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是五品武官,而且他是真正上過戰場,殺過不知道多少人的那種,軍功不是白來的,他是一刀一刀自己拚出來的,故而不自覺地,他就帶了一些煞氣在身上,看人一眼,一般人受不了。溫潤是跟他熟悉,且從心裏認定軍人是最可愛的一群人,故而不怕他。別人就不行了,就連許攸,都不怎麽敢跟王說話,他也是怕王去了,再嚇著人。外人眼裏,這位千戶大人氣勢十足啊!溫潤跟許攸正要出門,王也出來了,他剛才去了一下茅房,發現大戶人家的茅房真的是很講究呀,雖然不如自家方便,卻真的十分舒坦。這會看他們倆一身的便服要出去,自然是想跟著了……雖然這些天,因為過年待客的關係,王一直沒動溫潤,但是倆人拉拉小手的動作沒少做。有點戀愛的感覺。當然不樂意分開啦!結果一聽溫潤說,以及許管家的話,他就蒙圈了。“去看看!”王保證道:“小文絕對不是那樣的人,他的餉銀豐厚,過年還給了紅包,兜裏不缺錢。”且小文別看是個親兵頭子,他的待遇相當於梁二,是百戶的待遇。武藝高強,為人忠心耿耿,這都是他的優點,自打溫潤教他讀書認字,他就說,要好好的跟著王幹,將來也能有出息。一般武官身邊的親兵,在培養一段時間之後,是有很大可能,被收為手下,擔任武官的,前提是那個武官,能當上將軍。很明顯,以王的年紀,肯定能當上啊!到時候,小文也能當上武官啦!一行人去了出事的地方,還挺近的,就在許家大宅隔了兩條街的一個小集市上,這還不是固定的集市,這是臨時冒出來的,就因為正月裏人多,很多小商小販的都出來賺一筆,也有的一些人臨時變成商販,也想賺點辛苦錢。這家就是臨時出攤的一位,他們家也沒做別的,講究點的東西,他們也不會做,且投入太大的話,也不會去做。他們家就做蔥油餅,巴掌大的小餅子,用的油是菜籽油炸了蔥花,摻和了一些雞油,這樣的餅烙出來的時候,柔軟又香氣十足,三文錢一個,有點小貴,但是味兒飄出去,還是能招來不少客人光顧。這個攤位就倆人,一個擀餅和麵,一聲不吭的老實媳婦兒。女人家拋頭露麵做生意,本身就不太好,不過這個時候沒人想太多,畢竟賺錢才最要緊嘛。男人就是烙餅,收錢,加上付貨。如今這個男人就拉著小文不撒手,倆人之間還擺著一個錢袋子。這個錢袋子也沒啥特色,普普通通的一個錢袋子,估計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人過來,掏出錢袋子,八成都這樣。唯一不同的是,這個錢袋子是個舊的,不是新的!過年唯一不換的東西,就是錢袋子,這是這邊的風俗,如果換了,那就是換了自己的財運啦。“這是我的錢袋子。”“這個東西,明明是我的。”兩個人各執一詞,周圍還有二十幾個看熱鬧的,那男人見人多了,就更理直氣壯了:“街坊鄰居們,你們評評理啊,我跟我媳婦兒,也就這幾天出門來擺個攤子,賺點辛苦錢,這位軍爺吃餅不給錢也就罷了,還要搶我的錢袋子,這還有沒有王法了!”今天小文一個人出來的,他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就近聞到了味道,才跑來買個餅吃,結果讓人將錢袋子給賴去了。這都叫什麽事兒啊?“你這人怎麽能睜眼說瞎話呢?這錢袋子明明是我的,我都用了好幾年,沒換過!”小文也急了。這錢袋子是舊的,可是裏頭的錢是新的,且裏頭銅板是有舊的,銀子是新的啊!