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裝出不敢、為難的樣子,低聲道:“臥虎關總要扣我等東西呀。”其他人也附和道:“正是,別的尚且好說,若是運糧食,他們隻會扣更多!”盧栩微笑:“沒關係,讓他們扣,還是那句話,你們一路上經過哪兒交了多少出入費,讓官府給你們寫條子,他們扣你們多少,我補你們多少。”“臥虎關也是?”盧栩:“一樣。”“那他們要是不給開條子?”盧栩:“那你們就留下人在關內看好東西,派兩個人到北庭縣告訴我,剩下的就不用你們管了,我替你們去和臥虎關溝通。若我要不回來,就當我那些糧食是我買了,我掏錢。”幾人對視一眼:“大人所言當真?”盧栩:“當真,我說到做到。”二十多商人有人喜有人愁,有人不知在想什麽,盧栩叫他們回去再想想,明日一早再給他答複。待他們離開,李縣令推心置腹道:“那些小商倒是好說,可那些大商戶,怕是要刁難你。”盧栩:“我知道。”小商戶沒什麽可想的,他能保證他們還按小商等級交稅,一下就節省了他們大筆的稅銀。省就是賺,他們得冒多少風險才能賺那麽多錢,按盧栩的方法來,一年隨便賺點兒錢,也比從前劃算。至於那家大業大的中等商人嘛,就要仔細算算劃不劃算了。他們不樂意盧栩也無所謂,等他把商路鋪開,關內更遠的郡更有實力和野心的商人們,一定會來。交中商的稅,做大商的買賣,可比交小商的稅,做中商的買賣更誘人。他若是他們,聽到這消息,就得趕緊巴結好他們北庭縣和他這個皇商,爭取搶占一個先機,而不是和他置氣,拚拚這地盤誰說了算。若他們舍不得關外的生意,為了出口氣想為難他那也沒關係,無非就是偷偷走私,偷偷和蠻人交易,讓和他們交好的蠻族找他麻煩,或者利用臥虎關扣貨的事,弄一大筆,叫他補,看他能補多少,挑撥他和虎賁軍的關係。盧栩才不怕,前者他有京城和北庭縣衙當後援,有官驛當隱形商隊,他們無論是貨物還是價格都不見得能競爭過他,他們那麽把蠻人當冤大頭賺暴利,人家也不傻。後者嘛……臥虎關扣越多,他越好和虎賁軍談判,談不攏也沒關係,他也能叫君齊參他們,叫盧舟找薑濯找範孝告狀。扣太少,還顯得他們小題大做呢。來吧,來吧,努把力,多弄點兒糧食來!作者有話要說:盧栩:哎嘿,我大腿粗壯,我還有後台~第291章 破果子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八家小商人早早就到驛站找盧栩了。為表誠意,他們還給盧栩帶來他們庫存的一些粗糧,用來和盧栩預訂一批肉,盧栩昨天帶來了的都在縣城換完了。盧栩痛快地給他們寫了借條,“若你們最近不回關內,我十日內準給你們送來。”小商:“不急,我們在城中等大人。”李縣令是個好官,李縣令都對盧栩客客氣氣推心置腹的,想來盧栩也不會騙他們那點兒糧食。他們不指望盧栩投桃報李,隻想在盧栩麵前刷個姓名。盧栩也深知跑商不易,正好他還沒吃早飯,留了這幾人一起吃。驛站住不下那麽多虎賁軍,他們全在縣衙和附近空地上紮營,早飯也是他們做好了,熊昆四人去端回來,順便給盧栩帶一份兒。羊湯泡餅子,在盧栩堅持下,再往裏麵涮點兒菜,燙好的菜淋上調料,拌勻了,又算一道涼拌野菜。多少補充點兒維生素。多了八個吃飯的,熊昆他們又端著盆去盛了一份兒飯,盧栩招待他們邊吃邊聊,“不要客氣,隨便坐,隨便吃,不夠外麵還有。”盧栩沒架子地挨個給他們發餅子,親切的看不出一點兒昨天嚇唬人的架勢。幾人拿著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尤其是習慣早起,已經吃了飯的,吃還是不吃呢?盧栩已經自顧自開始泡餅子了。這餅子是他們前兩天做的,那群虎賁軍皮糙肉厚,個個鐵胃,為了省柴,有了熱湯就不熱餅子,這餅子又硬又幹,這會兒盧栩掰開都要費好大的勁兒。盧栩試圖在客人麵前文靜點兒,很快,他放棄了,胡亂將餅子掰成碗能塞下的大塊兒,往湯裏一塞,拿筷子往下按按,邊等湯浸熱餅子,邊招呼大夥兒吃。幾人:“……”這東西吃法這麽豪邁嗎?最斯文的一人試圖想直接咬,盧栩好心道:“涼的,咬不動,要不我叫他們拿刀給你們切一下?”眾人連忙客氣道:“不用、不用。”於是,等第二批找來的中型商人抵達時,一屋子人正邊摳餅子邊嘮家常。第二批商人:“……”這是什麽儀式嗎?很快,熱情的盧大人也給他們上了同款早餐,他們也加入摳餅子大業也不知這餅子是怎麽做的,忒硬!他們手勁兒沒盧栩大,撕都撕不開,隻能小塊往下摳。他們偷偷看看四鄰,見別人麵前也是一圈碎渣,放心了。既然不是自己丟人,那就不算丟人。