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不是什麽上校了,”馮修斯自嘲的笑了笑,“我猜測聯合艦隊連我的個人資料都沒有留吧?”西澤爾有些遲疑,卻還是點了點頭。沉默許久,馮修斯問:“我們艦長,還好嗎?”“除了身體,其他都很好。”西澤爾道。馮修斯眼底閃過一抹黯色。西澤爾繼續道:“靳總是我見過最清醒的人,她永遠不會責難誰。”“嗯。”馮修斯點了下頭,低低道:“她不會。”“對了,”他換了個話題,“小林那把電磁脈衝槍之前在我那,去霍姆勒雖然用不到,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帶著,我記得她上次好像所過‘漆黑之眼’裏邊可以用……”他說著返回房間拎著一把槍出來,槍柄朝著西澤爾遞過去:“你一會給小林,我要去幫男南枝買食材。”西澤爾卻看著那把槍,仿佛沒有接過去的意思。馮修斯疑惑:“怎麽了?”西澤爾抿了一下嘴唇,問道:“這把槍哪裏來的?”“我不知道,”馮修斯搖頭,“反正是小林的,他經常用。”西澤爾將槍柄攥在手中,是非常熟悉的耐熱合金材料的觸感。這把黑色的槍看十年前古平平無奇,甚至已經有些斑駁的舊痕,但它的經曆卻不可謂不豐富。它最早屬於張雲中,他在一次與星盜的鏖戰中遺失了這把槍,它流落到霧海,陰差陽錯的到了西澤爾的手裏,靳昀初由此找到困在霧海無法離開的他。後來張師長和他打賭,非常言而有信的將它輸給了西澤爾,於是成為了西澤爾的常用配槍。再後來,再一次躍遷的過程中西澤爾的副官白粵不慎將其遺失,西澤爾本以為他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這把槍了。可是現在,它卻完好無缺的出現在了他的手中。西澤爾拿著槍去找正在後院陪小橘子玩的楚辭。“你不是不下來嗎?”楚辭懶洋洋的道,“怎麽又下來了?”西澤爾過去坐在他旁邊,將那把黑色的槍放在自己腿上:“這把槍你是從哪裏來的?”楚辭見他神情微凝,好奇道:“怎麽了?”西澤爾微微皺眉:“這把槍是我的。”“哈?”楚辭愕然。“白粵又一次躍遷的時候不小心遺失了,怎麽會在你這裏?”楚辭忙問:“什麽時候丟的?”“我記不清了,似乎是在你去179基地前不久。”“憲曆四十二年的春季末!”“對,”西澤爾看著他,“你怎麽知道?”“我就是在那個時候去的霍姆勒,”楚辭看著這把黑色的槍,緩緩道,“它是的我從古董號的艙室裏帶出來的,它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非常巧妙,巧到不可思議……如果不是這把槍,我可能當時就死了。”他的目光轉向西澤爾:“我就是用這把槍,殺死了劉正鋒。”沉默。誰也無法解釋為什麽躍遷時遺失的槍會出現在千萬光年之外的星球,甚至如同被設計的,最巧合的戲劇,簡直不可思議。最終楚辭出聲打破了這沉寂,他嘟囔道:“‘漆黑之眼’裏就是會發生很多奇怪的的事情,要不然我也不會想去再看看了。”西澤爾點了點頭,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不過既然這是你的配槍,那就還給你吧。”楚辭道,“反正我也可有可無。”西澤爾忽然道:“你之前說的,經常用的丟在家裏的槍,就是這個?”“對啊,”楚辭答道,“霧海的電磁脈衝武器常年貨源短缺,屬於稀有物啦。”