


    就在我腰酸背痛手腳發麻的時候,師父總算從裏頭走了出來“素兒,咱們走吧。”


    我回頭看了一眼山洞,發現此刻的師祖已經繼續擺弄她的毒蠍子去了,並不曾抬頭看我們一眼。


    於是,隻好點了點頭,隨著師父離開。


    離開了山洞後的師父,又恢複了一身的出塵之氣,風華絕代得讓人覺得極其耀眼。


    那種世外高人的氣度,任人都無法阻擋。


    見此,我對師父的所作所為更是好奇到了極點。可因著答應了師父,不該問的不問,所以一直隱忍著沒有開口。


    “你覺得很奇怪?”後來,我們下山到了鎮上,尋了一個客棧。一直到入夜要歇下的時候,師父才開口問我。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卻終究什麽也沒有說。


    師父見此,歎了口氣“素兒,有些事師父現在無法與你細說。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說到此,他又重複道“是啊,總有一天你會明明白白的知道,師父的良苦用心。”


    遙遙知馬力,是日久見人心,隻怪自己太年輕,是人是狗沒分清,狗不能喂的太飽,人不能對人的太好!忍一時得寸進尺,退一步變本加厲,看清對你好的,記住被誰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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