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後,眾人皆留宿在了寒無涯。


    次日,寧茹在寒無涯大廳設宴招待眾人,玄青坐在寧茹身側,寧茹打量了一番坐在柳繁奕身側的魏小姐,輕聲嘀咕道:“柳二公子可真夠忙的。”


    玄青隻一心吃飯,並未回應。


    寧茹又掃了一眼相對而坐的魏淩與王嫣然,小聲道:“這兩個人,也真是別扭,明明彼此有意,為何不能和好,又不是什麽大事,重新再成一次親便是了。”


    玄青抬頭掃了一眼那二人,便將昨夜在樹上所見之事輕聲說於寧茹聽,寧茹聽了又是一陣喟歎。


    吃飯間,寧茹目光不經意間看向了王安之,見他一直盯著玄青,她皺了皺眉,輕輕搖頭道:“淩雲君子可真是毫不顧忌,那眼神簡直要黏在你身上了。”她略頓了頓,又說道:“聽說昨晚他當眾與你撇清關係?他為何突然如此決絕?”


    玄青不知如何作答,便一言不發,隻顧埋頭吃飯。奈何,她身旁的寧少寬並不讓她安心吃飯,一直殷勤的與她搭話,他似乎隻記得昨晚自己昏倒前的事,自以為玄青已應允了他。


    玄青不堪其擾,態度愈發冷漠。


    寧少寬卻隻覺她在故作姿態,依舊喋喋不休地與她攀談。


    寧茹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忍不住開口道:“哥哥,你能不能安靜吃飯?”


    寧少寬聞言,嘻笑道:“你有所不知,我昨晚已與玄青姑娘商定.......”


    “寧公子,我已決定明日便離開瀾冰堡了。”他話未說完,玄青便出聲打斷,她心中憋著一股怒氣,說話的聲音便不自覺地高了幾分。話音一落,便聽王安之與柳繁奕齊聲問道:“你要去哪?”


    席間眾人聞聲,皆是一怔,目光紛紛投向玄青。


    玄青環視眾人,心中暗想,如此甚好,此時眾人皆在,若將事情原委講清楚,或許還能止住些許流言蜚語,也不必再逐個辭別了。便開口答道:“閉關修行。”


    寧茹緊接著問道:“你要去何處閉關?你一人閉關豈能行?”


    玄青淡然道:“不必為我憂心,我在招搖山時,玄林師兄曾告訴我一處靈氣充裕之地,乃閉關修行的絕佳之地,是他在外遊曆時,偶然間覓得,此地除了玄林師兄外,世間再無人知曉。我前往此地閉關修行,甚為安全。”


    寧茹又問:“那你打算閉關多久?”


    玄青微微一笑:“十年,待我出關後,便來尋你。”


    王安之突然出聲道:“你豈能如此一走了之。”


    玄青目光倏爾轉向他,聲色一凜:“那麽,就看王少主有沒有本事攔住我了!”


    柳繁奕道:“你難道不想見林燁了嗎?”


    玄青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不見了,既已喚醒他,我便心安了。”


    巨辰逸朗聲道:“玄青姑娘果然誌存高遠,不知可否將那修行之地透露一二,我亦有閉關之意。”


    玄青道:“雲外天、蔭發山,黑炎海、三遙島。皆是玄林師兄當年閉關之所,若巨公子有興趣,可前往這兩處,皆是靈氣充沛之地。”


    巨辰逸聽後連忙道謝,玄青亦禮貌回禮。


    寧茹柳眉緊皺:“你一人獨自修行十年之久,如何能夠忍耐?”


    玄青輕輕一笑:“我在招搖山待了七年便是如此,我早已習慣,無需為我擔憂。”


    寧茹道:“你為何突然如此急著離開?”


    玄青沉默了片刻,淡淡一笑:“我的傷已痊愈,總不能一直借宿在你家。”


    寧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寧少寬,似乎明白了其中緣由,便沉下臉來,不再言語。


    玄青亦不再言語,安心吃起飯來。寧少寬見此情形,總算安靜了下來,訕訕地飲起酒來。


    飯後,眾人移步至庭院中品茶賞花,寧茹緊緊拉著玄青的手,與她同坐在長廊中,黯然神傷。


    玄青見她如此,便輕聲安慰著她。


    正當她們交談時,魏淩緩步走了過來,他的目光徑直落在玄青身上,開口問道:“昨夜是你傳音於我嗎?”


    玄青愣了一愣,輕輕點了點頭。


    一旁的寧茹見狀,便出言相勸。


    魏淩隻是低頭不語,也不知聽進去了幾分。


    玄青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庭院,看到柳繁奕正獨自站在大樹下。她心中一動,邁步走到柳繁奕麵前,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那枚晶瑩剔透的玉環,微微一笑:“你可將它收回了。”


    柳繁奕並未看那玉環一眼,一雙星目直直地凝視著她的雙眸,深邃黑亮的眼眸中神色複雜,似有千言萬語,卻始終未發一言。


    玄青亦定定地望著他,清亮的眼眸裏顫動著點點星光,二人這般相視無言,時間仿佛在這一刹停滯,唯有微風輕拂著他們的發絲。


    他們靜靜地相對而立,沉默了許久,好似這世間隻剩下彼此。


    終是玄青先垂下了眼眸,她避開他的目光,輕聲道:“你快點收回吧!如今王安之已然知道了一切,我還要它何用?”


