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爾一屁股坐在了他旁邊,嘀咕:“他工作什麽,殺星盜嗎?”“沒有,他現在去是副參謀長。”阿薩爾也不懂聯邦的軍銜等級,粗聲粗氣道:“他沒來就好,喝酒喝酒。”他將兩瓶酒推到櫃台上,忽然問楚辭:“你早就成年了吧?”“嗯。”“那要一起喝兩杯嗎?”他說著已經給自己和唐滿上了。楚辭道:“我就算了。”阿薩爾和唐都已經習慣了他滴酒不沾,隻是唐笑著感歎道:“誰能想到,我們霧海的第一獵人,竟然不喝酒!”阿薩爾跟著“噫”了一聲。他來之前似乎已經喝過一輪,當下幾杯下肚已然開始暈乎,唐去給楚辭煮麵,阿薩爾攤在桌上,低聲問楚辭:“你真的不喝一杯?穆赫蘭又不在。”“不是他在不在的問題,”楚辭隨口道,“我不喜歡喝酒。”“嗷,”阿薩爾皺著濃密雜亂的眉,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道,“你之前不是說,要穆赫蘭做你老婆,搞到手了嗎?”楚辭點了點頭。“不錯嘛!”阿薩爾像是一下子來了興致,俗話說得好,酒壯慫人膽,他打了個酒嗝問,“你睡過他了嗎?”這裏的人常年處於血腥與危險之中,於是早就忘記世上還有一種名為“含蓄”的東西。如果兩個人看對了眼,那麽他們立刻就會去追逐欲望的歡愉,因為誰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下一次見麵……還有沒有下一次見麵。楚辭乜了他一眼:“你管這麽寬?”阿薩爾往後縮了縮,嘀咕:“我隻是好奇。”倒是唐笑著插話道:“我就知道他和你遲早在一塊,要是沒睡就趕緊的,指不定他在心裏肖想你多少次了。”楚辭從他手裏接過筷子:“好,知道了。”次日一早,他去往港口的時候阿薩爾去送他,他臉色透著宿醉的灰白,眼神呆滯地問:“我昨天沒有說錯什麽話吧?”楚辭道:“你問我有沒有睡穆赫蘭。”阿薩爾:“……”他胡亂的擺手,喃喃道:“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喝酒了,再也不了。”這一次來聖羅蘭地表接楚辭的是艾略特萊茵,他遠遠看見楚辭從廊橋走下來,笑聲疏朗:“好久不見,我的朋友。”“好久不見。”楚辭過去和他擁抱了一下,“萊茵先生,你好像瘦了一些?”“是,前段時間接的懸賞,胃部受了傷,好幾個星期不能吃東西,當然就瘦了。”楚辭感歎:“那樣很痛苦。”萊茵哈哈笑道:“隻要活著就好。”楚辭給西澤爾通訊說自己已經到了聖羅蘭,去丹蔻家吃飯的時候又告訴西澤爾今天丹蔻做了什麽好吃的,見到貪玩的時候很高興地拍了好幾張照片發給西澤爾。艾略特萊茵若有所思道:“你和西澤爾是不是……”楚辭驚訝道:“誒,您怎麽知道?沈晝說的?”艾略特萊茵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平靜地道:“沈晝沒有告訴我。”“那您是怎麽知道的?”“我猜的,”萊茵莞爾,“畢竟,我是一個偵探。”第352章 譬如昨日(中)白天的一星給楚辭的感覺就像是聯邦偏遠星係的某個主星。但它要比聯邦的星球擁擠很多。從港口出來的時候他看到一條鋼索吊橋,吊橋連接著一座幾乎看不見頂的大廈外部平台,而吊橋之下,鋼鐵叢林霓虹深暗,甚至沒有光的深淵裏,偶爾有飛行器的按照燈一閃而過,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我記得你之前說,沒有來過一星?”