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顧跟徐連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結婚典禮。婚禮結束沒過幾天,他們就選定好了地點打算去度蜜月了。當初所有人都看著徐連將權力交給徐耀跟龔芝,兩人要離開江市的消息一出來,大家都覺得徐耀跟龔芝會趁著這個機會真正奪回權力。洪洪跟雲德道長下山鍛煉,在雇主家裏無意中聽到徐家的事情,看到師父搖了搖頭。“怎麽了,師父?”“沒什麽。”徐家那些人根本都不是活人,雲德道長沒有告訴小徒弟。他是在顧跟徐連結婚那天無意中發現的,惡鬼的故事,在青澄山的時候他差不多都了解了,盡管幻境裏沒有說明他跟徐慶仁的關係,但幾百年前徐家二房以幾百兩銀子將一條性命賣給連家也都在他們的眼前發生過。雲德道長稍微一想,就知道這裏麵的關係。世間之事,皆是有因有果,既然已經斷了,並且有了最好的結局,他一個世外之人,又何必再去追究?雲德道長帶著小徒弟去了其它地方,繼續對方的緣法。雲德道長知道徐家的事情,規兩卻不知道。得知顧和徐連要出國,規兩比他們還要著急。盡管規兩這兩年看著徐耀和龔芝都還算老實,誰知道他們背地裏會不會使陰招?顧看他這麽擔心,就將徐家暫時托付給了規兩。“你確定要讓我住在這裏?”“你不是擔心嗎?”“是沒錯,但是……”規兩總覺得哪裏怪怪的。正要再問,顧跟徐連已經收拾好行李出門了。規兩站在樓上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再看看站在他不遠處仿佛他有什麽需要隨時都會滿足的徐耀,撓了撓頭。今天除了是顧跟徐連出發去度蜜月的日子,還是連生忌日的前一天。規兩跟徐耀說了自己暫時沒有什麽需要後,就讓對方離開了,而後他坐在沙發上又想起了過往發生的事情。明明已經過去兩年了,但每年快到那天的時候,他的心情都不會太好。規兩想起兩年前連生跟他說,自己的病再過一兩年就會有起色,後來才知道,對方有起色的前提是要他的命。規兩想起連生的公司時不時就會有看風水的大師來調整,對方跟他的說法是連誌淮要求的,事實是連生每一次被反噬,運道都會被影響,所以他需要隨時進行調整。規兩還想起,其實連生對他也並不算是很有耐心。想著想著,突然聽到了敲門聲。是徐家的傭人。“有什麽事嗎?”“這是顧先生吩咐我們給您做的,說是等他們走了以後讓我拿上來給您。”餐盤被擺在規兩麵前,是一杯咖啡,還有一塊蛋糕。傭人在放下東西後就離開了,規兩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蛋糕,隨後愣了愣。緊接著,他又喝了一口咖啡。蛋糕是無糖的。咖啡是加滿糖的。規兩不知為何,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他坐在那裏,吃兩口蛋糕,再喝兩口咖啡,到後來,幾乎是邊進食邊放聲大哭。往日的痛苦終於在此時有了終結,心中的創傷以另一種方式被治愈。第二天連生忌日的時候,規兩沒有再去墓園。往後的每一年都是如此。第94章 惡鬼(12)江市最近有個叫顧的天師橫空出世, 據說他掛名泗鳴山的德一門,出手就解決了江市一位大戶住宅鬧鬼的問題, 並被對方就此封為座上賓, 過後有人聽到他的事跡,陸續上門來請,也皆是得到了圓滿的解決。如今街頭巷尾, 乃至書館說書的先生,都在說有關對方的事跡。“話說那厲鬼忽地出現在天師後心, 伸出五指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底下看客頓時騷嚷起來, 喊著讓對方接著講下去,甚至還有出手大方的,直接砸了一錠銀子上去。隻是說書先生深諳其中之道, 派人恭恭敬敬將銀子還回去了, 而後又說些其它故事調節了氣氛,才算是將這一茬揭過去。徐連坐在上麵隻覺索然無味,起身打算回去。“公子,不再坐一會兒嗎?”今菡在旁躬身問道。“不了,別的故事都沒什麽意思。”兩人走到樓梯口, 突然一個人橫衝直撞要跑上來,就在雙方要撞上的時候,徐連感覺有人從後麵拉了他一把,寬大的手掌短暫地貼在了他的腰上,又很有分寸地即刻收回去了。“小心。”聲音近在咫尺。徐連回頭看過去, 就見一名做天師打扮的人正略低眉頷首,目光溫柔淡淡的。他有一副絕好的相貌, 又因之氣質上的出眾,一時間竟映得此方有種豔豔生輝的感覺。顧見徐連望著自己出了神,目光在他身上環繞了一圈,確定對方所帶之物沒有任何遺失,才將目光悠悠然看向那名看上去魯莽至極的人。對方也意識到自己差點撞到人,正在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給今菡作揖道歉。他是石家的下人,主人家來此聽書,但身上忘記帶銀錢,要他趕緊回家討來。石家是剛搬到江市不久的一戶人家,主人石華長袖善舞,才來此地不久,就已經結交了不少朋友。像他這樣的人,出門是不應該忘記帶銀錢的。顧知道,對方是有意如此。隻要那名下人跟徐連撞上,他就可以趁機拿到對方腰間的荷包或者其它貼身之物。而那人也根本就不是下人,他是石家專門找來的偷竊東西的個中好手。當初徐連的氣運就是這般被竊走的。顧不知道自己怎麽來到了幾百年前,可既然他來了,就不會讓徐連再受到傷害。