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了龍胎後的日子,過得異常艱難。宮裏幾乎所有的女人都等著我滑胎,等著取我的性命兒。


    不是昨日發現了一隻毒蠍,就是明日發現了一條毒蛇。不是昨日被這個妃嬪言語刺激,便是被那個妃嬪出言羞辱。


    哪怕我有了身孕,她們亦從不收斂。隻盼望著讓我心裏不痛快兒,好讓這個孩子出點意外兒。


    我猶如一人抵擋著千軍萬馬,實在是精疲力盡。


    這一日,禦花園的花開得正豔。


    我悶在寢宮裏多日,好不容易過了頭三個月,胎兒總算穩定了下來,便尋思著出去賞賞花兒。


    可誰知,冤家路窄,竟就在禦花園裏碰到了淑妃娘娘與麗榮華二人。


    麗榮華暫且不說,那淑妃娘娘我定是不能視而不見的。於是,不免又得上前,請安寒暄一番。


    “嬪妾見過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萬福金安。”四個月的身子,已經有些笨重了。請安的時候兒,也覺得甚是吃力。


    淑妃娘娘見我如此,便道“既然有著身孕請安不便,便莫要勉強了。往後等這個孩子不在你肚子裏的時候兒,有的是機會兒給你請安。”


    說罷,又冷嘲熱諷道“現下,嫻婕妤還是悠著點。莫因為請安把孩子請沒了,來本宮跟前兒哭訴。”


    自從我拒絕了她以後,我便一直知道她對我有了意見。可沒想到,在眾人跟前兒寬容得體的她,在脫離了人群後,也跟著卸下了偽裝的麵具。整個人囂張,而又刻薄了起來。


    我聽得一清二楚……


    她說的,是孩子不在我肚子裏的時候兒。而非,孩子平安落地之後。她一早便篤定了我生不下這個孩子,哪怕他已經四個月大!


    究竟是何等惡毒的女人,才能在言語之上如此詛咒一個即將當母親的女子,詛咒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啊。


    “淑妃娘娘口直心快,嫻婕妤你可莫要放在心上。”這一次開口說話的,是麗榮華“你到底是個有身孕的人,若太過在意這些話,難免容易有個閃失。若不小心出了什麽差錯,怪罪了咱們去,可不好。”


    “麗榮華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淑妃娘娘與麗榮華一唱一和,道“嫻婕妤看起來文文弱弱,可哪裏會那麽脆弱?若沒點本事兒與手腕,怎麽能那麽快便懷上龍種呢?


    與其替她擔心,不如替自個兒擔心。你都多久沒侍寢了,再這樣下去,如何才能聽到好消息啊。”


    麗榮華滿臉委屈,當著我的麵兒便道“淑妃娘娘您自個兒都說了,嫻婕妤有本事兒,有手腕。自從她入宮後,便一直狐媚著皇上。嬪妾手腕不夠,鬥不過她啊。


    不過淑妃娘娘您放心,現在她有了身孕,是勾引不了皇上了。待會兒,嬪妾會讓小廚房燉湯,親自給皇上送去。”


    “記得撒撒嬌,皇上最愛你這一套。”淑妃娘娘瞥了我一眼,繼續道。


    我瞧著二人如同演雙簧一般,心中不免好笑。


    嗬嗬……


    為了挖苦我,便想方設法的說一些有**份的話兒,當真好笑。難道她們以為,在我麵前兒說起這些話,便能讓我吃味兒麽?


    我想要的,不過就是安安生生,平平靜靜的過日子罷了。皇上的恩寵,位分的高低,我都可以不在乎啊。


    我站在她們麵前兒不發一言,隻覺得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所以才會倒黴到了這般境地。想著,趕緊尋個由頭離開這是非之地。


    不曾想,身後卻傳來了惠貴妃娘娘的聲音兒“許久不曾出宮門了,沒想到禦花園裏這麽熱鬧。”


    眾人一聽,不免吃驚。


    “原來是惠貴妃娘娘,當真是稀客啊。”淑妃娘娘道。


    惠貴妃娘娘走到我的身旁,站得筆直“稀客?本宮竟不知這禦花園已經成了淑妃你的地盤,不過是出來走走,便成了客人了。”


    此言一出,堵得淑妃的臉一陣青來一陣白“貴妃娘娘說的哪裏話?嬪妾不過是快言快語,說錯了話罷了。”


