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玄用缺氧的大腦思考起來有些黏滯,他想到這裏時立即想張口讓修爾幫他出去,“修爾,我……”可出於某種本能的敏銳感,讓他覺得哪裏不對,他沒說完便閉了嘴。設計這個裝置的人不可能沒考慮到供氧問題,若是將他憋成一條死魚,那之前的功夫就白費了。偏偏在他醒來沒多久便氧氣不足,就是算好了讓他清醒後求著出去,接著說不準會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事情。他不能害了修爾。就算會悶死在這個水泡裏,他能在死前再看到修爾,已經足夠幸運了,怎麽能貪圖更多?以人魚的需氧程度,他至少還能撐挺長一段時間,隻是會有點難受而已。修爾注意到了少年的欲言又止,和白皙的臉龐上浮現的酡紅,於是追問:“你剛剛想說‘我’什麽?”陶小玄不想讓修爾發現自己的異常,他垂眸避開修爾的視線,低聲說:“我……我一直很想你。”其實他想說,他喜歡修爾,不隻是作為同伴,而是作為戀人。在聽到那個研究員說修爾宣告全宇宙他是他唯一的戀人時,他就從自己心裏竄出的那股難掩的歡喜中明白了一切。即便他從未真正喜歡過現實世界的誰,他也明白。可他都快死了,既然沒辦法永遠留下,就不要在這種時候表明心意好了。陶小玄的胸口愈加悶痛。才見麵就又要分別,這次或許是永別。修爾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他本有種強烈的預感,久別重逢,少年紅了臉,是要對他告白。可是他的預感出了錯。他感覺喉口像是堵了塊尖石,刺得發疼的同時,他問不出口陶小玄是否愛他,就像他的愛一樣。曾經在一起的時候,他總幻想將少年徹底地占有,偏執瘋狂,不惜一切代價,讓少年隻做他一個人的omega,隻能被他看見。甚至於覺得死亡才是真正的永恒。所以,他需要不停地壓製自己陰暗的念頭,才能讓自己不做出傷害銀尾的事。可現在他看著陶小玄,心中隻有說不出的柔軟和酸澀。哪怕少年隻說想他,不說愛他,他也生不起一點強迫其改變說法的念頭。這樣就很好了,隻要他還能看著陶小玄鮮活的存在著,還有什麽不知足?修爾鬆了眉眼,神色溫柔道:“我也很想你。”讀懂了修爾的話,陶小玄聽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不隻因為得到了同樣奔赴的肯定,更是由於缺氧的狀態已經開始加深。在修爾發現不對勁之前,他得先做打算。睡眠的狀態下,人魚的需氧量是最低的。而且在水中睡著的時候,隻要水體不劇烈震動或是有嘈雜的外界聲音,人魚不會主動地從一場安穩的睡眠中醒來。也就是說,他可以安靜地溺眠,悄無聲息地死去。陶小玄望著修爾,慢吞吞地說:“我困了,想睡一會兒,可以讓我就呆在這裏麵嗎?”他舍不得說完這句話,因為之後他就沒有理由再同修爾說什麽了。因此,他的嘴動得極慢,可字還是一個一個地從他的口中漏了出去,就像抓不住的相處時光。“好。”修爾沒有多說什麽,他在心裏思索著怎麽安置陶小玄的住處。他當然不能一直讓銀尾呆在逼仄的水球裏。當然暫時這樣倒也不錯,他可以在休息室裏處理工作的時候一直看著少年。隔間外,成了俘虜的研究員剛隨著菲塔出來時,他的神色是欣喜的,因為海盜團的首領當真收下了這份“大禮”。和菲塔他們一樣,他一直留心著裏麵的動靜,像是在等待著什麽。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心情逐漸焦灼。怎麽還不叫他進去?如果再不打開水泡裝置的話,裏頭氧氣不足,人魚會出事的!但他不能主動提起這件事,這樣會顯得太過刻意,在人家的地盤上引起懷疑可不是什麽好事。水泡裏頭的氧氣量是算好了的,他撞上巡邏隊的時機也是經過了精確的考量,就是為了讓人魚醒來後自己發現氧氣不足,提出要打開水泡出來。如此一來,他便能不引起懷疑,順利成章地進去開啟裝置。計劃實行得好好的,怎麽走到這一步突然就不對了?時間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這裏卡住的話,同時進行的軍方行動就會徹底失敗。他咬咬牙,實在不行的話,隻能強行要求開啟裝置了,編個什麽借口好呢?研究員正在沉思時,隔間門上的發聲裝置響了起來。“剛才的俘虜是誰,進來。” 青年沉穩的聲音傳出。門打開,研究員迫不及待地奔進去。不等菲塔和守衛望一眼裏頭的情況,那道門又合上了。“首領您找我有什麽事嗎?”研究員笑得諂媚,腦中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的情景。