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料家裏也齊全。三嬸將東西給他們送來,便準備回村了。今晚盧文、小夏和寒露住這邊,她就不打算留了。元蔓娘又將羊肉切了一半給三嬸帶回去,“都嚐嚐味道,往後咱們家估摸是缺不了這個。”三嬸也沒客氣,她們妯娌關係好,不在口頭上講虛禮,“行,回頭得催催栩娃趕緊開館子,我們家盧輝每天一身羊味兒,到現在還一口羊肉沒吃著。”元蔓娘忍不住直笑。顏母聽見了,邊泡幹菜邊笑道:“那還不是賴你們盧輝沒養死,養死早吃上羊肉了。”三嬸:“那先吃的就是他爹的巴掌了。”提起大兒子,三嬸渾身都是驕傲,十裏八鄉,沒有比他們家小輝更品性敦厚,老實能幹的孩子了。她提著肉剛跨出廚房,就見她家另一個兒子正在院子裏逗盧銳,盧文搶了盧銳的小老虎舉過頭頂,正逗得盧銳拽著他褲腿往他身上爬。盧銳吃得好能跑跳,人不大勁兒不小,他人爬不上去,反倒把盧文褲子直往下薅,盧文肉都露出來了。三嬸過去抬手給盧文一巴掌,“有你這麽當哥哥的沒,提提褲子,屁股都露出來了!”盧文悻悻把小老虎還給盧銳,提提褲子,隻敢在心裏回懟,明明是腰!三嬸又擰著他耳朵一通訓,觀陽新晉小霸王,被親娘訓的活似隻遭了瘟病的小雞仔子,在外麵的威風模樣蕩然無存,還要遭受小堂弟的無情嘲笑。盧銳抱著小老虎,仰頭看盧文挨罵,嘎嘎直笑。元蔓娘探頭出來,溫婉的臉上青筋直跳,大步走出來逮住盧銳一通拍,“哥哥挨罵你還笑,看看你滾這身泥,明天再這樣你就光著屁股玩兒吧,沒人給你洗衣服了。”臘月見弟弟又挨罵,放下新玩具,過來拉盧銳:“阿娘我給銳銳換衣服。”元蔓娘把盧銳放下,“去吧。”臘月便牽著盧銳回屋,從衣櫃裏翻騰盧銳的小衣服。“銳銳坐好姐姐給你穿衣服。”這是她最近新開發的小遊戲,給盧銳換完罩衣,小褲子,再給盧銳梳小辮,綁頭繩,把弟弟當成大號娃娃。盧銳把他的小老虎放到臘月的兔子旁邊,張牙舞爪:“咬你!”文貞把臘月的小兔子塞到他的虎頭帽下:“大老虎保護小兔子!”盧銳:“咬!”文貞:“小老虎咬不了大老虎。”盧銳:“能咬!”臘月拿著一把頭繩跑來,“銳銳你要哪個顏色?黃色的吧!老虎色。”盧銳開心:“嗯!”待盧栩忐忑地回家,一推開門,就見弟弟妹妹們正在院子裏玩捉迷藏。別人都藏好了,就盧銳紮著一頭小辮,懷裏抱著他的小老虎在麵壁數數,兩三個月沒見,他已經能數十五、十六了。盧栩關上門,和想出來的盧舟、臘月比個“噓”,就這麽會工夫,盧銳又數回了十四。“十五、十四、十三、十四……”盧栩莞爾。躡手躡腳往後院走。他才進後院,正見盧文提著空桶從廚房出來,“伯母,大哥回來了!走,去提水,就等著你回來弄鍋子了!”盧栩眼巴巴地瞧見顏君齊快步從房內出來,他卻被盧文拉去打水。盧栩從井裏往上拽繩子都憋著股發泄不出的力氣,井水在桶裏晃來晃去,一提過井邊,就濺了他一腳的水。盧栩:“……”盧文:“大哥你急著回家上茅房嗎?”盧栩咬牙,提桶將水倒進他們的木桶裏:“……你提著!”盧文:“行行行,你趕緊去吧!”盧栩:“……”他又回家,這回被寒露拽住了,“大哥,羊肉怎麽切呀?小文說切薄,多薄?”盧栩:“你放著一會兒我切。”寒露:“就差切肉就開飯了。”盧栩簡直要淚流滿麵。待他洗手切好肉,菜已經擺滿桌,他端著肉過來時,隻剩下盧舟、臘月中間的空位,兩人都期待地等著哥哥。盧栩滄桑地坐下,調整火,扔蔥段薑片,調芝麻醬韭菜花,挨個分發,等水沸騰,給全家涮羊肉。