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不耐煩的道:“別照了,非常好看。”“是嗎?”西澤爾故意道,“難得聽見你誇我。”“誇你的人能從一百三十六層排到無人區,不差我一個。”後廚傳來老婆婆叫撒普洛斯的聲音,撒普洛斯“噔噔噔”的從樓上衝下來:“幹嘛幹嘛,他們倆不是在這嗎?為什麽又要叫我。”“他們倆有別的事情要忙,你去街上給我買瓶清洗劑回來。”撒普洛斯抱怨著走了。楚辭將鏡子放回盥洗室,在門口問老婆婆:“我們倆有什麽事情要忙呢?”老婆婆提出來一桶油漆,對西澤爾道:“反正你待會要換衣服,去把陽台的欄杆刷一遍。”楚辭將油漆接過去,道:“我哥動手能力很差勁的,還是我來吧。”西澤爾:“……”他提著油漆桶去了陽台,西澤爾跟了上來,道:“你會刷漆?”“我不僅會刷漆,”楚辭掰著指頭給他算,“我還會修剪花木、采買、修家政機器人、裝洗衣機和冷藏櫃等等。”“真巧,”西澤爾懶洋洋的道,“我都不會。”楚辭本來想損他兩句,但是一回頭,看到午後金色光影餘韻裏,西澤爾的發梢仿佛燃燒的碎金,英俊的側臉神情安靜,微微低著頭,脖頸處那條幹涸的血痕還在。西澤爾的皮膚顏色和他差不多,都是冷質的白,因此那道傷痕格外鮮明,像某種紅色的圖騰,爬進了他的領口裏,總讓人想扯開他的領子看看。楚辭心不在焉的道:“沒關係,我會就可以了。”說完他丟下油漆桶和手套,跑到樓下找老婆婆要了一塊濕紙巾,將手背在身後,對西澤爾道:“低頭。”西澤爾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他說的做了。楚辭伸手解開了他襯衫最頂的一顆扣子。“……幹嘛?”楚辭瞥了他一眼:“我又不非禮你。”“……”他將那道血痕周圍凝固的血跡慢慢擦掉,“咦”了一聲,道:“你脖子裏有很好多頭發。”應該是剛才剪頭發的時候掉進去的。楚辭鼓起腮幫子意圖將粘在他脖子上的碎頭發頭吹走,吹了半天無濟於事,幹脆用手去揀,他手指看上去倒是修長細,但其實指腹處常年結著薄繭,在西澤爾的脖子上一撥拉,他就下意識的僵了一下。一開始楚辭沒注意,但是撿走幾根碎頭發之後,發現西澤爾垂下來的脖頸姿態僵硬,他就惡作劇的用手指在人家脖子上非常輕的劃了幾下,果不其然西澤爾側過頭要躲,楚辭眼疾手快的一胳膊摟住西澤爾的脖子,哈哈大笑:“原來你怕癢!”西澤爾抬手扣上了襯衫扣子,沒有說話。“碎頭發還沒撿完呢。你不嫌紮嗎?”“我待會就去換衣服。”西澤爾咕噥就要走。楚辭摟著他的脖子不放開,追問:“你真的怕癢啊。”西澤爾抿了抿嘴唇:“你鬆手。”楚辭:“我不。”“鬆手。”“我就不。”楚辭偏過頭湊到西澤爾臉跟前去看他的神情,卻被他一把按住額頭撥到旁邊,然後抓住他的手腕用巧勁一翻,從他的胳膊彎裏掙脫了出去。丟下一句“我去換衣服”,就快步離開了陽台。盥洗室裏很黑,而因為頂燈壞掉了一個,哪怕開照明也不會有多亮。西澤爾按下控製麵板上的按鈕,昏黃的光盈慢滿了狹小的房間,鏡子上凝結著幹涸的水漬,他看到鏡子裏自己變短了一些的頭發,也看到掩藏在發梢之下的耳朵尖,微微泛紅。“怕癢……”他嘀咕了一句,將襯衫脫掉扔在洗衣機上。印象裏從他五六歲開始就很少和人有什麽親密接觸,這其中包括他的母親謝清伊女士。少年時期他讀的學校是全封閉式,而他獨來獨往的習慣卻恰好就是在那時候養成的。中學時他和同學的關係有所緩和,但也僅限於緩和,不湊巧他的室友也是個沉默寡言的學霸,兩個人哪怕是結伴去圖書館,也能一句話不說的抵達。大學更不用說,別人忙著談戀愛,他忙著調試機甲、演練戰術,還沒畢業就因為模擬演戰成績太好,和獲得的獎項太多而成為了他們這一屆唯三的上校領銜之一,而他還是那個當之無愧的第一名。成年後的他更忙碌,在防區時不分晝夜的出巡,回來後也沒好到哪裏去。思來想去,雖然少年時獨來獨往的習慣保持到了現在,但他並非是沒有朋友,隻是甚少和人家勾肩搭背,可如果是楚辭……他要背要抱,自己卻會覺得理所當然。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怕癢這回事,碰過他脖子位置的隻有楚辭和子彈。哦,還有他自己。他用手指輕輕撓了撓鎖骨靠近脖頸的位置,沒什麽感覺,難道因為別人碰的,所以才格外敏感?西澤爾覺得有點離奇,很快將這件事拋在腦後,走進了淋浴間。等他洗完澡換好衣服再去陽台上時,林裝修工已經任勞任怨的刷完了半個欄杆,並且刷得非常勻稱,堪稱手藝高超。西澤爾驚訝道:“你真的會刷漆?”“我騙你幹嘛?”楚辭直起身,“我覺得世界上可能沒有我不會幹的事,除了生孩子。”