摳餅子的工夫,盧栩弄清了他們都姓甚名誰來自哪裏,連人家在家排行老幾,有幾兒幾女都打聽清楚了。他還順勢“無意間”“不經意”顯擺了一把他在京城的人脈,什麽這個侯爺,那個伯爺,最後還有個壓軸的王爺。盧栩很矜持地沒說他還認識皇孫,隻這“我朝中有人有門路”的顯擺,已經把人忽悠得找不到北了。侯爺、伯爺、王爺……這是他們西北偏遠邊關小郡小縣能聽見看見的人物嗎?人家張口就是一打一打往外說啊!眾人敬佩地看盧栩,“大人年紀輕輕竟能結識如此多的大岐顯貴,前途不可估量!”盧栩客氣假笑:“哪裏哪裏。”他心說,他得罪的顯貴可比認識的多多了,他驕傲了嗎?他們好奇:“王爺真愛吃關外的果子?”盧栩:“王爺也是人,好吃的當然愛吃。我們覺得西北荒涼,可西北特產的東西別處有嗎?”他們想想,還真沒。盧栩:“是吧!物以稀為貴,隨便能吃到的東西有什麽稀罕的?京中的貴人們連吃個野菜,都要吃從五百米以上的高山上采摘的,高山野菜,懂嗎?除了品質,人家吃的就是稀罕和格調。”幾人一邊點頭,一邊暗自納罕,難不成高山上的野菜真比平地的好吃?盧栩:“你看關外,茫茫天地,人煙稀少,但生長的東西都跟高山的野菜一樣,沒人幹預,無人打擾,就像空穀幽蘭,全靠自然天地養育著。”眾人繼續捧場點頭,心說,那地裏的野菜,也沒人管啊!盧栩抓一把他留著回去做果醬的藍莓幹給他們看,“就比如這個,你們看這顏色,除了這個,你們還見過什麽果子長這顏色?稀不稀罕?”“除了這個,你們還能想到什麽果子能在雪地裏長?人都扛不住的大雪,它能!這是什麽?這不是堪比鬆柏之姿嗎?人家還長果子。”“雨和雪,那是什麽,那都是無根之水,京中大夫治療某些頑疾,就是要用無根水做藥引子呢,為什麽,因為無根水沒受汙染,最是純潔!”……盧栩一口氣把人忽悠瘸,起初他們還不以為意,滿腹想著“這不就是個破果子又不酸又不甜的顏色跟中毒了一樣”的人,在盧栩的滔滔不絕中,這會兒他們已經滿腦子“這是京城權貴趨之若鶩的天地精華”。盧栩:“不過什麽都是新鮮的最好吃,可惜關外到京城山高路遠,王爺也隻能吃幹果,吃不到新鮮的呀。”他說得無比遺憾,讓人聽了就油然生出一種“我竟然吃得比王爺好”的奇妙自負感。盧栩:“快吃,別客氣,這湯就是趁熱吃最好吃了。”幾人應聲,可他們連個勺子都沒,見盧栩都端著碗喝了,隻好跟著不拘小節。不料羊湯入口,他們俱是一怔。在關外久了,他們也不是沒吃過羊肉,可這肉湯是怎麽做到沒什麽膻味兒,又這麽好喝的?盧栩:“好喝嗎?喝得慣嗎?”他們連連點頭,剛剛和盧栩東拉西扯談輕鬆了,有人當即問道:“敢問大人,這湯是哪位大人熬的,如何將這湯熬到如此鮮美濃白?”有人猜:“是魚湯熬的?”盧栩:“沒有,熬這個湯很簡單,隻需要羊骨,加些鹽巴、薑和花椒,照著兩三個時辰熬,一直熬到濃白,就是這個味道了。”他們不可置信:“不放別的?”盧栩:“想要調味兒,可以吃的時候放點兒蔥花、香菜,吃辣的點一點兒辣椒油,吃醋的點點兒醋,根據個人口味調就是了。”“這麽簡單?”盧栩:“就這麽簡單,不要小瞧這些不值錢的骨頭,冬日裏驅寒,除了薑湯就數這湯最實惠了,這麽一碗喝完,隨便泡點兒什麽就能填飽肚子,裏麵還能煮羊雜、蘿卜、麵條,隨便煮,我們縣城天天熬,風寒的人直線減少。”“若你們誰家裏是開酒樓、食鋪的,買羊回去,好的肉做菜,便宜的連骨肉就燉湯,再買些羊雜,冬日燉湯賣,暢銷走量,其實也不少賺錢,一隻羊,沒一處浪費。”說著,盧栩還在地上給他們畫了隻簡筆畫羊,哪個部位適合做湯,哪個部位適合烤,哪個部位適合煎炒,哪個部位適合切片涮,哪個部位口感最好,哪個部位的肉最值錢……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什麽叫直線減少他們沒聽懂,但全都信了盧栩昨天說的商路和羊肉火鍋。要不是自己真幹過這買賣,他能徒手把羊拆這麽零碎嗎?老家有食鋪生意的商人馬上夾起碗中的碎肉嚐起來:“大人,我家中還有兩車豆子和穀子,不知能不能換些羊肉?”盧栩:“能呀,若你也信得過我,我也給你寫張欠條,十日內將肉給你們送來。”第二批商人聞言,馬上敏銳地注意到了關鍵詞。“也”,那八個已經和盧栩訂上貨物了?平時伏低做小的,不想竟然下手比他們還快!最早到的八人還懵著,他們隻想和盧栩混個交情,不知道原來羊還有這麽多吃法。按盧栩那麽算,他們回去把羊拆了分級賣,要比隻當普通的肉賣賺不少錢呢!其他人也紛紛要定,可他們手中沒糧食,盧栩便不願意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