艾略特萊茵道。楚辭點了點頭。“為什麽?”對於此時萊茵似乎很好奇。“沒有機會過來,”楚辭想了想,道,“我總是因為某件事情才會去某個地方,而不是去了某個地方,遇到某件事情。”“這話有些拗口,”萊茵笑道,“但是細想來,你似乎也不是需要去一個新地方來尋求機遇的人。”楚辭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我們來一星是為了驗證真正的喬克雅是否還活著嗎?”他問。“並不盡然。”萊茵道,“我覺得你和埃達女士的猜測存在合理性,喬克雅很有可能還活著,隻是她身邊的手下卻全部都被替換成了複製人,這麽做的目地是為了監視她。西赫女士既然會留著她的性命,卻要更耗費資源的控製她,就說明她還的獨立意識還有存在的價值。”“獨立意識。”楚辭咀嚼著這個詞,不可否認,就目前的情況來說,用一個人的生命來度量他是否還活著已經沒有了意義,因為他很有可能早就已經被替換,或者被篡改記憶。“還有什麽別的事?”“依舊是和喬克雅有關,”萊茵道,“我在調查她的時候,發現了一些其他很有意思的線索。”楚辭沉思了一下,道:“那這部分額外的,是不是就是另外的價錢了?”艾略特萊茵大笑:“不,埃達女士支付的報酬足夠我將喬克雅調查的一清二楚。”楚辭“嘖”了一聲:“她還挺大方。”“她絲毫不掩飾想要吞並凜阪的野心。”萊茵道,“近幾年她不僅在打壓外部對手,自從黃庭死後,內部肅清的行動也幾乎每年都有,每次都是大變動。感應科技內部,技術顧問團基本唯她是從,中立派的倒戈意味著老派保守勢力最終的讓步,雖然現在依舊僵持著,但你知道,總有一日……”半晌,楚辭道:“她真的很厲害。”艾略特萊茵莞爾:“當然。”他們走過了吊橋,從空中平台穿行過去進入升降梯,一路往下,到了一條擁擠嘈雜的街道。在這裏,抬起頭已經看不見大氣層,隻能望見摩肩接踵的樓廈,它們之間被無數索道和架空立交橋相連,如同一個鋼鐵蒼穹,蒼穹之下,霓虹和全息投影深紅青藍,像是海洋中靜謐的珊瑚,被梭魚一般的飛行器疾速而來,衝散。“既然你沒有來過一星,那就由我來為你充當導遊。”艾略特萊茵道。“好的,”楚辭答應,“萊茵向導。”“一星地表的城市有三座,分別以序號簡稱,譬如我們現在所在的就是二號城市,也隻一星三座城市中最大、最繁華的一個。按照聯邦的城市規劃來說,一號城市應該是行政文教區域,總督府、學校、醫院都在一號城市,也是秩序最好的城市。三號城市臨近荒野,邊境貿易和運輸業都相當發達,另外,三號城市也有一座港口,一星是霧海唯一一個擁有兩座空港的星球。”“荒野是什麽?”楚辭疑惑道,“難道這地方和霍姆勒一個模式?”“也可以這麽說。”萊茵道,“當年霧海移民建設的時候,一星是唯一一個保留了原生態部分的星球,所以直到今天,城市之外依舊存在著大片原生態區,這裏的有些植物、動物、零星的礦區都還有價值,因此就誕生了一種職業”楚辭脫口而出:“拾荒者?”“不是,”萊茵笑著道,“他們叫‘荒野人’。”“雖然聽起來像是生活在荒野上的人的總稱,但這其實是一種職業,他們依靠荒野上的資源求生,所以就叫荒野人。”“……行。”“所以城市裏的人有時候會看不起荒野人,”萊茵平靜的道,“覺得他們是野蠻人。但其實他們也沒有多麽文明就是了。”“在霧海講文明樹新風,”楚辭不可置信道,“瘋了嗎?”萊茵仰頭大笑:“這是聯邦哪個城市的宣傳標語嗎?用在這裏真是諷刺。”