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嫣然剛接管明炎門,諸般瑣碎事務纏身,婚期隻得再度推延了下去。


    柳繁奕好似對上次問天大會敗於玄青之事心有不甘,終日在外獵殺妖物獲取妖靈。


    王安之已三年未歸中州,扶雲城中堆積如山的事務待他處理,故而每日忙碌不休。


    玄青則全心與明炎門弟子修習火係法術,雖說扶雲城藏書閣不如林麓宗那般宏富,書籍品類也算頗為豐富。


    玄青幾乎每夜沉浸在藏書閣中,她想要破解手臂上的梔花咒,更想要喚醒林燁。她幾乎已遍閱禦風府藏書閣中一切咒術之書,仍未尋得破解之法。心中不由有些氣餒,坐在地上從懷中摸出在林麓宗尋到的那塊玉石片,舉在眼前仔細端詳起來。她瞪大了眼,看到眼發酸,仍是看不清玉石片內浮動的模糊小字。正當她對著著那模糊的小字氣惱時,柳繁奕踏進了藏書閣。


    她斂起惱色,揚起唇角:“你今日沒去殺妖嗎?”


    柳繁奕大步走到她身前,低頭掃了一眼她身邊的書:“累了休息幾日。”


    “這是你們林麓宗法器,你帶回去吧,”玄青一邊說著,一邊將那塊玉石片舉起來給他看:“藏的那般嚴密,應是極珍貴的,上次走的匆忙,我給帶出來了。”


    柳繁奕蹲下身,挨著她席地坐下,伸手接過玉石片,拿在手中盯著玉石片裏麵朦朧的字凝眸細看,卻如何也看不清,他煩燥地皺了皺眉,又將玉石片遞還玄青:“先放你那吧,我暫時不想回去。”


    玄青接過玉石片,抓在手中,指尖摩挲著那片清涼,心中的愧意又襲了來,若不是自己,他也不會被趕出來。


    柳繁奕瞥了她一眼:“我回去便要逼我成親,如今哥哥閉關,便隻盯著我了。”他隨手翻了翻她身旁的書:“你可有尋到解咒之法?”


    玄青緩緩挽起衣袖,目光落在手臂上那枚小小的梔子花圖紋上,秀眉微皺:“還沒。”


    柳繁奕好奇地探過頭,細看那朵瑩白的梔花,隻見那小巧玲瓏的花朵仿佛浮在手臂之上,精美靈動。他不禁伸出手指輕撫花瓣,隻覺指尖觸感細膩柔滑,毫無紋理痕跡。


    “這花怎麽好似浮在手臂上。”


    玄青倏地抽回手臂,拉起衣袖,緊抿著唇,低頭不語。


    柳繁奕怔了一瞬,下意識地抬眼望向她。見她臉色漸漸蒼白,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他默了半晌,直勾勾的盯著她,沉著聲問:“你一直不願抽離心絲,是為了有朝一日對付玄璃?”


    玄青唇邊揚上笑意,他竟如此懂她:“是,若有一天避無可避,我寧死也不讓她如願。”


    柳繁奕默默看著她,她眸中的恨意似潮水般噴湧而出,令她整個人變的冰冷蒼白,似要碎掉一般。


    此時,仲尋玉走進了藏書閣,這些時日,她常來尋玄青,傳授些煉製法器的法術。


    玄青看到仲尋玉走進來,深吸一口氣,搖晃著站起身,笑著迎了上去。


    仲尋玉將一本厚厚的術法書遞給她,笑著說:“我明日便要回大荒了,這本煉法器的術法書,你留著看吧。”


    玄青接過書,心中有些不舍:“你何時再來?”


    仲尋玉棕紅的眼眸灰暗了幾分:“不知何時才能再來了。”


    柳繁奕起身上前說道:“你可有將玉石片給仲小姐看看是何法器?”


    玄青將玉石片遞給仲尋玉:\"仲小姐,煩請幫忙看看,這是何法器,為何裏麵的小字如何也不能看清。”


    仲尋玉接過手中,仔細端詳了片刻:“此法器非人力所能煉製,應是件上古法器。”


    玄青聞言,唬得一震,忙取回遞給柳繁奕:“如此珍貴的法器,我不能收著了,你自己收好。”


    柳繁奕接過玉石片,問道:“仲小姐可知如何催動此法器?”


