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頓了一下,繼續道:“至於姓氏,這是我終其一生都想要擺脫的東西,現在看來我成功了。”他眨了眨眼:“全聯邦的人都不知道我姓白蘭。”西澤爾:“……”環形走廊上似乎橫在經曆一場劇烈的戰鬥,槍聲、咒罵聲、重物砸地的響動絡繹不絕。西澤爾下意識的回購頭去看,他知道楚辭正經曆一場和劉正鋒的殊死搏鬥,剛才阿瑞斯l忽然出現所帶來的驚訝情緒逐漸消退,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走廊的房間裏。阿瑞斯在他身後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過去。”“可是”“你認識他們?”阿瑞斯問。西澤爾點了點頭。“你為什麽會降落在這個時間節點?”“我不知道,”西澤爾再次將目光投向走廊,艱難的道,“我真的,不能見他嗎?”“最好不要,”阿瑞斯道,“這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如果你貿然出現在他麵前,可能會導致他的記憶產生混亂。”“可是我剛才在外麵,”西澤爾急迫的道,“已經見過他一次了,我以為那是在做夢,但那是真的。”就在看到劉正鋒的那一刻他才終於明白,他真的在沙漠裏遇到了楚辭,可那並不是和他一起來霍姆勒的楚辭,而是兩年前為了狩獵劉正鋒,被風暴意外卷進“漆黑之眼”的楚辭。“他大概率會忘記,”阿瑞斯凝重的道,“或者就像我剛才說的,記憶會出現混亂。但是忘掉的記憶也並不絕對,也許某一天他會再次想起來。所以如果你多次出現在過去的時間節點中,他的記憶大概率有問題,最後導致他懷疑時間的真實性,精神錯亂。”“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看著西澤爾,“雖然我們有時候自大的掌控時間、欺騙時間,但是一定要尊重時間。”“他……他應該會忘記。”西澤爾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走廊,“可是,這個走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阿瑞斯路露出一抹笑容,道:“因為,這就是‘時間’。”“有形狀的時間,”他說道,“能看的見的時間。”“那我們在什麽地方?”“我們?”阿瑞斯反問,“不知道,我們偉大的汝嫣教授還沒有研究透徹‘時間’這個命題,就去世了。新星曆的物理學家們,難道也沒有此類的研究成果?”“或許有,但我不清楚,”西澤爾道,“我的物理學的並不好。”“沒有關係,”阿瑞斯說道,“在我看來,自然科學都很難,研究學者們學習還可以,像我這樣的普通人,看見就覺得頭疼了。”他話音剛落,第三間房間門忽然開了。滿臉是血的楚辭拖著一個巨大的纖維袋子走了出來,他走了幾步,忽然停住了腳步,再次朝著走廊盡頭看過來。阿瑞斯輕輕“咦”了一聲:“他的精神力場似乎很特殊?”西澤爾遲疑了一下,道:“他是我見過的,精神力等級最高的人。”“是嗎?”阿瑞斯隨口說著,話音忽然一頓,臉上逐漸顯露出疑惑的神情來,“我似乎……在哪裏見過這孩子。”西澤爾訝然道:“在哪裏?”“想不起來了,”阿瑞斯甩了甩腦袋,笑道,“這就是穿越太多次時間的後果,我臨死的時候,記憶早已混亂不堪。”“您”“不必驚訝,”阿瑞斯溫和的道,“沒有哪一個人類能夠逃脫自然的規律,除非他不能被稱之為‘人’。”“可是您現在不是……”西澤爾說著,這才發現阿瑞斯的身體似乎隻是一道投影,並沒有實體。在黑暗的時間邊界中,加上他有心防範,並未靠的很近,一時間竟然沒有發現。阿瑞斯低聲道:“我隻是,一段數據化的記憶而已。”“人的記憶,”西澤爾愕然,“怎麽可能數據化?”