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馬上就要起飛了,沈晝不得不再次將終端調整成了飛行模式。兩個小時後,他所乘坐的星艦在哈勃星係的主星降落,從人行廊橋出來一打開終端,通訊記錄就再次彈出來馮司長的通訊申請,他連忙點了接聽。“您忽然找我有急事麽?”沈晝低聲道。“現在沒有了。”馮司長語氣緩慢地道,“剛才在開會。”“那您”“你這是在什麽地方?”馮司長慢吞吞地問。“我在哈勃主星,”沈晝道,“有點事情要辦。”“哦……沒什麽大事。行了,你忙吧。馮司長說完就斷掉了通訊。沈晝直覺他可能有話要說,最後卻什麽都沒說……難道是因為他擔心通訊會被監控?“埃德溫,”沈晝叫道,“你閑雜幫我查一下,馮司長今天下午都去了什麽地方?”“好的。”不一會,馮司長的車輛行駛軌跡就傳輸到了沈晝的終端上。“中心城米花路2932號……這不是科洛的家麽?他去這做什麽,調查局……敏斯特大區檢察院?”“我調取了米花路2932號附近的城市監控,十四時二十分左右調查局的一支調查組來過這裏,十分鍾後他們就擴大了搜索範圍,推測是在搜捕在逃的嫌疑人。”沈晝走出站務廳的腳步倏然一停,道:“能不能從監控資料上分辨出這些調查員的編號?”“可以。”“張雲鶴。”沈晝念了一下這個名字,自言自語似的道,“這是調查勃朗寧案的特別調查小組的調查員。”沈晝作為楚辭的未成年時期的監護人,也接到了調查組的問詢令,當時聯係他的正是特調組的組長張雲鶴。“可能和小林有關。”沈晝低聲說了一句,正要通訊neo讓她幫忙聯係馮司長確認的時候,加密通訊頻道卻忽然有所感應似的,傳來neo的聲音:“看來你已經到了。”“剛到。”沈晝還沒有來得及按下通訊鍵,通訊屏幕就自己彈了出來,他無奈道,“你不要遠程控製我的終端,這樣搞得我很擔心,一點隱私都沒有。”neo卻不理他,直接將通訊屏幕擴大,然後沈晝就在屏幕裏看到了一個出乎他預料的人。宋詢禮。“小宋?”沈晝訝然道,“你怎麽在我家?”“我來找你。”宋詢禮簡單地道,“我擔心通訊會被監聽,所以專程上門拜訪……現在通訊,沒問題嗎?”“不要懷疑我們neo的技術,”沈晝聳了聳肩,“說吧,什麽事?”“下午馮司長來找我,他是送林過來的,我剛才將林送到了盛夏港口了,按照現在的時間,順利的話他應該已經”沈晝呆了一下,連忙抬起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等等,你等等,你剛說什麽?小林?”“離開首都星了。”宋詢禮接上了剛才的話,“離開首都星?”neo皺眉,“怎麽離開?溜到星艦上去?”“理論上來說,是這樣。”宋詢禮停頓了一下,“但是他隻讓我送他到盛夏港口旁邊的公路上,所以他到底有沒有混上星艦,我也不確定。”“馮司長剛才找我,是因為這件事?”“我想是的。本來這件事應該越保密越好,但我認為還是應該告知你和西澤爾。”“你是對的。”沈晝衝他擺了下手,“我剛才讓埃德溫調取了今天中午米花路2932號附近的城市監控和調查組的行動軌跡,在花都大道附近發現了這個。”他將其中一段監控影像截取出來隔空傳送給neo:“這個卡車的形狀,是不是很眼熟?”neo眯起碧綠的眼眸:“是他們。”“小宋,馮司長有沒有告訴你他是怎麽找到小林的?”宋詢禮搖了搖頭。“我猜是因為小林去了科洛的家裏暫時落腳,然後被馮司長發現了,他於是借機將小林帶走……但也是在這個時間段,調查局和外勤調查員和兩千米外的箱型卡車相遇,這應該不是巧合,有可能是馮司長故意的。但同時也說明,在馮司長找到楚辭的同時,這些人也鎖定了小林的藏身之處。”沈晝用指腹摩挲著下巴,語氣有些費解:“我一直以為小林已經離開首都星了,但是直到今天晚上都還沒有的話……說明他們追得很緊。可是在小林沒有使用任何電子設備、能量武器,城市監控也會被精神力場幹擾的的前提下,他們是怎麽找到小林的?”他說著看向neo:“你能找到小林嗎?”“能是能,”neo抱起手臂,“但可能會有點費時間。”宋詢禮滿頭霧水:“‘他們’是誰?”“敵人。”宋詢禮還要再問,沈晝立刻道:“馮司長可能會有危險。”“可能得想個辦法讓馮司長離開首都星neo,neo?”“嗯?”neo似乎在想什麽問題,她的眼底沉澱著意味不明的思緒,隔了幾秒才道,“我讓西澤爾去找他了。”“好。”沈晝點了點頭看向宋詢禮,“小宋,你也要注意安全。”宋詢禮緩慢地點了點頭。半個小時後,neo收到西澤爾發來的短訊,說已經將馮司長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並附帶了一串意義不明的編號。“這是什麽東西?”沈晝好奇道。他在哈勃主星隨便找了個旅店入住,正看起來非常神經質地在房間裏翻翻找找,檢查竊聽和監測設備。“星艦注冊號。”