    仲尋玉答道:“法器上的文字即為催動之法,不過應是血契。”


    玄青好奇地問:“何為血契?”


    仲尋玉答道:“所謂血契,即是法器之主的後人,以鮮血浸染,方可令法器認主。隻是若修為不足,雖能認主,卻仍無法催動此法器。”


    玄青目光一轉,看向柳繁奕:“既是你林麓宗的法器,想來應是你祖上所傳。”


    “不妨一試!”柳繁奕按捺不住內心好奇,大步走到書案旁坐下,將玉石片放置於書案上,抽出長劍,劃破指尖,將血水滴落至玉石塊上。隻見鮮紅的血水剛接觸玉石,便幻作一層血色浮光,嚴密地籠罩住整塊玉石片。原本靜置於書案上的玉石片,突然猛地騰空而起,宛如被一隻無形之手托起,懸停在半空中。玉石片散發出耀眼奪目的瑩白色光芒,玉石中的一行小字緩緩浮現,柳繁奕瞪大雙眼,凝視著逐漸浮現的字跡,默記於心。待到完全記住,他雙手迅速結出法印,嘴唇輕啟,低聲念起那段神秘的咒語。隻見那玉石片瞬間化為一灘晶瑩剔透、波光粼粼的玉色水波,在空中不停流淌舞動。這層水波猶如一道柔和光波,輕盈地將柳繁奕整個人籠罩其中。柳繁奕心念一動,輕輕揮動右手,那神奇的光波竟如他所願,迅速凝結成一顆圓潤光滑的珠子,悠然落入他的掌心。


    玄青盯著那水潤的珠子,好奇地問:“這法器有何妙用?”


    “可護靈。”柳繁奕揉捏著水珠,撇了撇嘴:“我僅能看清第一行小字,第二行卻無法看清,想必是我修為尚淺。”


    玄青又問向仲尋玉:“仲小姐,你可曾聽說過這法器?”


    仲尋玉垂眸沉思片刻:“我曾在一本古書上見過此法器的記載,方才柳公子施法,玉石片便如水般幻化,應是上古法器浮流木。此法器為上古神樹木靈幻化,是件上等護身法器。”


    玄青追著問:“不知還有何妙用?”


    仲尋玉低頭思索了片刻:“我記不太清了,不過那本書我隨身帶著,待我回去查看,晚間再來尋你。”


    “好的,多謝仲小姐!”


    仲尋玉見天色已晚便與玄青辭別,走出了藏書閣。


    玄青送她至門口,便停住了腳步,看著她漸漸走遠。


    見仲尋玉走遠,柳繁奕一把抓起玄青的手臂,掀起她的衣袖,露出她纖細的手腕。


    玄青愣愣地望著他:“你做什麽?”


    柳繁奕伸出右手,攤開手心,隻見他掌心悠悠竄出一縷宛如絲綢般纖細明亮的光芒。 這縷細光好似有靈性一般,輕盈地舞動著身軀,飄然纏繞在了玄青白皙的手腕上,圍繞著手腕悠悠轉了幾圈,便幻成了一枚圓潤的玉環,散發著淡淡瑩白光暈,懸掛在她的手腕上。


    玄青隻覺手腕間清潤細滑,好似有清涼的泉水輕拂過她的肌膚。


    “浮流木可護靈根,有了此法器,王安之便無法施尋靈術探你靈根。”


    “不可。”玄青急切的伸手想將那戴在手腕上的玉環取下,那玉環卻隻有小小的一圈,緊緊的貼在手腕上,任她如何用力,也無法取下。


    柳繁奕雙手抱於胸前,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模樣,唇角勾起一抺戲笑:“暫借你而已,你這樣慌張做什麽?難道以為我送你了?如此珍貴的法器,我怎舍得送你?”


    玄青抓著腕間的那片清涼,抬頭望向他,眼眸裏浮光顫動。


    “別矯情了,你若真心謝我,就幫我尋得喚醒林燁之法。我也如你那般,不喜欠人人情。”話音未落,柳繁奕已跨步走出了書閣。


    玄青呆立在書閣中,望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許久未動。


    “為何呆站在這裏?”王安之從庭院裏走來,身後跟著一眾侍女。


    玄青回過神來,扭頭看向他,他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她摩挲著手腕上的那抺清涼,唇邊也浮起一絲輕鬆的笑。有了這件法器,他便無法察覺自己體內有玄顏元神了,而玄璃絕不可能將此事告訴他,她似乎不必再如此懼怕他了。


    王安之看著她臉上的笑意,不明所以,他走到她身前,低頭凝視著她,話語裏帶著急切:“你尋到找回記憶之法了?”