“二號城市有六個區,分為上三區和下三區,下三區中,第四區屬於中等,尚且可以生活,而第五區和第六區,就是魚龍混雜的混亂之地,我們現在所在的就是第五區。”“空港建在第五區?”“對,因為上三區的人們無法忍受星艦降落和起航時候的噪音和光光汙染。”“……”“今天已經太晚了,我們暫時找一個落腳的地方,明天早上再去辦事,怎麽樣?”“都行。”走過那條嘈雜的街道,萊茵和楚辭隨便找了一個小旅店過夜,而同時,楚辭也見到了白晝背後,夜幕籠罩之下的一星。它就像是一個虛偽的人撕去了偽裝,平和的外表之下是滿目瘡痍的內裏。楚辭進到小旅店裏不到兩個小時,樓下的槍聲已經響了兩陣。小旅店是半地下式,因此他們雖然要了五樓的房間但其實高度上卻並不如何高,站在狹窄的窗前甚至能看見街道上飆飛的血花,將夜色染得猩紅。和霧海其他星球並無二致。楚辭過來的時候害怕自己睡不著,偶爾提及這件事,丹蔻給了他一副耳塞,大致可以隔絕一部分噪音,樓下的槍聲連綿不絕,他隻好從口袋裏找出耳塞戴上。槍聲確實減小了,但依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開始發愁。這可怎麽辦呢,沒有西澤爾他就睡不著,難道以後他要和西澤爾寸步不分開?躺了一會,好不容易有點睡意,意識剛開始搖曳模糊之際,一陣疾風驟雨般的捶門聲就將他拉回了現實。楚辭霍然睜開眼睛,門口有人,但他應該不認識。他剛從床上爬起來,門鎖就冒出一陣火花青煙,接著有人跌了進來。那人裹挾著一身的血腥味,屋內光線如此晦暗楚辭也清楚地看見他滿頭滿臉的血,他勉力一推將門合上,靠在門背後,槍管朝上,一動不動的傾聽著門外的動靜。半晌,大概是聽見門外的追擊者離開了,他才微微鬆懈了一口氣,隻是轉過頭的時候愣了一下,因為這間小客房的床上還坐著一個人,正目光幽幽地看著他。他幾乎不經過思考就抬起來手中的槍。雙手平握,聲音低啞地道:“不要動。”他小心翼翼地移動過去,打開了房間內的照明。床上坐著的隻是一個身形單薄的美麗少女。他微微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驚訝,過於美麗的容貌有時候也是一種錯誤,這個少女竟然敢一個人住在角落的小旅店裏,難不成是上三區逃出來不諳世事的大小姐?“我不會把你怎麽樣,”他說道,“隻要你安靜一點不要出聲。”他本以為少女會唯唯諾諾的膽怯答應,可她卻瞥了他一眼,目光冷而平靜:“但我會把你怎麽樣。”這句話說完,他尚未來得及反應話裏的意思,就感覺眼前有什麽暗影一閃,接著腹部傳來劇痛,他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呃”,被迫彎下腰去。一隻手捏住了他的後勁,將他按在旁邊的小桌板上,卸走了他手裏的槍。頭上傷口迸出淚淚鮮血模糊了視線,他吃痛想要掙紮,卻發現按在他後背的那隻手竟然紋絲不動,無法掙脫。那少女戲謔道:“不要動。”他迫不得已停下了掙紮,心下大致明白為什麽這少女竟然敢一個人住在下三區犄角旮旯的小旅店裏,很是識時務地服軟:“抱歉,我不是故意來打擾,隻是在被人追殺”“追不追殺關我什麽事。”楚辭淡淡道,“誰讓你打擾我睡覺?”“……”他的臉頰貼在冰冷的桌板上,眼前的鮮血已經匯聚成一小灘,可謂淒慘,而此刻掐著他脖子的人竟然說,隻是因為打擾了她睡覺?楚辭拎著他的後領,打開門,直接將他扔了出去。然後慢條斯理地抹掉手指上的血跡,睥睨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