    柳繁奕輕歎了一聲,手指迅速結印,隨著他的動作,浮流木驀地化作一層晶瑩剔透、波光粼粼的水潤光幕,將玄青的全身緊緊地籠罩在其中。


    玄青隻覺一股清新涼爽的感覺撲麵而來,仿佛有一泓清泉從頭頂傾瀉而下,緩緩地流淌過她的身體。她不禁渾身一顫,滿臉困惑地看向柳繁奕。


    隻見柳繁奕輕輕一揮衣袖,那層水潤光幕便如同幻影般漸漸消散,最終化為一顆晶瑩圓潤的水潤清珠,落入他的掌心之中。他將那清珠收入懷中,便若無其事地看著玄青。


    玄青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麽?”


    柳繁奕輕輕一笑:“沒什麽。”


    玄青秀眉微皺,下意識地低頭審視自己身體,又伸出雙手仔細查看。她的目光掃過自己手腕處,詫異地發現手腕處的那道傷疤竟消失不見了!她猛地抬頭看向柳繁奕,氣惱道:“你是不是用再生之能去除了我身上的疤痕?”


    柳繁奕聳了聳肩,不在意地說:“不必謝我!舉手之勞罷了。”


    玄青惱怒道:“你為何要如此?”


    柳繁奕劍眉緊皺,他不解地看著玄青,反問道:“為何?難道你喜歡留著這些疤痕嗎?”


    玄青憤然道:“是,我就是喜歡!這是我玄青的疤痕,亦是我人生的印記!你速速還我!”


    柳繁奕撇了撇嘴:“抱歉,還不了。”


    玄青被他這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惡狠狠地幹瞪著他。


    見兩人如此針鋒相對,寧茹趕忙走了過來,勸解道:“你們倆為何突然吵起來了?”


    柳繁奕沒好氣地說:“你還是問她吧!我好心幫她去除疤痕,她不領情便罷了,竟還對我發脾氣!”


    寧茹聞言,立即拉起玄青的右手,仔細端詳著她白皙光滑的手腕,驚喜地叫道:“哇,真的不見了!柳繁奕,你竟會如此厲害的術法!”


    柳繁奕略得意地揚了揚眉。


    寧茹又轉頭看著玄青那一臉怒容,十分不解地問:“可你為何要生氣呢?”


    玄青輕歎了一聲,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眸,認真地看著柳繁奕,輕聲道:“多謝,柳二公子。”她略頓了一頓,抿了抿唇,而後,嫣然一笑:“柳繁奕,此生能與你結為生死之交,我很開心!”話音落下,她倏地轉身便走,


    柳繁奕怔了一瞬,朗聲道:“怎麽,你又想不辭而別了?”


    玄青滯住腳步,扭頭一笑:“我這不是已經與你辭別了嗎?”


    “那麽你打算何時與我辭別呢?”王安之攔住了她的去路,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玄青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躬身施了一禮,淡然道:“王少主,告辭了!”話音剛落,她便提起腳步準備離開。


    王安之冷冽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沉聲道:“你不是答應過我,要與我公平一戰嗎?為何現在又要走了?”


    玄青聲色一冷:“那時我欠你一條命,如今我可不欠你了。”


    王安之依舊麵無表情地擋住了她的去路,淡淡地說:“若是我偏不讓你走呢?”他的語氣雖是平淡,卻又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威脅意味。


    玄青輕哼一聲:“那麽,我不介意現在立刻便走,隻看王少主是否有那個本事追上我了。”說話間,她的身體陡然騰空而起,似一隻輕盈的白鶴,疾速向著天空飛去。


    眾人驚愕之際,仰頭望去,隻見庭院上空,三個不同的方向,竟瞬間同時現出三道纖細身影。她們身姿輕盈,衣袂飄飄,長發輕揚,宛如仙子淩空。


    見此情景,庭院中眾人皆是一驚,紛紛抬頭張望。原本熱鬧非凡的庭院,霎時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唯有微風吹過樹葉時發出的沙沙聲,在這靜謐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清晰。


    王安之心口猛地一震,脫口問道:“你何時學會了西風幻術?”


    玄青秀眉微揚:“倒也未曾學會,隻是在若水仙君施法時,偷學了幾招而已。”話音一頓,那三道身影同時向庭院中眾人施了一禮,齊聲道:“諸位,就此別過了。”


    柳繁奕心急如焚,大聲喊道:“你當真要走嗎?”


    空中的三道目光齊齊轉向他,眸中皆含著淺淺地笑意,那笑意中卻透著無奈與決絕。旋即,那三道身影忽地同時一閃,如同閃電般向著三個不同方向疾馳而去。


    王安之僵立當場,一時間竟不知該追向何方,他的目光緊緊追隨那三道身影,轉瞬間,那纖細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他心中頓時湧起無盡的失落與悵惘。


    庭院之中,眾人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一幕,臉上神色皆是驚愕不已,彼此相視,心中都不由得湧起一股欽佩之意。


    巨辰逸瞪大眼睛,忍不住讚歎道:“玄青姑娘修為當真高深莫測,著實令人敬服!”


    魏淩也不禁附和道:“是啊,如此厲害的身手,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柳繁奕默然站在樹下,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眼眸中難掩失落。


    寧茹則怒目圓睜,狠狠地瞪著王安之,斥問道:“你現在滿意了嗎?”


    王安之冷哼一聲:“怎麽?難道寧堡主對於自己那位好哥哥的所作所為一概不知嗎?”


    寧茹麵色一僵,雙唇微動,欲要反駁,又似無言以對。


    王安之靜立在庭院中,黯然了半晌,拂袖而去。


    寧茹扭頭看了一眼柳繁奕,緩步走到他身前,冷聲道:“你就如此怕輸嗎?連爭一爭的勇氣都沒有?”


    柳繁奕眸光微顫了顫,麵無表情地說:“寧堡主莫非忘了我曾說過,將我認作過明光君子的女子,我此生不會再信,更何況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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