沈晝一忖,道:“小林要搭乘的那架星艦?”neo點了點頭,將這段注冊號輸入到了終端裏,然後就不理會沈晝了,終端屏幕上如瀑布般的數據流淌過去,她的目光卻始終恒定,一動不動。於是通訊頻道裏隻剩下沈晝和宋詢禮。沈晝忽然道:“小宋,你去書房,側壁的櫃子裏有一個暗格,裏麵有把槍。”盡管宋詢禮覺得自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聽見沈晝讓自己去拿槍的時候,他還是不免有些心驚膽戰:“你私藏槍械?”“動能槍而已,”沈晝擺了擺手,“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管製品。”“……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這種事我為什麽要開玩笑,趕緊的。”宋詢禮隻好按照他的要求去書房裏的櫃子暗格裏,果真找到了一把動能槍和幾十枚子彈。“你應該會用吧?我記得你是中央軍校畢業的。”宋詢禮默默地點了點頭。“你到底是做什麽的?”他沉默看著手裏的槍幾秒鍾,問道。“不就是個,”沈晝似乎檢查完了旅店房間,掀開被子躺在了床上,“破辦案子的 。”“有你這樣的律師?”宋詢禮苦笑,“你查的案子比我還多,我看你才應該去做調查員。”“對了,林說你還有什麽隱藏身份,什麽隱藏身份?”沈晝懶洋洋道:“你猜。”“這句話到底是林跟你學的,還是你跟他學的?”“當然他跟我學的。”沈晝得意道,“不過,我應該以前有回答過你剛才的問題,你仔細想想。”宋詢禮的眉毛往下壓了壓,半晌,試探道:“總統?”沈晝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一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neo抬頭冷冷地刀了他一眼,沈晝才有所收斂,他抹了抹眼角,道:“宋檢察官,沒想到你的想象力還挺豐富的。”宋詢禮幹巴巴道:“開個玩笑。”“那你想到我還有什麽隱藏身份了嗎?”“偵探?”“這才對嘛。”“這個身份倒是和你做的事情很符合。”宋詢禮點了點頭:“對了,你去哈勃主星做什麽?”沈晝狡黠一笑:“當然是完成身為一個偵探該做的工作。”宋詢禮最終帶著那把槍離開了,通訊斷連,沈晝躺在旅店狹窄的小床上,被子泛著一股陳舊的清潔劑味道,為了方便他沒有帶什麽行李,於是隻能合衣而臥,盯著積攢滿一層灰塵的照明燈帶幾秒鍾,他閉上了眼睛。次日一早,天還沒有亮他就從床上爬起來,拎著昨天晚上買的巧克力,登上了一大早的航班。經過兩次換乘,他才終於到達了自己的目的地。一顆編號357的小衛星,其偏僻程度比起沈晝的老家卡斯特拉主衛三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沈晝也算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但來到地址指引上的精神衛生診療站時,他還是被這裏的破敗所震驚。說是醫院,但其實就是一棟低矮的小樓,連著兩排相接的裙樓,連下樓上方的“精神衛生診療站”幾個詞都斑駁不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來到了什麽荒涼的鬼屋。他走到了一樓的接待處,道:“您好,我想知道齊雅葵在哪個病房,我叫沈晝,昨天預約過。”“1204,三號床位。”“好的,謝謝。”……“你是齊雅葵?”“我……我是,你是誰?”“我叫沈晝,”沈晝說道,“是瑪利亞杜賓德夫人的律師。”“啊……啊?”麵前的女人怯懦地窩著脖子,她臉頰消瘦,麵色枯槁,透著一種病態的灰黃,自從那場指控基因控製局謀殺杜賓德總統的記者發布會後,杜賓德夫人的名字可謂家喻戶曉,但是她卻皺著眉頭反應了好一會,才懵懂地問,“瑪利亞杜賓德是誰?”“是前總統夫人,”沈晝耐心地解釋,“在穆什先生上任之前,杜賓德先生是聯邦總統,他在首都星的君赫酒店刺殺,當時你也在場”他話沒有說完,女人就往椅子裏一縮,手腳並用抱住自己,像一隻鴕鳥似的,要躲進寬大的病號服裏。她雙手抱著頭,肩膀細微地顫抖著。陪護的護士看見了,過來不耐煩地拍了幾下她的肩膀:“小葵,你又犯病了?”這話像是什麽魔咒,小葵的身體如同通了電般豎直地立起來,眼珠子瞪著,連聲道:“沒有,沒有,我已經好了!”聲音裏仍舊止不住顫抖。護士沒空理會她,轉身去給另一個病人打針去了,小葵不停地回頭去看她,顯得有些神經質。“你的病怎麽樣?”“沒什麽……”小葵支支吾吾,“就是抑鬱症,我馬上就可以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