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聯句詩,繞不過的兩個人就是韓愈和孟郊。


    韓愈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寫出過《師說》、《馬說》、《祭十二郎文》等名篇,講究推陳出新,所謂“辭必己出”,“惟陳言之務去”。孟郊則是著名的苦吟詩人,號稱“詩囚”,寫出過《遊子吟》、《登科後》等詩作。


    孟郊比韓愈大十七歲。韓愈雖然年輕一些,但在官場上更為順遂,官至吏部侍郎,死後更獲贈禮部尚書。而孟郊則一直鬱鬱不得誌,最高也不過作了一個從八品的試大理評事。


    年齡和身份的差距,並不影響兩人成為詩中知己,沒事兒兩人就湊到一起,相互唱和,這可能就是兩個男人最為快樂的時光。


    韓愈曾有詩《醉留東野》雲:


    “昔年因讀李白杜甫詩,長恨二人不相從。


    吾與東野生並世,如何複躡二子蹤。


    東野不得官,白首誇龍鍾。


    韓子稍奸黠,自慚青蒿倚長鬆。


    低頭拜東野,原得終始如駏蛩。


    東野不回頭,有如寸筳撞巨鍾。


    我願身為雲,東野變為龍。


    四方上下逐東野,雖有離別無由逢。”


    韓愈將二人與李白杜甫作比,韓愈還說自己比孟郊稍微奸黠,這才官路亨通。韓愈從不輕易誇讚別人,但在這詩裏,卻說低頭拜東野,可見其對孟郊的推崇。


    韓愈在孟郊不得意時,每每給予鼓勵和支持,還寫過著名的《與孟東野書》、《送孟東野序》,其中“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的思想,也一直傳頌至今。


    這兩人的深厚情誼,一直從生前到死後。


    就連孟郊的墓誌銘都是韓愈所寫,其深情厚誼可見一斑。


    韓愈和孟郊二人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最愛聯句的詩人之一,可能之一也可以去掉。


    兩人聚在一起,沒事兒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寫詩,流傳至今的也有十幾篇。


    其中最長的《城南聯句》共有一百五十四聯,也不知道是不是最長的聯句詩。


    而且《城南聯句》的聯法,與一般的聯句詩不同,使用的是“跨句聯法”。就是韓愈寫第一句,孟郊寫第二句和第三句,韓愈再寫第四句和第五句……如此循環往複。


    這樣的寫法,每一聯中上下句的對偶結構就得二人一起完成,更考驗二人的默契。


    整首詩蔚為壯觀,想來二人完成時,必定是相視一笑,痛飲至天明吧。


    韓愈和孟郊的默契自不必說,而樂天社、窮經社和苦吟社的人不能說毫無默契吧,反正是各寫各的。多少有點給牛頭上安了個馬嘴的感覺。


    他說待到城亡莫投降,他說妓女今日要從良。


    聽得蘇清歡直呼好家夥,我勒個燒缸缸。


    尤其是樂天社作聯句詩時,柳先開和另外三人看起來大有老戲骨演戲,小鮮肉接不住的感覺。


    柳先開皺著眉看著身旁的韓翎、揚州二傑,跟這三人組隊是真的費勁。寫出一首這樣的詩來,還不如不寫。


    現在就剩無邪社一家詩社還未上場了。


    “今日誰坑了誰請客?”蘇清歡說道。


    三女整裝以待,對於蘇清歡的調侃,一言不發。


    “最後請無邪社聯句成詩,一柱香為限。”高鶴高聲說道。


    座中人全部凝神屏息。


    這聯句詩起句最為重要,基本定下了整首詩的基調。這樣重要的任務自然落在了蘇清歡的頭上。


    蘇清歡看著身邊的三女,不禁想起與她們相識的種種,首句也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我本飄泊四方人,不知天地誰為偶。”


    柔奴的美目認真地看著蘇清歡,聽到他的首句後,眼波流轉,聲音嫋嫋而出:


    “常恐百年但如斯,回首忽然成老醜。”


    柔奴真是蕙質蘭心,這句很好的承接了首句。但柔奴你這樣的絕世佳人,也會擔心變得老醜嗎?


    陸盈盈聽到柔奴詩句中的傷感,不禁也神色一黯,開口道:


    “有意無處問鬼神,誰知此生複來否?”


    蘇清歡看著陸盈盈,這天真的姑娘竟也有著多感傷懷的一麵。


    霍青璿看著眼前雖相識日短,但莫逆於心的三人,也不覺吟道:


    “愚癡未能同此心,不解十人常八九。”


    看著三女被自己成功帶偏,詩句傷感一句勝過一句,蘇清歡知道不能再這麽下去,遂開口道:


    “幸有柔奴能解語,為彈鳴琴弄花柳。”


    柔奴聽到這一句,神色一愣,想起與蘇清歡相識的種種過程,眼中隱隱泛光。


    “但教相從無別離,日日長談卯到酉。”


    卯到酉?那不是從早上五六點一直到晚上七八點。


    咱倆要真每天說這麽長時間,嘴不幹嗎?


    不過聽著柔奴吟出如此熱烈坦誠的詩句,蘇清歡的心也不禁大為意動。


    “幸有盈盈性天真,不知何日更攜手。”


    因為蘇清歡和陸盈盈第一次相見,蘇清歡就故意握住陸盈盈的手不放,以至於後來好幾次陸盈盈見了蘇清歡,都要把手藏起來。所以這裏蘇清歡調侃她不知何日才能再度與她攜手。


    陸盈盈明白詩中的意思,嗔了蘇清歡一眼,但眼中脈脈的情意卻始終無法隱藏:


    “世間無人能似君,令我心笑忘開口。”


    女兒家本就害羞,盈盈又最是臉皮薄,能當眾吟出這樣的詩句來。蘇清歡知道自己在她心中,一定也和她在自己心中一樣,無比重要。


    蘇清歡接著轉向霍青璿:


    “幸有青璿筆琳琅,女中英傑須信有。”


    霍青璿聽了蘇清歡的誇讚,嘴角微揚,不由念道:


    “願得時時來踏門,相與論文更索酒。”


    來一起吟詩作對也就算了,你還每回來時,都要喝我的酒。要不寧還是別來了吧。


    蘇清歡繼續吟道:


    “人生與春較短長,此時此花即吾友。”


    而柔奴看著四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吟詩的美好場麵,反而悲從中來。吟道:


    “又恐節變枝上空,躊躇歎息為之久。”


    都說言為心聲,今日吟詩,蘇清歡才知道柔奴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姑娘。


    開始她先說是“常恐百年但如斯”,害怕人生一直如此。


    現在又說“又恐節變枝上空”,害怕隨著氣候節氣的變化,百花凋盡,枝頭空空。也許這也和她一直以來的生活環境有關。


    蘇清歡心想等詩會一結束,兩人來往一少,這姑娘難免會感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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