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按下通訊按鍵,第一句道:“你要是沒有什麽石破天驚的大事告訴我,等我回去一定打死你。”不成想沈晝卻一點頭:“我確實有大事。”楚辭見他神情凝重,不似作假,皺眉道:“怎麽了?”“西澤爾在你旁邊嗎?”沈晝問。“在。”“開通訊防幹擾模式。”“開了。”沈晝這才道:“我昨天夜裏去切開了趙潛蘭據所那麵鑲嵌著晶鋼板的牆。”楚辭瞪大眼睛:“然後呢?”“然後在裏麵發現了這些。”沈晝通訊屏幕的角度調整傾斜,對著他麵前的桌子,楚辭這才看到桌上放著很厚一摞卡紙文件袋。大星際時代,存儲載體多為晶體卡或者芯片,已經很少見到紙質的文件。“我都看過了,”沈晝將最上麵一個文件袋拆開,“全部都是實驗數據記載,有些加密過,信息不全,我也看不懂,但是文件紙上都有這個標誌。”他將一頁文件懟到通訊屏幕跟前,左上角有一個小小的圖標兩個錯落相疊的三角形,一個正一個反,中空,嵌在一個圓形框中,像隻造型別致的沙漏。西澤爾愕然道:“叢林之心?”第284章 時代之下(上)“叢林之心?”楚辭反問。“是,”西澤爾緩慢的點頭,“這就是聯邦第一研究院的標誌,不算什麽隱秘,但知道的人卻不多。”“趙潛蘭家裏為什麽會存放著叢林之心的實驗數據?”“我也覺得奇怪。”沈晝摸著下巴,“現在他的履曆我比他爹還清楚,他沒有在叢林之心任職過,甚至上學的時候也沒有在那裏實習過,他根正苗紅的北鬥係出身。”“而且你看,這些實驗數據還專門印刷出來封存在文件袋裏,看樣子是很久之前的檔案了。”“再久也不可能回溯到地月紀,”楚辭吐槽,“我記得銀河曆初年晶體和芯片就已經非常普及了。”“恐怕是為了保密,”西澤爾道,“晶體和芯片讀取的時候難免會在終端上留下痕跡。紙質文件雖然有滅失風險,但隻要保存得當,就一定不會信息泄露。”說來可笑,大星際時代做到了真正的人機互連,星網上匯聚了宇宙各個角落的信息,是真正的信息爆炸時代。可是信息保密竟然還要采取如此古老的方式。“可是這些文件上的數據也並不完整,”沈晝找到其中一份,“上麵有些字段都被抹去了。”“你知道這是什麽實驗的數據嗎?”楚辭問。沈晝“嘖”了一聲:“都說了我看不懂。你讓我一個社科類工作的去讀科研文件?”“那,拿給秦教授看看?”“這正是我想和你們討論的,”沈晝將攤開在桌上的文件裝了回去,手肘支在那摞文件袋上,“要不要將這些東西給秦教授。”楚辭看向了西澤爾,西澤爾卻沒有說話。沈晝歎了一聲,道:“我就知道你會猶豫。”西澤爾穆赫蘭是個非常冷靜克製的人,他身上有強烈的孤獨的特質。在他的立場上,一定是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無故牽連到誰。“我先篩選一遍,盡我生平所能看看這些文件到底是什麽是什麽實驗的數據,”沈晝說道,“等有結果了,再拿給秦教授看吧。”西澤爾點了點頭。沈晝又道:“不過他有可能會問,我就不編謊話騙他了,直說到了合適的時候會告訴他實情。”“他為什麽會問,”楚辭隨口道,“秦教授又不是什麽愛打聽八卦的人。”沈晝誠懇的道:“因為我切開晶鋼板牆的熱劑切割槍是秦教授幫我在研究所申請的。”楚辭:“……”他疑惑道:“我還想知道另外一件事,你切開那麵牆壁之後,難道是又重新把它砌回去了嗎?”“怎麽可能,”沈晝攤手,“我又不是工程師。”楚辭挑了挑眉,示意他解釋一下如何處理當時的現場。沈晝道:“我先讓neo把我寫了一道程序,覆蓋了周圍所有的城市監控;然後篡改了火警警報器的控製程序,我仔細研究過趙潛蘭鑲嵌了晶鋼板的那麵牆,那不是承重牆,主要作用就是隔斷。而且鑲嵌的晶鋼板也不是整麵都有。“而且就在廚房旁邊,所以我切割的時候特意挑了燃氣管道附近,等拿到裏麵的東西,就將整麵牆炸毀,再偽造成燃氣管道泄漏所造成的爆炸事故。“在爆炸之前我就拉響了火警警報器,所以也不會危及其他人。等到消防員趕到的時候呢,我已經從地下停車場離開了。”“可是遺留在現場的晶鋼板怎麽辦?”“消防事故之後保險公司一般都會上門評估保險物受損狀況,”沈晝道,“但是趙潛蘭那間房子現在已經過了公示期,是無主物,所以由法院的人上門去和保險公司的人確認,法院的人我最熟,就找了個機會,跟去現場處理掉啦。”“最後一個問題,”楚辭豎起一根手指,“炸藥不會也是秦教授給你的吧?”“那倒沒有,”沈晝摸了摸下巴道,“我從邊境找的走私販子。”他講述完自己的所做作為,本來是笑眯眯的等待鼓掌,結果卻發現兩位聽眾臉上的神情多少都有點不可思議。楚辭靠近通訊屏幕,認真的詢問:“沈律師,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作為律師的職業生涯太過無聊,所以終於決定走上犯罪的道路了嗎?”