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眾人見到那位叫斯達克的鎖匠時,才知道莫利老婆婆的形容果然準確無比。斯達克是一個瘦弱的老頭兒,他的滿臉縱橫的褶子,因為太瘦,皮膚就像蒙在不合適的頭骨上似的,遠看真的很像胡桃皮。他提著一盞還需要上發條的燃料風燈,語速慢的好像蝸牛在爬:“她已經向我打過招呼了,要送你們離開一百三十六層。”艾略特萊茵反問:“她?”鎖匠緩緩的轉過胡桃腦袋:“怎麽,你們不是安圖瓦夫人的朋友?”“是是是,”撒普洛斯舉手,“我們是。”他轉過頭小聲對萊茵道:“安圖瓦是莫利的姓氏,莫利安圖瓦。”鎖匠混沌的目光在艾略特萊茵臉上滑過去,卻隻是道:“跟我來。”他帶著一行人進了店麵裏間,上到閣樓,然後打開了一個靠牆的櫃子。那櫃子裏隱隱有光,幽深的如無底洞穴,竟然是一條暗道。楚辭腦海中驚電般靈光一閃!他想起來昆特辦公室裏那個安裝有基因鎖的保險櫃為什麽既視感那麽強烈了,在愛麗絲園的老板鄭行早的辦公室裏,他見過類似構造,那保險櫃之後應該也是一條暗道。昆特也是聯邦人……按照陳列櫃裏的器官數量,他從哪裏可以找來如此之多的美麗少女?答案很有可能就在鄭行早身上!但現在昆特和鄭行早都已經死了,無法斷定他們之間到底隻是單純的交易關係,還是和卡隆背後的神秘勢力有所關聯。黑暗通道裏隻剩下鎖匠手裏的風燈還亮著,光線羸弱,遠看去猶如螢火。楚辭有些心不在焉,通道狹窄隻能容一人通行,他跟著西澤爾走在最後,走著走著就一頭撞在了西澤爾的背上,差點栽倒。西澤爾停下腳步,問道:“要不我背你?”楚辭愣了一下:“啊?”西澤爾蹲下身,微微偏頭道:“來。”楚辭本來想說“我自己能走”,但是話到口邊又打住,他一聲不吭的爬到西澤爾的背上,摟住他的脖子。西澤爾大步往前,跟上撒普洛斯。“剛才在想什麽呢?”他問。楚辭卻道:“不能確定。”西澤爾不明所以:“什麽?”走在最前的鎖匠忽然停住了腳步,道:“到了。”楚辭伸長了脖子去看。這條暗道的盡頭竟然是地下通道的某處拐角,鎖匠聲音蒼老而嘶啞:“從這裏上去就能繞過兩個主幹道的中轉點,再從c口進地下通道,左目町三街的平行通道直走,可以到升降艙。”艾略特萊茵道:“我們升降艙站台過來。”“我說的舊艙,”鎖匠慢吞吞道,“不是被那幾個巨頭公司把控的升降通道。”“舊艙”“很少有人知道,”鎖匠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毫無特殊的磁條鑰匙,“拿這個給‘守門人’,你們就可以下去,鑰匙記得還回來。”撒普洛斯插話道:“我們最近可能不會來一百三十六層了,什麽時候來還鑰匙啊?”“什麽時候都行。”鎖匠轉身走往回走,聲音在暗道裏回蕩著,風燈在黑暗的背景上,逐漸縮小成黃豆般細小。“守門人是什麽?”楚辭問。“我也不知道,”艾略特萊茵搖了搖頭,笑道,“雖然我已經在霧海闖蕩了多年,也算是經驗豐富,但是依舊有許多地下勢力或者職業是我沒有聽說過的。”撒普洛斯忽然道:“‘守門人’是綠色通道的看守者。”“綠色通道又是什麽?”“綠色通道是一批逃難者建立起來的通行通道。”艾略特萊茵平靜的道,“最初的時候隻是用以幫助逃難的人,但後來逐漸轉到地下,就很少有人知道了,我也隻是聽說過,而相應的,他們將一些走私路線稱為紅色通道。”“逃難?從哪裏逃難?”艾略特萊茵抿了抿嘴唇,道:“據說,是聯邦。”楚辭和西澤爾對視了一眼,西澤爾輕微的搖了一下頭,表示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此類事件。一行人迅速的到了左目町的地下通道。守門人是一個管鉗工樣的沉默男人,看了撒普洛斯遞上去的磁條鑰匙後聲音低沉的道:“鎖匠的人?”隨口帶著他們穿過一片雜亂的地下市場,來到一個被眾多陳舊的集裝箱擠壓得有些變形的小屋子前。裏麵竟然是一個老式鎖鏈升降梯。升降梯間很窄,勉強的擠下四五個人,然後晃晃悠悠的下降,最後落到一處軌道平台上。守門人看了眼時間:“舊艙十分鍾後到達。”楚辭和艾略特萊茵臉上都微有驚訝。誰也想不到,在一百三十六層這樣被幾個巨頭公司把控的高層,竟然還有這麽完備的地下通道,甚至可以連通上下兩層。十分鍾很快過去,升降艙緩緩上升到站台的位置,守門人對駕駛員道:“這是今天最後一批乘客。”駕駛打開艙門將楚辭幾個人都放進去,升降艙快速下降,虛空中黑暗沒有流逝痕跡,直到“鏗”一聲重響,升降艙卡在站台上,駕駛員道:“一百三十五層到了,你們要去幾層?”