“那還是給你吧。”西澤爾笑道,“畢竟我常年在聯邦,電磁脈衝武器雖然昂貴,但也不算稀有品。”楚辭翻了個白眼:“不要了不要了,我覺得動能槍用著挺好的。”西澤爾失笑,那把槍留在了他手邊。傍晚馮修斯買食材回來,南枝做了一桌子菜,楚辭叫了半天neo也躲在房間裏不下來,楚辭隻好給她分了點她愛吃的送上去。吃過飯後外賣小哥楚辭上去收盤子,neo道:“反正你去霍姆勒也用不了人工智能,埃德溫借給我兩天。”“咦,”楚辭好奇,“你要幹什麽?”“我寫了一道追蹤程序,讓埃德溫幫我跑一跑,順便給他升個級,很久沒有升過來了,它肯定又跟不上時代了。”neo有氣無力的道。楚辭心想,時代可能沒有你想象中發展的那麽快。“而且沈晝下周要去什麽地方炸房子,讓埃德溫幫他盯一下,這種事太無聊了,我不想幹。”楚辭:“……炸房子?沈晝不是在聯邦嗎,他是刑辯律師做魔怔了自己想進去了是嗎?”“我怎麽知道,”neo不耐煩的道,“他不是猩紅偵探嗎?猩紅偵探為了真相不擇手段。”“好家夥,”楚辭感歎,“好一個猩紅偵探。”他感慨的端著盤子下樓,剛將一疊盤子送進洗碗機,終端的通訊燈就閃了一下。楚辭點了連接,通訊頻道裏傳來艾略特萊茵肅穆的聲音:“林,風鈴大道出事了,最好盡快趕過來。”西澤爾見他神情一冷,皺眉道:“怎麽了?”“萊茵先生說風鈴大道出事了,”楚辭低聲道,“到那時具體什麽事情他沒有說,我們恐怕得過去一趟。”他一回頭,看到南枝就站在廚房門口,神情寧靜地問:“什麽時候走?”楚辭道:“今晚。”第276章 人海(中)夏冬兩季,自然星球上的大氣層會調節溫度和天氣,形成明顯的季節差。但是空間站卻不會,空間站是純粹的人造環境,季節和時間都不那麽分明,唯一讓人反應過來,按照人類傳統的時間觀念,夏季或者冬季在空間站來臨時,是強烈的對流風。這種風往往伴隨著陰雨天,有時候還會有輻射雨,青灰色的霧氣彌漫,猶如魔鬼吐露的毒煙,沾染上了它獠牙上的毒涎。楚辭和西澤爾就是在這樣的天氣裏抵達了八十七層的風鈴大道。街角的小旅館已經人去樓空,原本小窩洞一般的前廳如今真的成了野獸過境的洞穴,一切陳設都被打碎了,連那件老舊的木櫃台,和莫利老婆婆珍愛的躺椅,都掀翻在地下室黑洞洞的台階口。楚辭邁過廚房滑動門軌道的凹槽時踩到一樣東西,他低頭,是一把已經劈成兩半的剪刀,刃片上還沾著星星點點的血漬,老婆婆曾用這把剪刀給楚辭剪過兩次頭發。“有什麽發現?”他抬頭問。艾略特萊茵佝著腰從樓梯上走下來:“上麵也差不多,我之前裝的幾個□□全部被引爆,閣樓裏空了。”“撒普洛斯的終端呢?”“依舊是閉合狀態,”西澤爾道,“他上次有答複還是四天前,要麽他們處於某種無法與外界聯絡的狀態,要麽,終端恐怕已經不在他手裏了。”“回二星之前就應該先來一趟占星城。”楚辭歎道。艾略特萊茵說道,“安圖瓦夫人在風鈴大道生活了十餘年平安無事,最大的原因是卡萊唉達在暗中庇護。可我昨天已經去過街角的辦事處,和上次相比,裏麵的工作人員已經換了一茬。可見這次的突發事件……”他沉吟著,神情微凝。楚辭道:“您的意思是,埃達女士也遇到了困難?”“我的第一反應也是如此,”艾略特萊茵答道,“所以我第一時間搜集了埃達的最近情報,得到的結果卻是她那邊一切如常。”“情報來源呢?”艾略特萊茵搖了搖頭:“就是提供給我‘大清洗’的那個情報販子,是熟人。”西澤爾忽然道:“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性。”