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哦。”嵇蘭因一驚,連忙轉身,邊跑邊忍不住回頭,險些被絆倒在地。顧白衣對岸上的動靜一無所知。他會遊泳,心下著急便顧不得多想。遊了十來米遠便夠了書包,一入手他臉色便一沉,包裏明顯還被額外塞了重物。要是徹底沉下去,就很難再找到了。還好他反應快。往回遊的時候他心底鬆了一口氣,勾著書包的手不自覺地往下墜,冷冰冰的後怕慢慢湧現上來。冰冷洶湧的湖水漸漸沒頂的恐懼與絕望,在記憶中早已淡卻,可身體似乎還記得。他控製不住地顫抖,咬著牙撐著一口氣回到岸邊。林和初剛叫來管理處的船工,遠遠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臉白得像紙,唇色也褪得一幹二淨,漆黑的頭發淩亂黏在額頭與臉色。好像深水之下,伺機將人拖進水底的水鬼。林和初看出他在顫抖,然而那雙漆黑的眼眸卻冷得如同經年不化的寒冰,他竟無意識地縮了下手,不敢上前。那份冷意並不針對他,本能的畏懼也一閃即逝。林和初還是伸手準備去拉他:“你沒事吧?”顧白衣避開他的手,先將濕漉漉的書包扔上岸,“咚”的一聲悶響,看得林和初臉色也是一變。“沒事。”顧白衣的聲音有些嘶啞,但仍然溫溫吞吞得好像沒脾氣,“多謝。”林和初有些不敢直視他,低頭看著書包,才勸道:“先回去換身衣服吧,下午還要上課。”顧白衣搖了搖頭,問:“你們知道是誰扔的?”林和初遲疑了一下,說:“有人看到荊一凡拿了你的書包……”顧白衣問:“那個最矮的?”林和初哽了一下:“對。”顧白衣說:“麻煩你幫我看一下包。”林和初沒來得及回答,顧白衣已經走向了先前那個傳話的人,聊了兩句話之後便轉身就走。林和初莫名生出點不安的預感。他看了看地上的包,猶豫了片刻,還是先跟船工道了謝請他回去,然後便站在原地等。嵇蘭因給他發消息,說輔導員不在辦公室。林和初按了按眉心,叫嵇蘭因先回來。萬一一會兒打起來,起碼多個人拉架。前後不到五分鍾的時間,顧白衣便拉著荊一凡回到了湖邊。顧白衣還是一身的水。本該是狼狽的模樣,看起來卻一點也不柔弱可憐,好像出鞘的鋒刃,迎麵走來,隻有別人回避的份。荊一凡被拽著後衣領,好像死狗一樣被拖過來。他已經有點害怕,卻又不覺得顧白衣真的敢對他做什麽,虛張聲勢地叫喊掙紮著。顧白衣眉頭跳了跳。林和初都看出他是有點不耐煩了。然而把沒來得及勸,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見顧白衣抬起了手,然後噗通。荊一凡被扔進了水裏。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林和初的衣擺和褲子。然而這點涼意,遠遠抵不上一個大活人“飛”進水裏的場麵衝擊來得震撼。荊一凡似乎也會遊泳,初時的驚慌之後便手忙腳亂地狗刨到岸邊。可惜沒來得及上岸。顧白衣坐在岸邊的石塊上,半截小腿踩在水裏,一手勾過書包放到自己的身側,他問荊一凡:“誰扔的?”荊一凡下意識狡辯:“我哪知道,有那麽多人看你不順眼,可別光賴到我頭上。”他遊向遠一點的地方,手腳並用地爬上岸。然而剛上了岸,就覺得膝彎一陣劇痛,腿一彎,便撲倒在地。顧白衣拽著他的衣領拖到岸邊。蹲在旁邊,一伸手,就將他的腦袋按進了水裏。“誰扔的?”顧白衣語調平淡地繼續問,數著秒數將他的腦袋從水裏拎起來。“不”荊一凡麵露驚恐,眼珠亂轉。他終於開始感到恐懼了。然而還沒想到該怎麽回答,他又被一股巨大到毫無掙紮可能的力道按進了水下。咕嚕咕嚕。旁觀的林和初也感到一陣涼意竄上脊背。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但最終也沒有逃跑,而是忍著不適開口:“顧白衣,你冷靜一點”別鬧出人命了。顧白衣將荊一凡的腦袋拎出水麵,這一會兒沒有再追問,而是摸著書包掛件上的香囊,平靜地陳述。“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顧白衣低垂著眼眸,回想起原主記憶裏母親的麵容,“當時她躺在醫院裏,隻有上半身能動,她說太無聊了,就跟人借了針線,一針一針給我縫了個‘平安喜樂’。”裏麵的藥粉也是她一點一點磨出來的。時至今日,香囊早就沒有了味道,布料也有些陳舊泛黃,但終歸是一個念想。“我沒有爸爸,隻有一個媽媽。兩個月前,媽媽也去世了。”第21章 生氣◎他本就沒什麽牽掛◎顧白衣沒有父母。前後兩世加起來,隻有原主的媽媽符合一個母親的形象。即便沒有血緣關係,即便平時脾氣算不上多好,也隻有她這個母親將年幼的“顧白衣”帶在身邊、護在身後,關心他的冷暖,對他說“回家了”。他被拋棄過很多次,隻有母親不把他當做累贅,從沒有放棄過他。所以到了最後,那個“顧白衣”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放棄母親。顧白衣隻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很多感情上的淺淡卻無從覺察。唯有他與母親之間的感情,無需共感也一目了然。顧白衣脾氣很好,但不代表他不會生氣。如果荊一凡隻是單純的惡作劇,撕爛他的作業本乃至劃破他的衣服,他也未必真的會生氣。但現在……有那麽一瞬間,他是真的想把荊一凡徹底按進水裏。幸好旁邊還有人在,他最終還是克製住了。林和初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原先勸解的話語,又被他一一咽回去。換位思考,如果是他相依為命的親人遺物被毀,恐怕他的反應也不會比顧白衣理智到哪裏去。荊一凡被按到水裏第五次,已經虛弱到話都快說不出來。不是真的因為脫力。而是恐懼到了極致。即便理智再三告訴他,顧白衣不可能真的殺了他。可水流洶湧地迎麵壓來,不由分說地鑽進他的鼻腔、耳道,溺亡的痛苦如同跗骨之蛆,鋪天蓋地地壓下來。連一點反抗或不滿的心思都生不出來了。荊一凡也終於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了。顧白衣最後一次問他:“誰扔的?”荊一凡哆嗦著嘴唇說:“我。”顧白衣繼續問:“誰叫你扔的?”荊一凡渾身都顫抖了一下,在肩背上的力道加重的那一瞬間,便不由自主地吼出來:“沒、沒有!”他閉著眼睛,語速飛快地回答:“是、是常霆讓我們給你個教訓,但扔書包這個主意是我自己想的!下午是秦教授的課,他那個老古板平時分打得嚴厲,我、我隻是想扔了你的作業,讓你期末掛科!”他害怕顧白衣,也不敢得罪常霆。不過這並不倒不是謊話。扔書包的事,確實是他自作主張。另外兩人隻不過選擇了默許而已。顧白衣停下了動作。荊一凡好似在黑暗中窺見了一絲光亮,便忙不迭地要往前爬。他隻喘了口氣,便低著頭道歉:“對不起是我小肚雞腸是我心思狹隘,我就不是個東西,你……您、您大人有大量,就繞了我這一回,我保證下次絕不敢再犯了。”趴在地上的身體和聲音一樣顫抖不停。看起來真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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