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栩問:“能畫出來給我看看嗎?”兩人一懵:“畫出來?”盧栩湊到他們倆跟前,畫個點示意出發點,又畫出堡山縣城,還有北邊的永固縣,隨後開始連點,“假如這是北,這是南,這是東這是西,堡山縣在這裏,那這條路是這樣走嗎?”堡山縣兩人對著他的簡易圖呆了半天,在腦海中冥思苦想把路和方向對上,忍不住還轉了兩圈找方向,然後指指盧栩的圖,“好像不對,你再往東畫點兒?”“嗯,差不多這樣?”“不對不對,這麽看到縣城和到北邊不是一樣長了?到縣城遠嘛!”倆人你一句我一句,沒一會兒連方言都飆出來了,語速也變得飛快。他們倆辨不清,又跑回去叫了一個家住縣城附近的人來,三人又是一陣嘟嘟囔囔,把盧栩在地上隨便畫的圖修修改改,最後找準了三人都認同的方位,還把要經過的主要鎮和村的名字標上。“到了三溝溝山就錯不了了!”“對嘛,進了我們堡山地界走三天,打聽打聽是不是三溝溝山,是三溝溝山就對了!”盧栩“哦哦”兩聲,掏出炭條在空頁對著地上的地圖畫下來。忽然有人在他身後道:“你這方法不錯。”“是吧。”盧栩飛快抄山名,百忙中分神回頭,一看竟是賀承業,魂兒差點兒嚇飛了。賀承業卻饒有興趣地又指著地圖詢問起堡山縣幾人更細致的問題來,那三人戰戰兢兢地回答,腿肚子還直哆嗦。“原來你們是從這條小路跑出來的,難怪我們沒追上。”陳連也湊過來了,對著地圖恍然大悟。那三人腿肚子哆嗦得更厲害了。陳連卻沒理他們,而是朝賀承業道:“督軍,和咱們的圖不一樣。”賀承業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輕輕點點頭。軍中用的輿圖要比盧栩在地上畫的細致很多,連山間小道都是要標注出來的,可不知為何,看上去竟沒有盧栩這在地上胡亂塗畫的圖看著直觀。見盧栩不敢畫了,賀承業示意他繼續:“畫完借我看看?”“哦哦哦!”盧栩連忙匆匆幾筆畫好,撕下來恭恭敬敬遞給賀承業。賀承業卻對他的隨身小本子很感興趣:“這是什麽?”盧栩:“日……日記本。”賀承業:“我看看?”盧栩一臉糾結地遞過去,羞恥道:“都是瞎寫,回家說給弟弟妹妹聽個樂的東西……”賀承業隨手翻開一頁,見上麵寫著“今日遇到一大娘會做魚餅,用剪刀剪剪就能剪成魚的模樣,和觀陽的魚麵片不一樣。”旁邊還畫了一幅小插畫。又一頁“熱,蚊子還多,咬我眼皮上了!”小字歪斜批注“煩死了”。又一頁“發現一個小村子,盛產酒,好喝,想讓你嚐嚐。”又一頁“遇大雨,爬山翻了半車米,村民說路錯了,給我們指了一條好走的路,一路留了標記。”……除了這些閑碎的話,他還很靠譜的詳細記了地址和簡易圖,但畫得也很零碎。見沒什麽要緊東西,賀承業又將本子還給他,“你這炭條不好用,改日我尋些畫匠用的細筆送你。”盧栩一怔,喜道:“好呀好呀!”賀承業:“你這圖和我平時所用有些區別……”盧栩眨眼,等他後麵的話。賀承業欲言又止,沉默片刻道:“這圖先借我吧。”等他回去找繪製輿圖的兵士看看有什麽區別,盧栩這樣一個沒背景的小商賈,還是少知道這些才安全。盧栩:“賀大哥你喜歡盡管拿去,我再描一份兒就行啦!”賀承業也不多言,將圖卷好裝進懷裏,“既然你要北行,我正好與你一道,咱們到登州再分別。”盧栩當然一百個願意。有駐軍隨行,能把他送到永固縣才好呢!有堡山縣兩人開頭,盧栩再問其他人膽子也大了些。他們五幫人來自三個縣,其中三支都來自與崇寧交界的登州,可見登州高山密林掩護下土匪之猖獗。但好處也不是沒有,有一支土匪恰好就是附近的,能帶他們快速過山。