    淑妃娘娘的確掌管六宮,身後又有丞相府撐腰。可在品階這一塊兒,卻又著實低於惠貴妃娘娘。


    當然,以她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屈服於位分的高低。隻是這麽多年來,皇上不曾傳召惠貴妃娘娘,卻又對她的事情極其上心。


    不管是吃穿用度還是頭疼腦熱,都得過問一二。淑妃娘娘是個聰明人,知曉惠貴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所以並不敢輕易招惹了她去。


    更何況,惠貴妃娘娘身子不好。若被淑妃娘娘氣著,犯了舊疾,淑妃娘娘豈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率先承認自個兒說錯了話,並不是丟了麵子,而是為自己尋了個台階下。


    惠貴妃娘娘雖然不愛與人爭執,可為了我,卻是不能再忍“方才你們的話本宮都聽見了,實在覺得好奇。麗榮華也便罷了,她出身不好,小門小戶家的女兒不懂規矩,本宮不怪她。


    隻是淑妃你乃丞相之女,嫻婕妤乃內閣大學士之女。同樣都是文官家的小姐,怎麽一個如此知書達理,一個卻被教導得咄咄逼人呢?”


    說罷,惠貴妃娘娘又道“淑妃你好歹也是後宮的掌權人了,平日裏總是叮囑旁人,定要禮儀周全,莫有失分寸。怎麽今日到了自己這,就連說話都不會了?


    你在本宮這兒說錯話倒沒什麽,本宮是個久病纏身的人,什麽時候兒沒了性命都說不準,自然也不會記仇。可是若說了不好聽話讓嫻婕妤入了耳,再入了心,影響到了腹中的胎兒,隻怕這罪名,你擔當不起吧?”


    淑妃娘娘許久不曾被訓斥過了,如今聽著惠貴妃的話兒,哪裏都覺得不大對勁兒。


    於是便應了句“貴妃娘娘既然知道自己久病纏身,就應該好生待在鍾粹宮裏了卻餘生,又何必出來多管閑事兒?貴妃娘娘不怕把自個兒的病氣兒過給旁人也便罷了,難道也不怕過給嫻婕妤,折了她孩子的壽,自個兒良心不安麽?”


    惠貴妃娘娘聽言,好笑道“本宮許久未曾見過皇上了,正要去給皇上請安。不知……皇上怕不怕本宮的病氣兒?


    對了,既然今日正巧遇到了淑妃,那便一塊兒去吧。也好讓皇上評評理,看本宮現在算不算多管閑事兒。”


    惠貴妃娘娘此言一出,更是讓淑妃娘娘不知如何反駁。


    隻見她想了許久,才咬牙切齒道“嬪妾不如貴妃娘娘清閑,可以這兒走走,那兒走走。嬪妾掌管六宮,瑣事兒多得數不勝數……”


    “若是忙不過來,分點給華妃便是。若是管不好這後宮,便直接放手得了。”惠貴妃娘娘嘴不饒人,繼續道“也免得,助長了囂張之人的氣焰,欺負了老實人去。


    華妃今日的風頭好像吹得不錯,後宮之中不管是妃嬪還是宮人,對她可都是讚不絕口。若讓她掌管六宮,想必眾人不會有任何意見。”


    說罷,惠貴妃娘娘又道“方才麗榮華說了那麽多不知好歹的話,不知淑妃有沒有聽見?反正本宮與身旁的人都聽的一清二楚。現在,就等著看淑妃怎麽處罰她,以正視聽了。”


    我見此,不免一愣。


    原本以為惠貴妃娘娘為了我多費了那麽多的口舌膈應淑妃娘娘,已是極其不易。沒想到,她竟還要逼著淑妃娘娘親自處罰了麗榮華去。


    於是,我一顆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來。


    如此,雖然解氣兒,可卻讓我的處境越發艱難了。


    若我沒有猜錯,為了不讓惠貴妃娘娘抓住把柄,淑妃娘娘必定會處罰麗榮華去。


    果然,我想法才落,便聽見淑妃娘娘道“麗榮華以下犯上,目無尊卑,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我一聽,在憐惜麗榮華的同時,更慶幸了自己的選擇。


    有用便用,無用便棄,果然是淑妃娘娘慣用的伎倆。現在,她對麗榮華的做法,可不就是棄車保帥麽?