    玄青臉上的笑意滯住,垂下頭,躲開他期待的眼神,向書閣內走去。


    他身後的一眾侍女魚貫而入,收拾好書案,將托盤裏的飯食一一移到書案上,便又默默退了出去。


    玄青已有些餓了,便在書案前坐了下來。


    王安之跟在她身後,坐在了對麵。


    玄青忽地又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我去叫柳繁奕,他今日回來了。”


    王安之眉心微皺:“不必了,魏淩邀他出去喝酒了。”


    玄青聞言,停下腳步,回身又坐了下來,拿起了筷子,端著碗,專心吃起飯。


    王安之提起酒壺為自己斟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為何不回林麓宗?”


    “柳宗主逼他成親,他不願。”


    “他為何不願?”


    “你應去問他,我如何知曉。”玄青低頭吃著飯,想是餓了,隻覺今日的飯菜格外的香。


    王安之隻覺她今日好似輕鬆歡快了些,不由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見她手腕上閃著一抺細細的光,好似戴了一隻細巧的玉鐲。他忍不住捏起她的手腕細看,確是一隻如水般清透的小巧玉鐲。他不由心中生疑,她向來不喜歡佩戴首飾。


    “這玉鐲從何而來?”


    玄青抽回手臂,臉上劃過一絲慌亂:“仲小姐送我的,她明日要回大荒了。”


    “似乎是件法器,有何妙用?”


    玄青如實答道:“可護靈根。”


    “她為何送你如此貴重的法器?你又為何收下?”


    玄青愣了一瞬,胡謅道:“想是對炎神殿來說並不稀奇,我也有送她禮物。”


    王安之聽罷,未再問,默默喝酒。


    “你們為何在此處吃飯?”王嫣然不知何時站在了書閣門口。


    玄青聽見她的聲音,不由有些煩亂,不知她今日又要如何譏諷自己,口中的飯菜頓時不香了。


    王嫣然走入書閣內,在書案邊坐下,提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托著腮,直勾勾的盯著玄青。


    玄青被她看的極不自在,忍了半晌,終是忍不住,放下了碗筷,扭頭瞪著她:“要罵便快罵,別耽誤我吃飯。”


    王嫣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抿著酒杯,漫不經心地問:“你究竟是玄青還是玄顏?”


    “你今日回府,所為何事?”王安之隻覺眼前的妹妹,越來越陌生,那個嬌柔的妹妹,如今已是滿臉淩厲之氣。


    王嫣然扭頭看了他一眼,神色複雜,她將杯中的酒飲盡,唇邊動了動,又抿住了嘴角。


    王安之見她不答,目光微沉。


    王嫣然抬眼盯著哥哥冷峻的麵容,兒時回憶湧上心頭。哥哥常帶她在庭院中玩耍,每次外出總會帶回各式各樣的小玩意給她。哥哥總是冷冷的,唯有與她在一起時,才會稍顯的歡快些。她低下頭不去看他,吸了一口氣,緊捏著手中的酒杯,冷著聲問:“我娘當真是病死的嗎?”


    王安之臉上霎時覆起一層寒霜:“你為何會有此問?”


    王嫣然抬起頭,直視著哥哥,眼眸中亮起森冷的光:“你隻需回答我即可。”


    王安之默了一瞬,冷冷地答:“是。”


    “爹為何重傷至此?”


    “遭人偷襲。”


    “何人?”


    “不知。”


    玄青怔怔地望著劍拔弩張的兄妹二人,不知所措,她未想到今日王嫣然竟是衝著王安之而來。那兄妹二人許久都未再說話,隻冷冷地看著彼此,好似想將對方看穿。


    許久的沉寂之後,王嫣然緩緩的站起身,走出了書閣,身影消失在庭院裏的夜色中。


    王安之呆坐在書案旁,神色木然,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他沉默了片刻,好似無意識般的提起酒壺,一杯接一杯的往口中灌下去。


    玄青有些無措,她一向不太會安慰人,怔愣了一陣,伸手從書案上拿起一本書,靜靜的看著,默默的陪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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