“神經元網絡接駁技術,”阿瑞斯笑著道,“伴隨著精神通感的問世一起誕生,但是前者一經研究出來就被研究者雪藏,因為她覺得這會造成人類為了追求生命的永存而不停地更換肉體,會產生無數的倫理、法律問題,所以就將其塵封在了實驗室裏。”“汝嫣教授……”“準確來說還有我的兄長拉斐爾白蘭,他倒是希望這項技術可以得到推廣,但是他手中的資料數據並不齊全,所以隻好就此作罷。”西澤爾聽見他輕描淡寫的說出一個一個隻存在於曆史中的名字,曆史上那個年代熠熠生輝,可是光輝與燦爛背後,究竟埋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黑暗秘密,需要將那堅硬的黃金鎧甲一般的外殼砍多少下,才能將真相大白於世界?他幾乎不受控製的再次看向了環形走廊上的楚辭。這是他想來的地方,是他想要探尋的真相。可是到頭來卻竟然成了他們隔著時間的壁障相見,他站在彼岸看著,看著他離開。西澤爾對阿瑞斯道:“他會出不去嗎?”阿瑞斯卻反問:“他出去了嗎?”西澤爾點了點頭。阿瑞斯轉身往黑暗深處走去,不多時,西澤爾看見環形走廊再次變換,出現了第四扇門,楚辭將那扇門推開,那裏麵是一間發射艙室。阿瑞斯的聲音從黑暗裏傳來:“他離開了。”西澤爾回過頭去,看著像是黑夜一般的時間虛空中逐漸顯露出來的人影:“那我呢?”阿瑞斯的麵上卻再次露出茫然的表情:“我好像……也在哪裏見過你?”“可是我沒見過您,”西澤爾疑惑不解,“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您。”“我不知道,”阿瑞斯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我的記憶太混亂了,但我總覺得,既然你來到了這裏,既然我在這裏找到了你,就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要離開這裏嗎?”他抬起頭,問西澤爾。“我想回到我自己的時間節點去。”“我可以送你回去,”阿瑞斯對西澤爾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但是你還沒有回答我一開始的問題,你是來探尋什麽真相的?”西澤爾卻站在原地沒有動,道:“您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是什麽地方?”“我說過了,”阿瑞斯道,“這是可以看見的時間。”“您在偷換概念,我說的不是‘走廊’,”西澤爾低頭看向周圍黑暗的虛空,“是‘這裏’。”“你根本就沒有相信我吧?”阿瑞斯砸了砸嘴,笑道,“年輕人,冒險的過程中,如果什麽都不願意相信,是不能體會到冒險的樂趣的。”就在西澤爾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下一秒卻道:“我管這裏叫做‘時間的走廊’,更準確而通俗的說,是在時空穿越機器裏,或者也可以說,是在時間之外。”“自然界有很多神奇的地方,”阿瑞斯說道,“比如時空畸變,除了精神通感之外,汝嫣一輩子都在研究這個東西,這也是她未出世的傑作之一。”他說著,隨意而散漫的聳了聳肩:“最後都便宜了我。”“但就像我剛才說的,意圖掌控時間或者玩弄時間,最終釀成的苦果,隻能自己承受。”西澤爾沉聲道:“什麽苦果?”“你看到的,”阿瑞斯的聲音很平靜,“墜毀的星艦、毀掉的星球、還有那些死掉的人……這一切。”“包括您自己嗎?”“對。”他沉默著,倏然笑了一下,笑意燦爛卻轉瞬即逝,輕聲道:“我的死亡並不算什麽,但不論是在我死之前,或者死後,我都想要告訴世人一些什麽。”西澤爾看著他,問道:“北鬥學院的179基地為什麽會看到古董號墜毀的場景?”“你見到了?”阿瑞斯挑眉。西澤爾搖頭:“不是我看見的,是別人告訴我的。”“是我去了未來,”阿瑞斯笑眯眯道,“將這個場景寫在了雲照的日記裏。”“可是您怎麽能預料到,去到‘深淵’的人就一定會認出那顆移民星球是霍姆勒?