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得意的朝著沈晝扮了個鬼臉,跟著西澤爾出門。“哎。”沈晝長歎,“你們倆真是一唱一和,欺負我這個老實人。”他也跟著出了門。楚辭嫌棄中央大道上人多,於是抄了條僻靜無人的小路,從南門出學校。天色暗的很早,此時街道上已經華燈輝煌,冷風蕭索,沈晝穿得有些薄,他三步並作兩步鑽進了街旁一家小店,躲在櫥窗後麵朝楚辭和西澤爾招手。“好冷。”他輕聲道:“還好二星的冬天沒有這麽冷,不然那些來逃難的人就要凍死了。”“今年冬天也有很多逃難的人嗎?”楚辭問。“嗯,”沈晝點頭,“半橋那邊都要住滿了。”“總督不管嗎?”“周沛言?”沈晝輕蔑道,“他巴不得人越多越好,這樣他就可以征更多的稅。”“霧海的星球上還有行政總督?”西澤爾問。“隻有占星城被幾個巨頭公司把控著,其他幾個大星球都還是按照移民初期建立的行政轄區運作,”沈晝一邊快速的瀏覽著餐單一邊道,“不過現在所謂的政府機構和地方割據勢力沒什麽區別,甚至比他們更黑。一星去年就在打仗,今年倒是沒打了,不過夏天大氣層出了故障,輻射雨下了三個月,死了很多人,最後威爾遜卡隆找了凜阪生物的人來修好了大氣層,並將那一塊大氣層所涉及的地麵區域劃成了私有。”他說著冷笑了兩聲,將投射在空中的餐單賺了個方向,麵朝楚辭。楚辭道:“我夏天在占星城,完全沒聽到任何相關消息。”“輻射雨幹擾了通訊。”沈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凜阪生物竟然會有修補大氣循環係統的技術。”楚辭發出一聲鼻音:“他們還有聯邦機甲的詳細製造數據呢。”楚辭將餐單給了西澤爾,卻發現這個人似乎在發呆,叫了兩聲才答應。“你想什麽呢。”西澤爾低聲說道:“在想剛才沈晝說的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剛到那邊的時候也會有這種想法,”沈晝苦笑,“那時候艾略特常常對我說,習慣就好,哈哈哈。”西澤爾問:“那你現在習慣了嗎?”“你覺得呢?”沈晝反問。“我覺得你沒有,”西澤爾將機器人端上來的麵條推到楚辭跟前,“否則你就不會說剛才那段,關於一星的話。”“我隻是感慨。”沈晝平靜的道,“但說出口的都是廢話,我改變不了什麽。”他將叉子搭在仿生陶瓷的盤子邊,發出一聲低沉的悶響。楚辭道:“沈老師,你和當年一樣,一點也沒變。”……“你要給我看什麽?”沈晝接過西澤爾手裏的芯片,讀取之後終端上投射出一麵信息框,上麵似乎是某個人的履曆,但是很多信息都被加密了,無法讀取。楚辭看到姓名欄,眼睛微微睜大:“喬治馮修斯?”“我沒找到他的照片,”西澤爾道,“但是想必都已經被初始化刪除了,這張加密的簡曆也是費了很大力氣才找到的。”沈晝摩挲著下巴:“是同一個人?”“喬治馮修斯曾是陸川號的艦長,在他擔任陸川號艦長之前,是這艘星艦的大副,而他的指揮官,是靳昀初。”“陸川號,不是靳總受傷時出事故的那艘星艦嗎?”“嗯,當時的任務非常緊急,但是那天下午陸川號的艦長喬治馮恰好不在,於是他的老上司靳昀初就替他接下了這個任務,星艦上除了船員之外,還有一位名叫傑奎琳穆赫蘭的科學家。“星艦在執行任務中途發生了爆炸,船員幾乎全部死亡,靳昀初受了重傷,那位科學家……失蹤。“而聯邦調查局哪怕是在有數個疑點的情況下,也還是為這場災難定性為,意外事故。”“我算是看出來了,”楚辭翻了個白眼,“聯邦調查局除了‘意外事故’就不會說別的話了。”而沈晝沉默了幾秒鍾,才緩緩道:“難怪馮要找到穆赫蘭女士。我了解他,他肯定會認為靳總受傷時自己的錯,不論如何也不會接受這樣似是而非的結果,他肯定會自己去找真相。”西澤爾點了點頭:“我拜訪過當年和他共事的人,他們對他緘口不言,隻告訴我說,他因為政治性錯誤被開除軍籍,又因為妨害公務罪而判處一年零三個月有期徒刑,但是在警察去逮捕他的途中,他就逃走了,從此再沒有出現過。”“等等,”沈晝豎起一隻手掌打斷了他的話,深深的周皺起眉,“你給我看這些……你想用馮做借口去告訴靳總和秦教授霍姆勒的事情?”“嗯。”沈晝問:“那你如何解釋,你和馮是怎樣認識的?”“近五年前,張雲中師長曾經在黑三角防區附近捕撈上來一個逃生艙,裏麵的人就是喬治馮,而我和張雲中師長是好友。而且我在戰區打了三年星盜,認識幾個霧海人,不算稀奇。”楚辭悄悄在沈晝耳邊道:“記得阿薩爾臉上那道傷疤嗎?”沈晝點頭。楚辭一指西澤爾:“就是他幹的。”沈晝:“好家夥!”“行,”沈晝攤開雙手,“邏輯上已經很圓滿了。但我還有一點疑問,既然這樣的話,你隨便找個星盜的名字告訴靳總不就行了,為什麽非得要調查馮的舊事,難道隻是因為他是靳總的舊部?”“不是。”西澤爾淡然道,“因為我還要向靳總詢問當年陸川號事故的一些細節,不能貿然去問,需要找個借口。”