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可聽清了,範老板剛剛念的詩句,柳絮飛來片片紅。”王淩扯著嗓子說道。


    王淩一早就看出了,剛剛陸邈已經捉襟見肘,再比下去恐怕就要輸了。


    這會兒範祿胡亂念出一句,那就別怪他揪住不放,痛打落水狗了。


    隻要能幫陸兄撩到柔大家,他當幾回惡人也無妨。


    “這句詩是有什麽不妥嗎?”一旁的小憐低聲問道。


    小憐問題一出口,王淩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剛愁沒人配合呢,這一波合該我裝。


    “小憐,你說話大聲些,要不然人家範老板還蒙在鼓裏呢。”


    “奴家是問,這句詩是有什麽不妥嗎?”


    小憐看出了王淩的心思,配合著提高了些聲音。


    “小憐,我來問你,柳絮是什麽顏色的?”


    “自然是白色的。”小憐答道。


    “嗬嗬,一個妓家尚且知道柳絮是白色的。那範老板這句‘柳絮飛來片片紅’又是誰的高作呢?”


    王淩隻管質問範祿,全然沒注意到他的一句“妓家尚且知道”讓小憐瞬間紅了臉。


    “對啊,這詩根本就不符合實際,莫不是範老板杜撰的吧?”


    眾人也瞬間明白了這句詩的不合理之處,柳絮是白色的,這句詩卻說飛來的柳絮片片都是紅色。


    “這詩在下聞所未聞,是誰作的,範老板可否把整首詩背誦下來。”有人質疑道。


    範祿苦思冥想,臉上露出窘色,卻說不上個所以然來。


    他剛才脫口而出念出了這句詩,現在想來,可能是將一些詩句弄混了。


    而見到範祿的反應,剛才還不敢大聲說話的人,頓時也拔高了聲音。


    “這句詩不知所謂!”


    “何止不知所謂,簡直狗屁不通!”


    而陸邈看到這一幕,合上的折扇重新打開。如此一來,他還是全場最靚的仔。


    就在眾人紛紛痛批範祿剛剛念的那句詩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真是好詩啊好詩。”


    眾人轉頭望去,卻見角落裏一個玄衫公子正在自斟自飲。


    更可氣的是,這玄衫公子儀容出眾,風采還要蓋過這邊的一眾人。


    看到這樣的場景,這群士子紛紛氣不打一處來。


    而小越樓的一些姑娘眼前一亮,認出說話的人正是她們的教書先生蘇先生。


    有姑娘在柔奴耳邊耳語了幾句,柔奴也好奇地打量起了這位玄衫公子。


    “喂,那小子,你說好詩,可是說的這句柳絮飛來片片紅。”王淩衝著蘇清歡喊道。


    “不錯!”


    “嗬嗬,這詩狗屁不通,明明是這賣茶葉杜撰的,卻不知道好在哪裏。”


    “王公子,是你孤陋寡聞了。這詩是著名詩人吳明士所作,而且就是在這揚州所寫,柳絮飛來片片紅更是貼切的很。”蘇清歡言之鑿鑿。


    而一旁的範祿很清楚這句詩確實是自己記錯了,這時候有人跳出來替他解圍他很感激,但這圍恐怕不好解啊。


    柔奴起身開口道:“既是名士所作,勞煩蘇公子吟出全詩,今日爭議自有決斷。”


    “對啊,有本事念出來。”一眾人紛紛鼓噪道。


    蘇清歡微微一笑,隨即吟道:


    “廿四橋邊廿四風,


    憑欄猶憶舊江東。


    夕陽反照桃花渡,


    柳絮飛來片片紅。”


    眾人無不豎起耳朵仔細聆聽,等聽到夕陽反照桃花渡這一句時,臉上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因為夕陽返照,照在了飛來的柳絮上,這才讓柳絮看起來是紅色的。


    陸邈和王淩心中如何不知道,這詩壓根不是什麽吳明士所寫。


    但這詩寫的不錯,將柳絮飛來片片紅一景寫的合情合理。


    如果拆穿他,說這詩是他當場寫的,那不是顯得他更厲害了嗎?


    “倒是我等孤陋寡聞了。”陸邈朝著蘇清歡微微拱手,但眼神頗為不善。


    他臉上的不甘之色難以掩飾。他好不容易攢了今天這個局,就是為了在柔奴麵前,先是被這範祿,後是被這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小子搶走風頭,叫他如何不心生怨懟。


    蘇清歡也不搭理他們,又給自己滿了一杯。


    宴會繼續,但此時早已沒有了剛才的氣氛。


    過不多久,陸邈和王淩二人就離席而去。


    “剛剛真是多謝小友了。”


    陶望公徑直坐到了蘇清歡的對麵。


    “範先生博聞強識,在下心中欽佩萬分,這才忍不住多言幾句。”


    “小友這個人情我記下了。小友姓蘇?”


    “不錯。”


    “小友是否方便告知名姓。”


    “蘇清歡。”


    “果然是你。”範祿眼中精光一閃。


    “蘇小友如今在這大乾正是風頭無兩的時候,如何卻躲在這小越樓裏自顧自地喝酒。”


    “不瞞範先生,在下現在正是這小越樓的西席,負責教授姑娘們詩文。”


    蘇清歡的回答讓陶望公愣了一下。


    “蘇小友這卻是為何?總不是為了錢吧。要知道大乾好的詩文可是價值千金,像小友《清平調》這樣的詩,一字千金,一點都不為過。”


    “倒不是因為錢,在下並無什麽大誌向,隻想偏安於大乾一隅,偶爾寫寫詩來澎湃,再逗逗女孩。”


    逗逗女孩?


    陶望公不由想到了柔奴,難不成是為了她?


    這麽一想,這蘇清歡甘心在此地當一個青樓的教書先生,倒也不難理解了!


    “小友這誌趣不同常人呐。不瞞小友,老夫這一生最開心的時光,也恰恰是老夫在揚州一戶店鋪當總管,一個月隻拿九十錢的時候。“


    大乾第一富商人生最開心的時光是一個月九十錢的時候?


    凡爾賽!


    蘇清歡和陶望公兩人邊喝邊聊,一個浮名如雲混不吝,一個視錢如糞凡爾賽,聊的竟然意外的投機。


    喝光了三壺酒,兩人才互相告別。


    就在蘇清歡從小越樓出來要回家時。


    “蘇先生,我家小姐想請您到房中一敘。”一個小姑娘跟上來說道。


    “你家小姐?是誰?”


    “柔大家。”


    蘇清歡本來渾濁的眼睛瞬間清明,他本想一口答應,但心念電轉,擺了擺手說道:


    “我困了,要回去睡了,等下次吧!”


    “是柔奴柔大家要見你。”那個小姑娘怕蘇清歡沒聽清,又說道。


    “我剛才喝了些酒,確實很困。下次吧,下次一定。”


    說完,蘇清歡就走了。


    隻留下小姑娘自己在風中淩亂,這怕是第一次有人拒絕小姐的邀請吧。


    看到婢女小環隻有自己回來。


    “他沒來?”


    柔奴一雙美目看不出情緒。


    那小姑娘懊喪的搖了搖頭。


    “他怎麽說?”


    “他說下次一定。”


    “我知道了。現在隻知道他姓蘇嗎?”


    “是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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