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確實不好,從來都是所向披靡的燕國似乎遇到了克星,梁國的主帥是皇子宴謫,他從不親身上陣,卻備受敬重,謀略高超,更重要的一點是,他能洞察敵國皇帝封綏的心思,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越戰越勇,便士氣高漲。燕國已經連失幾座城池,這是誰也沒有料想到的結局。思慮很久,許安然留下一封信,混在運輸糧草的軍隊裏去了前線,她從來都想去遠方看看,了解世間疾苦,用自己的雙手替人們減少一丁點痛楚。她明白戰火紛飛中最痛苦的莫過於前線,日日傷亡慘重,軍醫緊缺,她腦子一熱就偷跑了出來,或許她還想離宴謫更近些,她真的迫切的想要知道,宴謫從前的溫和謙遜都是騙她的嗎?難道她曾經的動心,她的憧憬都是虛假的嗎?從皇城出來,向北行了半月,慢慢硝煙戰火的味道逼近了,這是許安然第一次見……如此慘烈破敗的場景,悶痛牽動著心髒。她假扮男人混在軍醫裏,遠遠的有時也能看見皇帝,像是地獄裏出來的閻羅,渾身的血腥煞氣,鋒利似出鞘冷箭。似乎是戰況不好,所以有的人就萌生了退意,被抓回來之後個個哭得顫栗,許安然起先還不知道這是為什麽。然後她就明白了。皇帝把逃兵都綁在所有人麵前,然後提起劍,親手削落了他們的腦袋。頭顱滾落下來,滾燙的鮮血濺在男人側臉上,許安然才意識到,這個男人是魔鬼,她臉色蒼白,下意識胃裏翻滾,然後男人鋒利的眼眸掃過來。她迅速低下頭,幸好她在臉上抹了灰塵,看上去不過是個清瘦的黑小子。自此之後,許安然越發的同情前線的傷員,因為他們的皇帝真的很苛刻,冷血無情。許安然盡心盡力的救治傷員,戰況什麽的她都不了解,隻是憑借每天的傷員粗略判斷。她日子過得緊張又混沌,日日都呼吸著充斥血腥味的空氣,突然某一天,又敗了,退兵的慌亂中不知道怎麽她就成了俘虜,被抓進了梁國的軍營。許安然抱著懷裏瘦小的孩子,安慰道:“……別怕,會沒事的。”混亂中這孩子和家人走散了,許安然想拉他一把,轉眼就迷失在混亂裏,然後就和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老人們一起被抓了過來。擠在囚籠裏,所有人都瑟瑟發抖,因為大家都知道俘虜是什麽下場,死都是輕的,少不了折磨。被關了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喝一滴水沾一粒米,懷裏的小孩餓得肚子咕咕叫,卻不敢吭聲,許安然第一次知道還有這麽無能為力的時刻,她隻能把人抱緊了,小聲安慰說:“會沒事的,再等等我們就能出去了……”可誰又能說得準呢?夜裏,渾濁的夢境裏,男人的麵孔逐漸清晰,像是暴戾的魔鬼,死死掐住了宴謫的脖頸。他怎麽也喘不過氣來,像是瀕臨死亡的魚,無力的掙紮著:“……放開我,放開我!”封綏忽然湊過來,嘴角帶著殘忍的笑,眼眸冷厲:“為什麽要騙朕呢?朕說過你會後悔的……”然後男人撬開他的唇關,把一粒粉白的人藥塞了進去,宴謫渾身冷汗乍起,他想作嘔,可男人卻捂住他的嘴,硬生生逼他吞了進去。之後他就被綁在龍床上,四肢銬著銀色的細鏈,他渾身都癱軟無力,他想開口喊救命,可轉眼男人就壓在他身上,肆意的欺辱。“……嗚……嗚嗚!”連哭聲都被絲帕死死的堵在喉嚨裏,宴謫從骨子裏透著害怕和恐懼。以至於他看見封綏的臉就會戰栗。“……知道錯了嗎?可朕永遠都不會原諒你,這是你該承擔的後果。”宴謫猛然驚醒,身上的冷汗已經浸濕了貼身的褻衣,他臉色蒼白如紙,心髒狂跳著。[宿主又做噩夢了,不要害怕,我們可是連勝了好幾場呢!]離開了封綏,110就開始活躍了,整日裏像是話嘮,叭叭叭個不停,好似要把之前憋太久的話都說完。宴謫自從回了梁國,便整夜的做噩夢,內容無一不是關於封綏的,以至於他神情都有些恍惚了。“……我總覺得不對勁,他沒有這麽好對付,到底是為什麽?”