來人點頭哈腰,已經道歉了有一段時間,今菡也不好意思發作什麽。顧慢慢將目光收回來,看著臉皮都紅了一層的小公子,猶如湖中漣漪般泛開一抹笑意。“公子,他在跟你道歉。”“嗯?哦哦。”被顧一提醒,徐連才陡然醒神,掩飾般回過了頭。隻是意外而已,徐連並沒有在意,揮了揮手就讓對方離開了。偏偏那人見自己沒有得手,還想再說什麽。“即便你身有要事,來往的都是貴客,難不成石府的下人都如你這般?如今是這位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與你追究,你還要再作糾纏,究竟有何居心?”顧一雙平靜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對方的所思所想,縱然那人心理素質過硬,也沒辦法再說什麽,連忙走開了。那邊石華得知對方沒有得手,怎樣發怒不說,這邊徐連在糾紛結束後,略微整理了衣冠,朝顧矜持地道了謝。“多謝道長,敢問道長姓名?改日我讓府上略備薄禮,親自登門再為拜謝。”“薄禮就不必了,隻是舉手之勞。”顧在這個世界跟徐連相處了大半輩子,可以說完全熟知對方的性情,他知道徐連此刻在緊張,各種表現因為尚且隻有十八九歲,更為青澀,幾乎一眼就能看穿。“我是顧。”“顧?”徐連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等在心裏琢磨過一回後,他才陡然反應過來,對方不正是剛才說書先生講的故事主角嗎?於是看看下方的說書先生,又看看顧,“你、你是顧?”好像說了一句廢話的樣子。徐連問出來後又結結巴巴地解釋,“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是那個很厲害的天師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很厲害也談不上。”這是從側麵承認自己的身份了,於是看著他的人立刻變得一臉激動,甚至目光裏都有些崇拜之色。“潘老爺家的事都已經鬧了有十多年了,每年都有不少道士上門,可是從來都沒有解決過,你一來就解決了,還說不厲害?”能力又高,還很謙遜,徐連對顧本就十分好的印象更好了。午時將近,他更是直接邀對方到酒樓一起吃飯。顧在考慮到石家必然還會使出其它手段,答應了徐連的要求。兩人分明是第一次見麵,但在顧有意的縱容下,徐連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因此才一頓飯的時間,他們就已經有些無話不談的意思了。還沒有經曆過任何傷害的富家小公子的性格其實更像顧一開始見到的小車,天真又單純。“所以你就是這樣打敗那名厲鬼的嗎?”“嗯,我素知他們狡猾,所以一開始就有了防範,他們從背後偷襲那一下並沒有傷害到我。”顧跟徐連說的是說書先生沒有說完的故事的下一段,徐連聽得津津有味,今菡進來說時辰不早了催他回家去,徐連都還是戀戀不舍的樣子。“若你想要聽故事的話,明天可以再來這裏,我這段時間都有空的。”“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再來找你嗎?”徐連聽說天師都是很忙的,而且行蹤不定。“自然是真的,我來江市沒有多久,除了潘家外也不認識其他人,你能來跟我說話,我很開心。”徐連被顧說得滿心高興,當即就道:“那你以後無聊了也可以來找我說話,這個給你,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他從腰間摘下了一塊玉佩,玉佩雖說不是價值連城,但也是價值不菲,就被他這般慷慨地送了人。顧接過玉佩看了一眼,又還回去了。“你不喜歡嗎?”徐連臉上有些失落。“不是不喜歡,隻是貼身之物,還是不要輕易贈人比較好。”“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沒有什麽,可對於一些心懷不軌的人來說,若是將你經常用的東西拿去作法,很可能對你造成極大的損害。不說是玉佩,單說是你的頭發、指甲這些。”“你家境不俗,明裏暗裏一定會有許多人盯著,凡事要留一個心眼。今後最好跟身邊的人也打好招呼,讓他們看好你的東西。”顧沒有打算一開始就跟徐連說出石家人的計劃,縱然對方相信,徐家其餘人也不會相信。他要做的是替徐連徹底解決後患,而非一味防備。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他說得有理有據,甚至還舉了幾個實際的例子,聽得徐連一愣一愣的。“這樣的嗎?”“是啊。”語氣當真是溫柔至極,好像在包容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又很耐心地告訴他什麽會有危險,什麽是安全的。“也要注意一些莫名其妙靠近你的人。”“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徐連作保證一樣,走的時候還是送了顧一樣東西,是這家酒樓的招牌點心。這樣一來,最開始要給出去的玉佩倒像是有意要送給顧的禮物,而不是什麽做朋友的憑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