沈晝遲疑道:“……因為你姑姑?”西澤爾看向了楚辭,沈晝跟著也偏過頭去:“你看他做什麽?”“不完全是穆赫蘭女士。”楚辭沉沉道,“還因為,陸川號當時執行的緊急追蹤任務,目標是我父親。”沈晝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鍾,重複道:“誰?”“我父親,曾經叢林之心的科學家,據說後來叛逃了,叛逃原因不明。”“……”好半晌,他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些許,呢喃道:“難怪你要去中央星圈……”楚辭“嗯”了一聲。“好了,”沈晝倏然揚起笑容,他的神情疲倦不堪,但眼瞳卻明亮攝人,他使勁按了按楚辭的肩膀,“我知道了。你想做什麽就去做,我在呢。”“那我先回去?”沈晝看了一眼時間,“晚了,你們誰送我一下,過了研究園的門禁就行。”“我去吧。”西澤爾將沈晝送到了門禁口,離開的時候他忽然道:“其實不告訴我也不影響吧?”“是林說要告訴你的。”西澤爾道。“哈,”沈晝笑了一聲,“我就知道。”他轉身離開,一邊朝西澤爾胡亂揮了揮手,背影逐漸消失漆黑夜色中。天邊灰雲翻湧,如同巨獸潮汐,淹沒了所有星辰的光。==周五楚辭照常上課,不過下午時又接到了艾薇拉的留言說聚會提前,楚辭問奧蘭多去不去,奧蘭多糾結了半晌,最終決定和他一起去。外麵風聲凜冽,咖啡館內卻暖意融融,恒溫係統調節出最適宜人類溫度,楚辭和奧蘭多落座大概五分鍾後,俱樂部成員到齊,艾薇拉宣布聚會開始。諾亞依舊坐在中央的沙發上,神情冷漠倨傲,艾薇拉笑意優雅,楚辭出神的想,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和好沒有。他對今天聚會的內容不感興趣,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直到一個叫於澤的男生開口問了一個精神力畛域的問題。角落裏的女生道:“我可以回答,不過你能支付給我想要的報酬嗎?”於澤吞吞吐吐的道:“你,你需要什麽?”“我需要m型機的光學鏡運行數據。”於澤驚愕道:“新型機甲的數據很難搞,這兩者,等價嗎?”艾薇拉柔和的道:“你問的問題需要大量操縱實踐才能得出結論和經驗,我想,如果你可以通過自己得到答案,就不會來這裏尋求幫助了,對嗎?所以我認為,這兩者是等價的。”女生嗤笑:“想要不勞而獲,還不想付出代價,哪有這樣的好事?”其他學生都竊竊的笑了起來,於澤漲紅了臉,聲音低微的道:“對不起,我隻是,我不懂這些。”楚辭看向女生,道:“我能拿到你要的數據。”女生喜形於色:“你需要什麽報酬?”楚辭本來想說“以後再說”,奧蘭多卻拉了拉他的手,從終端上劃給他一條信息。楚辭低頭瞥一眼,道:“我要知道阿達帕拉挫和yinb青素在治療神經性病症時候的區別。會不會有什麽副作用。”“你知道我是要藥學專業?”女生微驚訝,“不過這兩種藥物都不多見,我回去查查資料,整理好發送給你。”於澤看向艾薇拉,遲疑地問道:“這兩者不等價吧?”“雙方自願而已。”聚會結束,楚辭和奧蘭多一起往回走,他隨口問:“阿達帕拉挫和yinb青素是什麽藥?”“暑假的時候我去療養院看望我爸爸,”奧蘭多的聲音被怒吼的風聲咬的破碎,“在他床頭的桌子上看到的。”“我還以為是你自己的藥。”“我已經不吃那些藥了,”奧蘭多道,語氣有些憂愁,“不過不知道身體還能不能恢複。”楚辭道:“要是不能恢複,你可以隻保留大腦和脊椎,然後換一副生物材料身體,金屬骨骼、仿真皮膚、手臂上裝一個槍管的那種。”奧蘭多:“……你電影看多了吧?卻不說技術能不能達到,聯邦法律也不允許全身都改造成機械體吧?”“聯邦不允許,你可以去霧海。”楚辭煞有介事道,“霧海有一個地方叫自由彼岸,那裏全都是改造人醫院和地下診所,一定能滿足你的要求。”奧蘭多露出懷疑而忌憚的神色:“他們有醫療器械許可證嗎?”“當然,”楚辭攤手,“沒有啊。上手術台之前要簽生命協議,一切後果都由自己負責。”“那還是算了”奧蘭多聲音一頓,“你怎麽知道這些的?”楚辭一臉嚴肅:“我在星網上看來的。”奧蘭多語氣猙獰的作勢要打他:“林!讓你捉弄我!”楚辭撒丫子跑出去四五百米,奧蘭多根本追不上,隻能在後麵忿忿的大喊:“這是我今年最後一次陪你來聚會,以後你就自己一個人來吧!”楚辭遠遠的朝他做鬼臉,奧蘭多罵罵咧咧的聲音飄搖在冷夜寒風中。隻是楚辭沒想到,這竟然真的是奧蘭多今年最後一次陪他去咖啡館參加聚會。因為周六下午,西澤爾回來告訴他,靳總批給他一個長期探索任務,艦隊正在組建中,但在正式出航之前,他可以去黑三角地區先行收集航線信息。“去霧海?”西澤爾點頭:“去霍姆勒。”“那我怎麽辦?”楚辭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