任宴謫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原因,心髒便一直高懸在利刃之上,備受煎熬。第78章 被敵國瘋批皇帝覬覦再也沒有了睡意,宴謫也不敢閉上眼睛,他出了營帳到處走走,風裏還彌漫著硝煙的味道,月色有些孤寂。許安然低下頭,懷裏的孩子低低的啜泣,眼淚滑著道髒灰的痕跡,像是任人宰割的羊羔,她捂住那個孩子的嘴,不讓他發出聲音。但看守俘虜的人還是聽見了,惡狠狠的看過來,吼道:“什麽聲音?都閉嘴,小心割了那麽的舌頭!”小孩被嚇得不輕,瘦小的身子猛然發抖,然後嗚咽聲抑製不住的溢出來:“……嗚嗚!”許安然隻能臉色蒼白的把那個孩子摟緊,看著看守的人逼近了,她聲音裏也帶著懼意,卻還是據理力爭:“……他還隻是個孩子,餓了控製不住也很正常。”所有人都瑟瑟發抖的看著許安然,門外的士兵也顯得有些生氣,從一堆老弱病殘裏看著許安然。夜裏光線昏暗,哪怕她狼狽又髒亂,卻還是能看出眉眼清秀,不似身旁那些人。倒是像個女人……“你還敢頂嘴,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嗎?!滾出來,還敢喊餓?”士兵打開門,想把許安然拽出來。力道又粗暴,許安然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她自然害怕得不行,不肯出去:“你放手!滾開,別碰我……”越掙紮反而讓人越升起征服欲來,眼看就要被扯出去了,看著士兵麵目猙獰的模樣,許安然到底還是個沒有見識過世道陰暗的閨閣小姐,眼底隱隱的有了些水汽,卻還是倔強的憋著。“……那邊在幹什麽?”清冽的聲音在黑夜裏乍起,像是平緩柔和的泠泠泉水,宴謫看著不遠處的嘈雜,皺了皺眉頭。士兵鬆開了手,許安然抬頭看見了宴謫,頓時覺得非常恍惚,好似已經時隔了幾個春秋。她眼底的淚決堤而出,怎麽也止不住,好似心底有了依靠……卻忽然想起梁國士兵傷害他們燕國百姓,許安然瑟縮的往後退了退,有些陌生的看著宴謫。[女主好感值-6,當前好感值73。]宴謫看著灰頭土臉的許安然,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然後伸手把她拉起來。“記得我說過的話嗎?自己去領罰。”宴謫冷聲,士兵就慘白著臉退下去。鶴九急匆匆的趕過來,剛好看見這一幕,跪下道:“殿下恕罪,屬下失職沒有監管好,這批俘虜都是逃跑不及的老弱病殘者,但並沒有用刑……”宴謫看了看囚籠裏肌黃麵瘦的那一張張臉,說道:“……給他們些吃的。”許安然愣了愣,看向宴謫。宴謫穿得單薄,背影籠罩在月色裏,側臉精致得縹緲,清冷矜貴,卻並沒有攻擊性。“願意跟我談談嗎?”許安然躊躇很久,最終點了點頭:“……好,你不要騙我。”營帳裏,許安然有些局促,宴謫給她倒了杯熱茶,讓她坐下來,許安然看著宴謫的側臉,覺得他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宴謫也不逼她,氣氛凝滯,許安然抿了幾口水潤喉,幹裂的唇瓣才覺得好些。她才恍惚開口:“……你,有什麽話想說嗎?或者,關於你的想法。”這是許安然一直關心的。她看著宴謫,四目相對,宴謫絲毫沒有退縮,眼神清冽似的寒潭,然後他垂了垂眸子,睫羽微微扇動,印在眼下有淺淺的陰影。“我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傷害別人,若非沒有退路,也不會如此大的風險逃出來。”許安然聽出了宴謫話語裏還未表露的難言之隱,她瞬間有些擔心,難不成宴謫是遇到什麽事情,才被逼到如此?“太多的細節不好透露,但是你得知道……梁國和燕國之間必有一戰,哪怕我沒有逃出來,你們的皇上封綏也會踏平梁國,他的野心從不掩飾,我不相信你看不見。”許安然頓了頓,宴謫的這些話,細想也沒有什麽錯處,封綏暴戾是眾人皆知的,他手段凶狠,許安然更是在軍營裏見識過的。實話說,男人並不是一個好的君主。