萊茵道:“八十七層。”駕駛員搖頭:“太遠了到不了,我隻能送你們到一百二十六層。”“可以。”於是升降艙持續下降,距離太遠,駕駛員無聊的道:“你們是鎖匠的朋友?”艾略特萊茵道:“看來我們的朋友很有名。”“鎖匠是為數不多願意生活在地麵上,而且還是在高層,不像我們,都在地下,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艾略特萊茵沒有多問,但駕駛員卻主動道:“我知道你們不是我們這邊的人,但鎖匠在地麵上生活,免不了有幾個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楚辭皺了皺眉。這句話不論放在霧海的哪個地方都會顯得格格不入,凶徒和豺狼之中也許有良善者,但在霧海,少有單純為了幫助而存在的團體,人們大部分,都是為了生存。升降艙最終抵達了一百二十六層,這裏的夜晚喧鬧而淩亂,顯然一百三十六層的變故和戒嚴並沒有影響到這裏。“就送你們到這了。”駕駛員笑眯眯的揮了揮手,升降艙消失在無盡的黑暗軌道中。艾略特萊茵注視著站台也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才回過頭道:“林,你受傷了?”“啊?”楚辭奇怪道。“沒有啊。”“那……”後半句話萊茵沒有說出口。那為什麽總是讓別人背著你?但他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前猩紅偵探,很有眼色的什麽都沒有問。撒普洛斯嚷嚷道:“我們真的要回八十七層嗎?難道不應該出去避避風頭?”“一切正常的地方,才是最好的藏身之所。”艾略特萊茵說著,找了當地一個標記手,抄最近的路將他們送到了一百二十六層的列車站台。“,”撒普洛斯嘀咕,“莫利讓我跟著你們好好學學,但這位大佬說話我都聽不懂。”楚辭隨口道:“別學了,你學不會的。”撒普洛斯:“……”八十七層的街上依舊沒有什麽人,彌漫著溶解劑刺鼻的味道,撒普洛斯喃喃道:“真不敢相信,大清洗就發生在前天……我總感覺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艾略特萊茵安慰他道:“會好起來的。”楚辭找出他在昆特的抽屜裏帶出來的彈夾遞給西澤爾:“你認識這個型號嗎?”西澤爾隻撇了一眼,就道:“是冰雹係列,已經被迭代很久了。”“冰雹?”楚辭仔細回想了一下,問艾略特萊茵,“我記得我從鄭行早的倉庫裏帶回來的那把彈夾是冰雹-517。”萊茵驚訝道:“是巧合?”“我覺得不是,”楚辭將在德蘭大廈頂層的所見講述了一遍,“而且,他和鄭行早一樣,都是聯邦人。”“這不能說明什麽,但你的猜測很有道理,”萊茵思索道,“我會調查這件事,放心。”楚辭道:“我更擔心,昆特和威爾遜卡隆有牽連,如果這樣的話……”這就意味著,卡隆背後的神秘勢力和凜阪生物這個巨頭公司很有可能有所往來,事情本來就已經足夠複雜,卻不妨再摻一個凜阪生物進來。艾略特萊茵點了點頭,神色微有凝重:“到目前為止,我們隻能從瑣碎的線索中得到關於西赫女士的隻言片語……”他的聲音壓的很低,如果不是精神力感知,楚辭差點都沒聽清楚。走在最前的撒普洛斯回頭:“你們在說什麽什麽呢?”楚辭道:“沒說什麽。”“我們往哪走?”他問。“不回風鈴大道嗎?”撒普洛斯理所當然的道。艾略特萊茵道:“我們待不了多久。一百三十六層的變故不會影響到這裏,等大清洗的風頭過去,我們就要離開。”“去哪?”這次艾略特萊茵沒有隱瞞:“自由彼岸。”“啊……”撒普洛斯似乎有些失落。但艾略特萊茵道:“會再見的。”“會嗎?”楚辭從西澤爾肩膀後探出頭:“也許會。”撒普洛斯道撓了撓後腦勺:“你受傷了嗎,為什麽一直要你哥背著?”楚辭:“你管我?”過了一會他又補充:“我不想走路。”撒普洛斯:“……哦。”艾略特萊茵看了他一眼,心想,當時徒步走去漆黑之眼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但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前猩紅偵探,這句話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