災厄紀後霧海和聯邦隔絕多年,去過霍姆勒又去進到179基地的人,這種概率非常非常小”“我隻是隨便寫一下,”阿瑞斯攤手,開玩笑似的道,“哪裏想得到,竟然真的有人這兩個地方都去過。”西澤爾:“……”“而且現在就站在我麵前。”西澤爾搖頭:“我並沒有去過‘深淵’。”阿瑞斯忽然道:“你的眼睛是綠色嗎?光線太暗了,我采集不到你的麵部信息。”西澤爾愣了一下,道:“為什麽忽然問起這個。”“你的眼睛是綠色的嗎?”“是。”阿瑞斯又一次道:“我還是覺得,我在什麽地方見過你。”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困惑,甚至深深地皺著眉,打量了西澤爾半晌。西澤爾不想糾結這個問題,試探著道:“您真的隻是隨便一寫?否則您為什麽要專門去一趟未來。”“那是我人生中最後一次穿越時間,”阿瑞斯笑著道,隻是他雖然在笑,眼底卻並沒有笑意,“我去未來,隻是想看看我想要拯救、想要保護的人,最終結果如何。”“怎樣?”“他們隻能藏匿於地下,”阿瑞斯道,“一輩子,甚至時間更長,也許他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十代如此。”“為什麽?”西澤爾幾乎是不可置信的問,“為什麽古董號會墜毀?我知道它是被粒子炮擊落的,可是為什麽聯邦曆史上甚至都沒有任何關於古董號的記載,包括你的過世時間,一切都是假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阿瑞斯抬了抬眼睛,問:“這是你來到這裏,想要探查的真相?”“是。”西澤爾毫不避諱的承認。阿瑞斯看著他一會,倏然笑道:“真可惜,如果你是一個‘時間旅行者’,那我們的談話或許會很有意思。”“我去未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了深藍航線的記載。”他道,“可惜,你們看到的深藍航線並不完整,並且有錯誤……如果你見過完整的、正確的深藍航線就會知道,我去過最遠的地方並不是霧海,而是銀河係。”西澤爾詫異道:“您探索過銀河禁區?”“我不喜歡這個名字,”阿瑞斯語氣尖銳的道,“銀河係是人類生命誕生之所在,卻因為基因異變就要被稱作‘禁區’,這個名字是為了掩飾什麽,掩飾基因異變其實是人類自己所造成的災禍?”西澤爾愣了一瞬,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您說什麽?基因異變是是什麽?”阿瑞斯道:“是基因實驗導致的。”西澤爾感覺自己的心髒狠狠跳了一下:“可是,基因異變發生的原因不是至今都沒有找到嗎?無數科學家前仆後繼的研究,這是目前無法攻破生物科學命題!”“你知道為什麽無法攻破嗎?因為異變,本來就是依照人類的基因序列所產生的研究成果,”阿瑞斯語速飛快地道,“為什麽人類要離開銀河係,就是因為經曆過第一次末日危機之後銀河係才成為了所謂的‘禁區’!你知道第一次末日危機是什麽嗎,是比災厄紀還要嚴重一百倍、一千倍的全人類範圍的異變,你以為,那次末日危機是什麽造成的?“宇宙未知病毒嗎?還是外星人是?都不是,是人類發明基因藥劑之後,發現改變基因就可以擁有力量、財富等等的一切,所以濫用基因改造實驗的後果!”西澤爾依舊在震驚之中,阿瑞斯做了一個長歎的動作,但是他的嘴唇裏並沒有氣息,透著無邊的寒冷:“銀河禁區之所以叫做‘禁區’,就是因為這段曆史被掩埋在那片廢土之上……我們的聯邦,還有叢林之心,並不想讓公民們知道這段曆史的真相,以及,基因實驗從未停止。”“可是,”西澤爾眉頭緊鎖,“雖然叫‘禁區’,聯邦並未禁止繼續對銀河係的探索,這些年有不少星艦都在沿著深藍航線繼續深入探索”他說到這裏,在阿瑞斯譏誚的目光中,聲音驟然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