但是這並不能影響許安然希望戰火停止的心思,或許雙方都有苦衷,但是打起來,最受苦的還是無辜的兩國百姓。“你也不想看到如今的模樣對不對?那你們能停手嗎,你可以去看看外麵,屍橫遍野,硝煙四起……如果都各退一步,是不是就能改變現狀了?”許安然眼底含著希冀的看著宴謫。然後宴謫沉默了很久,開口問道:“果然我停手了,封綏會放過梁國的百姓嗎?”許安然神情有些錯愕,然後沉寂下來,她不是封綏,她不能代表封綏做決定,但是以她的眼光來看……封綏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他手段狠厲殘暴,對待自己的部下也不見得有感情,更何況是敵國的百姓,恐怕就如待宰羊羔了……宴謫一看許安然的表情,便知道她懂了。才開口說:“我沒辦法停手,我唯一能保證的,就是不傷害無辜的人。”宴謫說話算話,當真沒有傷害無辜,許安然一行人是戰俘,宴謫卻並沒有殺他們。軍營幾裏之外,燕國被俘虜的無辜百姓可以在這裏短暫的尋求到安穩,這裏暫時不受戰火波及,他們隻需要勞作,盡自己的能力作為軍隊的後勤補給,等軍隊離開的時候,他們又可以跟著往安全的地方轉移。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被燕國拋棄一次了,如今能安穩的活著就已經是奢望了,自然不求別的。“白及,側柏葉,這些都是可以止血的藥材……”許安然教幾個年輕的孩子認識藥材,別的或許她不是很了解,但是她的醫術在這裏還有用處的。這些日子許安然也沒有閑著,她覺得如果她是宴謫的話,也會難以抉擇的。所以她現在該怎麽辦呢?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沒有人想看得現在的局麵。天氣慢慢轉涼了,戰況持續焦灼著,兩方對峙,怎麽也分不出輸贏來,宴謫也越來越焦心難耐,整夜的無法合眼。封綏禦駕親征,他殺氣凶猛,勢不可擋,大大提升了燕國的士氣,戰況混亂中,男人還會讓渾身是傷的俘虜傳信回來,鮮紅的血跡寫成字“朕知道你不會投降,所以會親手把你抓回來”。營帳外麵雜亂,宴謫聽人傳鶴九受了傷,他去看的時候,鶴九身上的純白褻衣已經染成了紅色,胸口處的傷口看著滲人,血腥氣彌漫。“好在沒有傷及心脈,能保住性命……”自從鶴九從暗衛轉為明衛之後,他便是宴謫身邊的左膀右臂。“……是誰傷的鶴九?”“是燕國皇帝,他凶悍的像是匹狼,幾招就把人從馬上挑下來。”宴謫沉默片刻,他就知道,論力量他們是無論如何也贏不了封綏,隻能智取,可又要如何智取呢?宴謫想破了腦子,身旁的燭盞都燃盡了,他越想越混亂,心口又陣陣悶痛,掩唇咳嗽幾聲,居然有絲絲血跡。“香殞寒的毒應該已經解了,為什麽還會如此呢?”許安然看了看宴謫蒼白的下顎,有些擔憂:“……毒是解了,可是你身體原本就不是很好,再加上這段時間心緒不寧,心焦氣浮,更加的氣血虧空,不可以再這樣耗費心神了。”宴謫聽了沒有說話,隻是道:“這段時間你想好了嗎?想回家了嗎,你不該到戰場上來的,這裏有太多說不準的意外。”許安然和其他人不一樣,她是肯定會回去的,她的親人還在等她,宴謫從開始就表示他會送她回去的。許安然也沒有理解拒絕,她隻是覺得很慶幸,慶幸她遇到的是宴謫。這段日子她還不至於看不清楚一個人,宴謫真的很好,至少在她心裏。她好像越來越覺得自己喜歡他了,無法控製。可惜,他們之間隔著家國的枷鎖,許安然沒辦法把心思宣之於口,但她好像也能從宴謫的眼底讀出一些情愫來。宴謫親自送許安然回去,他已經安排好了把許安然藏在商人的貨物裏,如果不出意外,進了城就不會有危險。許安然身邊依舊帶著那個孩子,他和父母走散已經是孤兒了,如今也隻親近許安然,她也隻能把他帶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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