    惠貴妃娘娘見淑妃娘娘此番,也不算是包庇了麗榮華去。所以,也沒再為難她們。隻是朝著我點了點頭,便讓我跟她離去。


    我們二人沿著石子路一直走著,彼此都沒說話。我更是把頭埋得很低,愧疚於方才的沒有出息之中……


    許久,惠貴妃娘娘終是開口問道“你已是個有身孕的人了,若論這宮裏誰的身份最為金貴,非你莫屬!說過你多少次,莫要讓自己受了委屈。方才如果沒有本宮,你是打算一直這麽忍下去嗎?”


    說罷,惠貴妃娘娘又教導道“你能忍,腹中的孩子可願意忍?你自己問問自己,這都是第幾次了?本宮入宮多年,還從未見過誰有了身孕,還過得像你這般……”


    說到這,惠貴妃娘娘突然便頓了頓,隨即才轉了話題“本宮知道你不想惹麻煩,想安安靜靜的度日。可是那些人,誰又是省油的燈啊!你想平穩度日,也得瞧瞧人家願不願意成全你才是。”


    我知道惠貴妃娘娘的意思,她是覺得我如今過得窩囊。可是,我到底是不願意去爭去強的人。淑妃娘娘與麗榮華不過是逞口舌之快,我何苦去計較?


    不過,當我看著惠貴妃娘娘如此為我費心的時候兒,心裏還是覺得暖暖的“好了姐姐,畫兒知錯了,以後必定不再讓著她們,會隨機萬變,保護好自己。”


    說罷,又趕緊轉移了話題“對了姐姐,今日怎麽有心思出來走走?”


    自從幾個月前在禦花園裏與她相識後,便再沒見過她出鍾粹宮的大門了。今日這般,實在湊巧。


    “天氣兒好,想出來賞賞花罷了。”惠貴妃娘娘歎了口氣兒,便道“太醫說了,終日悶著也不好。”


    我見此,點了點頭“沒想到,姐姐每一次出來,都被畫兒擾得一塌糊塗……”


    “那你便賠罪吧”惠貴妃娘娘想都沒想,便應道。


    我微微一愣,想不到她會說出如此的話來。


    惠貴妃娘娘見我一臉懵樣兒,不免好笑“逗你呢!”


    言畢,又道“今日也難得出來,既然禦花園的花賞不成了,便去你那兒坐坐吧。聽聞你那裏雅致得很,倒想過去坐坐。”


    我入宮多時,從不曾邀任何人到寢宮一坐。一來是覺得你來我往的套數太過辛苦,二來也是我自幼喜靜。除了能接受卿兒妹妹的動與鬧外,旁人便再也入不得眼。


    可今日,既然惠貴妃娘娘開了口,我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恭迎姐姐大駕!”


    ……


    這一日,注定是不平凡的。


    我與惠貴妃娘娘回到了寢宮,胡天海聊了一陣,便到了午膳時分。命下頭的人傳膳以後,二人便打算一塊兒用膳。


    可我筷子還沒來得及懂,惠貴妃娘娘便讓旁人去尋來了銀針“你莫要告訴本宮,你用膳從來都不試毒?”


    “試毒?”我微微一愣,便道“這宮裏都是畫兒信得過的人,不會出了差錯。膳食也是皇上吩咐禦膳房的人做的,平日裏都有人盯著。所以……畫兒從未用過銀針。”


    “都有身孕了,還是小心謹慎些。”惠貴妃娘娘看了我一眼,道“就算身旁的人都信得過,膳食也有人盯著。可隻要是個人,總會有點差錯。莫要拿自個兒孩子的性命,去當成讓人記住教訓的代價。”


    言畢,惠貴妃娘娘歎了口氣兒,又道“本宮如今身子之所以這般破敗,說到底還不是因為當年被人下了紅花,滑胎所致?這女人有了孩子,是喜也是憂。不管是小產還是臨盆,都是在鬼門關上來回的。”


    這是我頭一次見她說起了自己的往事兒,心裏覺得很是淒涼“還是姐姐想得周到。”


    言語之間,惠貴妃娘娘身旁的人已經把桌上膳食都挨個試了,銀針並無變色,依舊十分光亮。


    我見此,稍稍鬆了口氣兒。


    可誰知,惠貴妃娘娘又道“把茶水都倒到茶杯裏,再試試。”


    言畢,轉過頭來跟我解釋“宮裏人的手段你是沒見過,狠毒著呢。不直接在膳食裏動手腳,而是在器皿上放些東西的人,數不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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