他又刷了一根欄杆,自言自語道:“那如果我是個女生,豈不是全能?”西澤爾好笑道:“這都什麽跟什麽?”他站在旁邊等楚辭刷完了欄杆,將油漆桶拎回雜物間,這時候撒普洛斯剛買清洗劑回來,碰巧艾略特萊茵也回來了,老婆婆毫不客氣的道:“高個子,幫我修一下閣樓的屋頂,漏水好久了。”於是撒普洛斯又認命的去幫艾略特萊茵搬梯子,賞金獵人思考了半天屋頂應該怎麽修,最後決定去星網上找一找攻略,楚辭無奈道:“我來吧。”西澤爾接過撒普洛斯手裏的梯子,搬上樓,一會見楚辭抱著工具箱和防水布慢吞吞走進來。屋頂修好,西澤爾道:“你還真的會修?”“我說了我什麽都會。”楚辭收拾了工具,一本正經的推銷自己,“殺人放火越貨,刷漆修屋頂開機甲開星艦開鎖,居家旅行必備。”西澤爾假裝驚訝:“這麽好?怎麽賣啊。”“不賣不賣。”楚辭擺擺手,抱著工具箱下樓去了。艾略特萊茵靠在門口,笑道:“小家夥連屋頂都會修,這是我沒想到的。”說完他職業病頓時犯了,稍作推理,了然道:“二星大氣係統老舊失修,常年多雨,林會修屋頂很正常,應該是跟著馮學的。”西澤爾哭笑不得,道:“您觀察的很細致。”艾略特萊茵道:“頌布的骨骼都投進了熔爐,他的記憶怎麽樣?”西澤爾將自己的猜測講述給他,萊茵沉思了一下,道:“如果頌布知道康維手中有一把綠色通道的鑰匙呢?”他像是在問西澤爾,又像是在問自己。“還記得橙子的話嗎?”萊茵的神情晦暗不明,“基因異變發生之後的幾天,阿萊德去雪浪公寓的後巷是老鍾授意,但是老鍾卻說,自己是在送走了頌布之後才發現康維被冒充了的。”“時間上並不矛盾。”“性質上矛盾,老鍾不知道頌布是誰。”“你的意思是,”西澤爾緩慢的道,“老鍾追查到了頌布的身份?”“可他不應該能追溯到頌布的身份,”萊茵道,“他是從什麽渠道得知頌布的身份的呢?”“也許……”西澤爾沉思道,“但是不應該那麽草率的讓橙子殺死老鍾。”艾略特萊茵卻道:“不不不,她天性柔軟善良,從未殺過人,可能隻有那麽一瞬間擁有手刃仇人的勇氣,不應該被剝奪。”“而且,這件事裏,老鍾隻是個邊緣角色。”停頓了一下,他道:“我認為,朱葉才是那個重要人物。”西澤爾皺了皺眉,艾略特萊茵抬起手,又停住,安慰他道:“我會調查下去的,放心。”“但我要去回一趟……”他沒有說目的地,但是萊茵可以立刻明悟,他要回去的是聯邦。楚辭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驚訝道:“你要回去?你假期用完了?”“還沒有,”西澤爾道,“但是有點事情。”“哦。”楚辭又縮回了頭。西澤爾看著的艾略特萊茵還停在空中的手,疑惑道:“您這是?”“哦,”萊茵放下手,笑道,“我本來是想拍一拍你的肩膀,但想到你不喜歡別人的觸碰,就及時的止住了動作。”“您怎麽知道我不喜歡別人觸碰?”西澤爾剛問完就自己回答,“我知道了,您觀察的真細致。”這時候,楚辭再次冒了出來,問西澤爾:“你真的不喜歡別人碰到你?”說著用手指戳了戳西澤爾的胳膊。西澤爾任由他戳來戳去,無奈道:“你要不再去修一個屋頂?”楚辭“切”了一聲,走了。“看來……”艾略特萊茵歎了一口氣,“頌布真的是埋在他心裏的一個死結。”西澤爾輕輕地“嗯”了一聲。他下樓去的時候,楚辭坐在櫃台後麵充當店老板,莫利老婆婆的旅店實在太偏了,三五天也不見一個顧客上門,楚辭坐在那隻有打盹的份兒。西澤爾走過去,將那塊金屬腕骨放在了櫃台上,道:“明天下午走。”楚辭抬起頭:“你怎麽知道我要去空間站?”西澤爾道:“默契。”楚辭拿走了腕骨,繼續趴在櫃台上打盹,神識混沌之際,他想,西澤爾說得對,他們好像確實很有默契。==“又要走啊?”撒普洛斯將楚辭三人送到了區位對接門。楚辭和西澤爾要回聯邦,而艾略特萊茵決定再去一次自由彼岸。“你們可真忙,”撒普洛斯感歎道,“本來還想明天買點好吃的,讓你們嚐嚐莫利的拿手菜。”“以後還有機會。”艾略特萊茵道。星艦直直衝入了太空,半天後在某個樞紐站暫停,艾略特萊茵折去自由彼岸,而楚辭和西澤爾則跟著星艦去了三星,在那裏轉去聯邦。幾年過去,斯托利亞空間站也沒有什麽變化,依舊是每年清洗一次軌道,做一次大氣層維護,空間站管理局的門衛大爺卻每年都不更換。正是大中午。人工大氣模擬出來天空很藍,沒有雲彩,街道上除了被灼燒的滾燙的自動清掃機器人之外鮮少有行人溜達。街角處一家飲料店的門開了,熱浪撲麵襲來,原本昏昏欲睡的店員瞬間一個機靈,揉了揉眼睛,打量著走進來得兩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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