修爾的目光沉冷,盯得眼前的俘虜笑僵在了臉上。研究員見這星盜頭子半天不開口,心裏著急,又不敢多說,他忍不住瞥向室內顯眼的水泡,銀尾竟一動不動地躺倒在裏麵。從他這個角度看不見人魚的正麵,隻覺裏頭的生物像是死了一樣安靜。不對勁啊,難道說人魚已經憋死了?!可是氧氣明明計算好了的,而且它察覺到缺氧了沒有呼救嗎?還是說眼前的星盜頭子無視了人魚的求救,眼睜睜看著和自家戀人一模一樣的omega死在裏頭,才叫他進來?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維護星盜團的凝聚力毀掉疑似載有戀人的飛船就算了,私密空間裏擺在他眼前的活生生的戀人也能如此殘酷對待?腦中蹦出亂七八糟的猜想,研究員心底發寒。按照那些機密檔案來推測,這家夥不該是這般絕情才對,至少對待他的“那個”戀人不會如此。是不是一開始,他就計劃錯了?不錯,他正是卡米拉。他不放心任何人來執行這次的行動,所以他親自上了陣,換了假麵將自己偽裝成逃兵。本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還是出了問題。在研究員控製不住自己幾乎要露出驚疑的表情時,修爾開口打破了沉寂。“我有話問你,你們是怎麽複活的他?眾所周知,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死而複生的技術。”這話問得卡米拉頓鬆了一口氣。他對人的觀察早已登峰造極,從星盜頭子的話中能聽出對戀人深切的情意,人魚不可能死了,可能是因為太激動又沒進食所以昏睡了過去。鎮靜下來他再細看,果然看到了人魚背脊因為呼吸引起的細微顫動。既是如此,那就好辦了。銀尾沒死,隻是昏迷的話反而是好事,他編什麽謊話都不會被當場拆穿。他將軍方的秘密研究計劃省去操作細節,以一個普通研究員能獲得的信息量和角度,將銀尾複生的過程告知了眼前的星盜頭子。反正這點東西泄漏出去也沒什麽。“這是軍方的陰謀,太可怕了,我也是進了研究所之後才知道自己的工作內容的。我是看著銀尾蘇醒的,它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我實在不忍心看著它被人當做一顆棋子。於是我告訴了它真相,讓它在那些人麵前裝作腦子不正常,以為能就此躲過被攪入戰爭的命運。”“沒想到他們根本不放過它,竟然想出了以錄像帶來欺詐的手段,還要把它丟進那艘飛船裏。那麽多人盯著,我想首領你就算是再愛它,也會選擇殲滅飛船,所以我帶著逃了出來,來見您。那一路可真是驚險啊,差點我們就沒命了。”末了,卡米拉還作勢抹了抹自己的眼淚,感慨道:“它告訴我,您是它最珍愛的戀人,要是您在,一定會保護好它的。”聽後,修爾的眼神逐漸變得凝固,緩緩道:“他說……我是他的戀人?”卡米拉不知道為什麽星盜頭子會突然這樣問,他頓了一下,然後點頭。見青年露出疑色,他暗道糟糕,多半他又搞錯了什麽,但話已出口又不能吞回來。他隻能去圓:“它很害羞,多半沒在您麵前直白地表露出情意,可當時它以為自己要死了再也見不到您,所以才對我說出了心裏話。”修爾半響沒言語。卡米拉在這種沉默中十分難熬,他一刻也不放鬆的盯著眼前的星盜頭子,以隨機應變。細致入微的觀察中,他見到了一抹極淡的緋色染上了青年的耳根。啊……這星盜頭子不會是,害羞了吧?卡米拉為自己的猜想而一陣惡寒。他簡直希望是自己眼花了。不過現下倒是個好機會,青年心思飄逸的時候,正是他提出啟動裝置的好時機。“哎呀!瞧我這記性!”卡米拉一拍腦袋,裝作懊惱道:“逃跑太緊張,有件事差點給我忘了,這水球是不透氣的,裏麵氧氣有限,待久了會很悶。人魚需要的氧氣再少也可能會被憋死的,還是趕緊打開透透氣吧?”他沒有立即動作,而是看向星盜頭子,等待青年的一個“好”字。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他一個軍方的俘虜要是做出什麽突兀的舉動肯定會被瞬間反製。水泡裏缺氧?修爾聞言皺眉,想起少年臉上的紅暈,還有睡前的狀態。那時候,陶小玄肯定就感覺到了自己是缺氧,為什麽不告訴他,還提出要睡一會兒覺?腦中靈思一閃,修爾的心如墜黑夜冰窖。他差點眼睜睜地看著銀尾溺眠在他身邊。少年是主動求死,為了保護他。作者有話說:第52章 第五十二條尾巴陶小玄睡過去時, 就沒想過自己能再醒來。不料他竟然還能有所感知,寒意刺骨的水波湧過他的肌膚, 眼前是浩無邊際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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