帶隊的人自豪道:“別看這條路山多,從這兒過去比從西邊能少走四五天!”盧栩好奇:“那這條路怎麽荒下來了?”“呃……”本地人訕笑,“路不好走。”另一人道:“附近村子也少。”最重要的是,這邊山高林密,他們的同行還不少。隻是這就不足以為外人道了。盧栩:“若我們以後通商路走這條路有危險麽?”那幾人詫異:“你真要走這條路?”盧栩:“當然!這條路要是不能走,咱們就繞遠換別的。”那幾人對視,“當然能走,若是……”人數最多的一支頭目道:“若是兄弟你走,我保證沒事。”這下盧栩聽出深意來了。他沉思片刻,搖頭道:“不行,要是這樣的路,我不能走。”“啊?”“隻有我自己能走的路沒有意義,咱們換路吧。”“可這是最快的……”“我要找的是誰都能走的商路。”盧栩朝他們笑笑,高聲喊停了在前麵開路的盧慶。將近五百人返回,在岔路口重新走從前盧慶他們走過的荒涼官道。登州的三支土匪無比震驚地落在隊伍後麵,“這小子不是真要搞什麽商路吧?”翻過隆興郡與朔州郡交接的烏嶺峰,他們終於算正式踏入朔州郡。去年解甲兵士歸鄉踩過的山中官道已經又被荒草覆蓋,不仔細分辨已經有些認不出來。盧栩依舊用老辦法,一路走,一路在道旁的樹上做路標。夜晚他們宿在野外,竟然聽見了狼嚎。盧栩半夜驚醒,從帳篷出來見盧慶坐在篝火邊,正和登州的幾個土匪閑聊。盧栩問:“有狼?”土匪:“哦,沒事,還遠呢,咱們人多又有火,狼不敢過來。”他們對狼司空見慣,反而好奇道:“你們那兒沒狼嗎?”盧栩搖頭,“聽說山上有,不過我們村子比較稠密,山也高,不往深處去見不到狼,狼也很少下來。”登州幾人聞言,誇道:“真是個好地方,是吧?”另外的人也點頭:“嗯,好地方。”盧栩聽著,竟然從他們語氣中聽出些羨慕來。盧栩想了想,沒回帳篷,在盧慶旁邊坐下,“你們在聊什麽?”他二叔可不怎麽愛和人聊天。“沒啥。”他們不大好意思道,“白天給你帶錯了路,嘿……”“哦,沒事,我也沒說清楚。”盧栩不以為意,反而有點驚訝這幾人竟然會來找他道歉呢,他從懷裏掏了一包寒露給他磨牙的餅幹。這餅幹太硬了,剛出發他都咬不動,他吃了沒多少就扔在騾車上了,今天翻東西時翻出來,發現油紙包有點鬆,拿出來一看,果然有點潮了。他嚐了一塊兒,沒壞,還比先前好嚼了。餅幹總共也沒多少,盧栩怕久了會壞,不如分了給大家嚐嚐。那幾人接過去,左看右看,沒見過,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觀陽人都吃這麽小這麽薄的餅子。他們放進嘴裏一嚼,愣了:“甜的?”盧栩:“我妹妹烤的餅幹,味道還行。”幾人都有點僵住,其中一個臉上有道疤的男人竟然把咬斷的半塊餅幹又從嘴裏拿出來。盧栩莫名,怕哪裏犯了他們什麽習俗忌諱,連忙問道:“諸位不方便吃甜的?”“不是,”刀疤臉把餅幹揣進懷裏,“家裏孩子還沒吃過糖,拿回去給他們嚐嚐。”盧栩含著餅幹卻咽不下去了。第138章 地域特色盧栩將剩下的餅幹包好,全給了刀疤臉。刀疤臉死活不要,盧栩幹脆一人一塊兒,發牌似的全分了。“有點潮了,放不了幾天就該壞了,吃了吧。”說罷,盧栩先把自己那份兒吃了。其他人有人隨即也吃了,也有人依舊還是揣進懷裏:“我們家近,過不了幾天差不多就到了,拿回家裏。”他們順勢又問起盧栩,“小哥,我們能回家嗎?”盧栩:“能吧?”他也不是很確定。他們畢竟是土匪,雖然繳械投降了,按道理也該去蹲兩年大牢才對。盧栩:“明天我問問賀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