“這就是你說的,完美的犯罪?”而西澤爾淡淡道:“走私違法。”沈晝“嘖”了一聲,道:“我雖然確實采取了一些極端手段拉獲得真相,但是我的行為並沒有造成任何實際損害結果……”“但你的行為本身就具有社會危害性。”西澤爾冷冷道。沈晝又“嘖”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懂危害性行為。”“我又不是法盲。”沈晝眨了眨眼:“你們不會告發我吧?”楚辭道:“你當心點,這可是聯邦邊防軍的師長。”沈晝立刻認錯:“好的,我錯了。”通訊斷掉,他調侃的笑意漸漸冷了下去,自言自語:“趙潛蘭到底想做什麽?他從哪裏來的這些實驗數據,這些實驗數據藏在牆壁裏,又是什麽原因呢。”他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桌麵上整整齊齊的一疊文件。半晌,沈晝一拍腦袋,懊惱道:“忘了問小林最近在幹什麽了!”==“真難得,他今天竟然幾乎沒說廢話。”楚辭合上終端,讓埃德溫再通訊艾略特萊茵,得到的卻依舊是閉合狀態的回答。“我再也不想聽見‘閉合狀態’這句話了,”楚辭道,“感覺它就是噩耗的提示音。”“不用悲觀,”西澤爾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猜測是因為萊茵先生擔心被追蹤,主動將終端閉合的。我們都能猜到昨天晚上是威廉姆斯故意引來了感應科技,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可剛才風鈴大道的屍體是怎麽回事?哪一方的勢力會有那麽大能耐,殺得感應科技毫無還手之力?”西澤爾卻沉思了一瞬,道:“雖然屍體都是感應科技的人,但按照作戰痕跡來看,他們似乎是敵對的兩方。”“啊?”楚辭抬頭去看他,“自相殘殺呀。”西澤爾點了點頭。“吃飽了撐的?”楚辭嘀咕了一句。西澤爾卻道:“要不要我背你?”“不用,我走得動。”“哦。”“誒,”楚辭停下腳步,“你竟然會主動問我要不要背我?”“我以前沒有問過?”“好像有,”楚辭撓了撓頭,“又好像沒有,我不記得了。”兩人走出地下通道,在燈影披拂的夜色中找到一家小旅店暫時落腳,翌日清晨,西澤爾去了風鈴大道的一家咖啡店,店老板是個情報販子。楚辭也跟著去了,不過負責打問情報的主要還是西澤爾,他坐在靠櫥窗的桌子旁吃早飯,一邊打量著早晨往來的顧客。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前麵那個穿著黑色舊夾克,後麵那個戴著牛仔帽,遮住了半邊臉,隻能看清楚濃密的褐色絡腮胡和別在後腰上的長管槍。兩人一進來邊直奔櫃台,顯然就是懂行的,恰好西澤爾和老板交談完,轉身朝著楚辭走來時,和牛仔帽擦肩而過。西澤爾坐在了楚辭對麵。楚辭將牛奶和麵包推到他跟前,又叫埃德溫給艾略特萊茵通訊了一次,依舊未能和他獲得聯係。而後一抬頭,看到西澤爾忽然換了個位置,坐在了他身旁。楚辭正好奇,西澤爾的目光一瞥,原來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剛才進門的兩人。楚辭合上終端的時候順手建立了一個通訊頻道,並打開了防幹擾模式。“他們有什麽問題?”他問。西澤爾神色如常的咬了一口麵包,接著咀嚼的動作掩蓋掉說話的口型:“感應科技的人。”楚辭驚訝道:“怎麽看出來的?他們偽裝的太好了,我還以為就是普通的賞金獵人或者街頭幫派人士。”“戴帽子的那個人的槍,”西澤爾道,“前天晚上的楊隆的人用的也是這個型號,不過係列不一樣,加了消音器。”“萊茵先生說的對,”楚辭低著頭,不著痕跡朝黑夾克和牛仔帽瞥了一眼,“你確實可以改行去做偵探。”“這不算什麽。”西澤爾失笑。“那什麽才算?”“我對武器比你敏感,”西澤爾咽下最後一口麵包,“可以算是職業病?”那兩人和老板竊竊的交談了一陣之後就離開了,西澤爾放下叉子,道:“跟上去。”五分鍾,楚辭和西澤爾也離開了咖啡店。早晨的風鈴大道幾乎無人,唯有稀薄的、幽幽遊蕩的霧氣。那兩人開著一輛藍色的卡車,但是令楚辭頗為驚訝的是,西澤爾竟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搞來一輛機車。機車引擎嗡鳴著飛馳出去衝散了晨霧,西澤爾道:“領口扣起來,太冷了。”楚辭縮著脖子將額頭貼在西澤爾後背上,問:“你哪裏來的車啊?”“找別人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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