楚辭抬了抬眼眸,接話道:“你是說,卡萊埃達就是始作俑者?”西澤爾點了點頭。“這聽著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楚辭“嘖”了一聲,“她可從來不在乎手段,對她來說,目的和結果才是最重要的。”“可這又和她此前的作為相悖,”萊茵望著滿屋狼藉,神情晦暗不明,“如果要殺撒普洛斯和安圖瓦夫人,,為什麽不老早動手?況且倘若是她做的,恐怕一點痕跡也不會留,畢竟撒普洛斯對這位姐姐還有感情,而切按照你之前說的,安圖瓦夫人雖然嫌惡她,卻也並不苛待,甚至還會出手相救。”“這倒是,”楚辭點頭,“但也難保這其中有什麽突然的變故……也許我們應該直接聯係埃達女士,和她本人對話。”楚辭問:“您之前沒有通訊過埃達女士?”“嗯。”艾略特萊茵微微點頭,“感應科技的網絡係統冰牆會攔截篩選外部陌生通訊,因此我隻能等她離開感應科技的園區再通訊她才絕對安全,但是據說最近恰逢感應科技的年底技術研討會,她工作很忙碌。”說到這他忽然聲音一頓,不知道想起什麽,慢慢蹙起了眉頭。“怎麽了?”“我待會再去找一下情報販子,”艾略特萊茵低聲道,“我需要知道,卡萊埃達到底多久沒有離開過園區了。”西澤爾有些驚訝:“您猜測,她被軟禁了?”“對。”萊茵點頭,“雖然身為感應科技的領袖,但埃達的統治根基並不穩固,不然她也不會前來和慕容尋求結盟,我猜測必然是內部有什麽阻礙或者人令她掣肘,否則以這個女人的風格,怎麽會麵對自己設立的辦事處被人清剿而無動於衷?”“可是這裏沒有人在監視,”楚辭挑眉,“我沒發現有‘眼睛’,您提前清理過?”雖然他們剛才是從地下室進來的,但倘若有監視的人或者裝置,這棟房屋裏的任何一舉一動都會被察覺。艾略特萊茵卻搖了搖頭:“沒有,這也是我目前沒有答案的疑問之一。”“不過,”他玩笑道,“這也恰好佐證了這次事件的凶手不是卡萊埃達,她知道你和撒普洛斯、安圖瓦夫人關係匪淺,也知道我最近要來占星城。如果是她做的,怎麽還會留下這一片狼藉的現場讓我這個猩紅偵探去追蹤,又怎麽會一個監視器都不留?”楚辭摸了摸下巴,笑道:“也對。”“您沒有別的發現嗎?”三人一行離開了小旅館,依舊從地下室出去。外麵的輻射雨又下的更大了些,雨流在地上凝聚,匯成一股一股髒汙的河流。“有一些,但都是小線索,也許用的到。”萊茵撐著一把透明的傘,抬頭望了望滿是迷霧的街道。空間站沒有大氣層,是一個巨大的恒溫係統維持著人類可以生存的溫度和環境,雨天都是對流風帶來的,來的快去得也快,一般不會超過一個小時。等到楚辭和西澤爾找到暫時落腳的賓館時,輻射雨就已經停了。“這天氣可真糟糕……”旅店老板嘟囔著,沒精打采的給西澤爾兌換了房間門的電子碼。艾略特萊茵刻不容緩的去找情報販子了,西澤爾問楚辭:“你要不先休息一下,在星艦上也沒見你睡覺。”“我精神好得很,”楚辭擺了擺手,“等萊茵先生回來。”結果一直到下午也不見艾略特萊茵回來,輻射雨卻又淅淅瀝瀝的下了半小時,而躺在潮濕的床上,百般無聊的楚辭等來了一個出乎預料的通訊。“阿薩爾?”他從床上爬起來,驚訝道,“你竟然會主動給我通訊。”通訊屏幕裏,星盜的神情有幾分不自然,滿臉寫著不自然,卻還是訕訕笑道:“唐說你找我有事,我當然會主動通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