新鮮的口感征服全家,除了盧栩自己食不知味,所有人意猶未盡,羊肉涮完了,又補了一大盤五花肉片,元蔓娘還取了酒出來,除了太小的盧銳、文貞和臘月,連盧舟、盧樂都嚐了嚐。盧栩喝得尤其多。一桌子菜掃蕩光,全家對開館子賣羊肉鍋子充滿期待。盧文:“明天就去看鋪子!”盧栩:“行行行,明天就看。”他喝完最後一杯底酒,開始收拾東西。元蔓娘有點醉了,把還想玩兒的盧銳拎走,臘月端著一碗凍梨跟在後麵,顏母也抱著文貞一起回房醒酒。小夏頭一次喝酒,臉上一片霞紅,人卻很清醒,邊幫盧栩收拾東西,邊小聲和盧栩說她近期新想出來的蛋糕和遇到的瓶頸。“明天我幫你想想,我又帶回來幾頭奶牛,往後牛奶夠用,你們別怕浪費大膽試,隻要不炸了爐子,隨便!”小夏笑。盧栩:“行了,我來收拾,你和寒露歇著去吧。”小夏猶豫一會兒,把碗碟幫忙收進廚房,“大哥,碗筷泡進水裏,明早我來洗。”盧栩:“知道了知道了,快睡去吧,寒露都要睡著了。”小夏攙起趴在桌上不知是醉了還是睡了的寒露,往房間去了。盧栩直搖頭,龍鳳胎的兄妹,盧軒喝酒跟喝水一樣,千杯不醉,寒露才喝了幾杯就迷糊了。把人都打發走,隻剩下盧栩和整晚都沒怎麽說話的顏君齊還在收拾。不待將東西收拾完,盧栩已經急不可待地問起來:“那什麽,你有什麽要同我說嗎?”現在好不容易就剩他們兩個了,想問什麽、想說什麽快說吧!盧栩心髒止不住又高頻怦怦怦怦跳個不停。顏君齊怔了怔,想說什麽,似乎又不知該怎麽開口,他將手上端的碗碟重新放回桌上,用幹淨的抹布擦擦手指上不小心沾到的醬汁,又清水洗一遍,十分反常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才鄭重從袖口掏出揣了一晚上的同心結遞給盧栩。顏君齊不知要怎麽說,垂眸道:“我……”盧栩愣愣地看那枚同心結,什麽都懂了。“我知道了。”盧栩低頭,打斷顏君齊,從他手上拿走同心結轉頭出門了。腳步快得想要逃跑一樣。盧栩一口氣跑到前院,滿眼都蓄著委屈。他長到快要二十歲,沒喜歡過女孩,沒喜歡過男孩,甚至弄不懂到底什麽算喜歡。從上次爬山回來到現在,自己悶頭瞎想了快三個月,也沒琢磨明白顏君齊是不是那個意思,他是不是喜歡顏君齊。直到他把同心結送出去,都還沒完全想清楚。“君齊那麽聰明,如果是我誤會了,他一定會把同心結還回來。如果不是誤會,他也一定會用十分妥善的方式告訴我。”盧栩在登州看到那個七八歲小女孩打絡子時候,莫名就想到了這樣曖昧的告白方式。無論是被退回還是接受,他們倆都不用多說,都不會尷尬。他是這麽以為的。可真到顏君齊把同心結還給他那瞬間,失落狠狠紮上了他雀躍忐忑的心。原來是誤會。盧栩差點就當場哭出來。那太丟人了。他才不要因為失戀哭。盧栩抓著同心結跑走,才轉頭眼淚就啪嗒啪嗒掉下來,曾經沒有朋友、被同學排擠、被父母嫌棄的孤獨感也翻騰起來,混在失戀的傷心裏洶湧澎湃。盧栩一路走到前院,蹲到前院牆邊,捏著同心結消化他才覺醒就慘遭毀滅的初戀。不對,是單戀。把好朋友、好兄弟誤會成戀愛對象,太尷尬了。盧栩尷尬得淚眼朦朧,抽抽噎噎。好在大夥都去睡了,沒人看見。他努力壓著在喉頭哽著的酸澀,忽然聽到寒露的聲音:“大哥?”盧栩:“……”他飛快地抹抹臉,“大晚上你不睡覺瞎跑什麽呢?”寒露半醉半醒地傻笑,追問道:“大哥,我哥呢?”盧栩:“留在青龍城了。”寒露目光呆滯,似乎沒想起來青龍城是哪兒,發呆好一會兒,問道:“那他有羊肉嗎?”“……”盧栩:“有。”“那小滿有羊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