“那你說,你的錢袋子裏頭有多少錢?”男人底氣十足的問小文。小文一聽這個問題,就更急了:“我這每日花銷,誰記得裏頭有多少錢啊?”他大大咧咧過日子,也就這幾天花錢了,平時在軍中,也不花錢啊!誰知道裏頭多少錢?他就是帶著出來吃個東西而已。而且今天白日裏沒什麽事情,大家都在等待晚上呢。第195章 三碗熱水大人跟溫老爺在做準備,他沒什麽事情,就出門來走走,所以沒離開許家大宅太遠,路過的時候,就聞到了這股子香氣,看到有人在買餅吃,他就也想買一個來嚐一嚐。結果錢袋子拿出來,剛數好三文錢來一張,那老板卻說錢袋子是他的,扯著他的錢袋子上的抽繩還不鬆手了。又有人出來看熱鬧,這會兒過年呢,都在家待著。且別人不認識小文這個軍爺,卻認識這個臨時做餅子的夫妻倆。“周大哥,你說,這錢袋子是不是我的?”那男攤主跟看熱鬧的街坊鄰居求評理。“這位嬸子,這錢真的是我的!”小文也找了個麵容慈祥的嬸子作證。可周圍的人,都有些拿不準這錢是誰的!因為起初,沒人注意他們,誰也不會無緣無故的盯著一個蔥油餅的攤子一直看吧?就算是想偷學手藝,那也得手藝偷學啊?這蔥油餅,誰家都會烙,區別就是平常家裏舍不得往裏頭放雞油,這東西也不是時常都有的,沒專賣雞油的好麽。“你們這樣爭來爭去的,一點意義都沒有。”有個鄉老出頭了,因為鬧騰的不像話:“錢袋子裏有多少錢,不知道嗎?”蔥油餅的攤主一攤手,油乎乎的手心朝上:“我這裏烙餅呢,一張餅三文錢,收錢找錢,上哪兒記著裏頭多少錢啊?”他這樣說也對,這種臨時攤位,也不是專門做買賣的,臨時出攤,就是賺個辛苦錢。就算是專門的買賣人,也不會去特意去記自己錢袋子裏多少銅板,隻會估摸一個大概。“那軍爺你呢?”鄉老看向了小文。小文撓了撓頭:“我就更不知道了,這錢袋子,我也不常用,這次要不是出門,在軍中是不花錢的,軍餉都是攢起來的……。”前朝的軍隊奢侈糜爛,到了本朝就吸取了前朝的教訓,一般軍中的軍餉都是如數發放的,提供吃住的情況下,這軍餉就是攢下來的錢,加上偶爾有戰利品,其實比起前朝來,可要好多了。但是再好,那也是當兵的,是要上戰場上拚命地!那鄉老也蒙圈了:“這可如何是好?”“童鄉老,你可得給我做主啊,你是咱們這裏的鄉老!”那男攤主一把抓住老者,不讓他走。可憐童鄉老一身的新衣服,就被抓了個油手印子。“老丈,錢袋子是我的。”小文沉聲道:“我說的是真的!”可憐小文在軍中,不善言辭,這會兒說這種話,顯得很蒼白。童鄉老是縣城裏的鄉老,遇到這種事情,他也蒙圈了。“小文!”正好,這個時候,王跟溫潤過來,跟著的還有許攸。他們倆可能在這些人眼裏陌生,畢竟不是縣城裏的人嘛,可是許攸大家誰不認識啊?這可是許家的頂門杠子。童鄉老跟見到了救星一樣:“許老爺,你終於來了!”自從許攸成親生子,他就成了許老爺,而許老爺則成了許老太爺。他兒子,自然是繼承了他的稱謂,成了許家新一代的大少爺。“大人。”小文自然是看向了王,但是手裏沒鬆開,他還拉著錢袋子的抽繩呢,另一條抽繩在蔥油餅攤位的男攤主手裏頭。雙方都不敢使勁兒……怕把抽繩弄斷了,便宜了對方。“這……。”聽了眾人七嘴八舌,以及兩位當事人的話,許攸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因為雙方都不知道錢袋裏的錢數,錢袋子的歸屬問題,就無法根據錢數來定。“怎麽辦?”王也犯難了,強搶的話,他倒是有這個能力。可這不是強搶的事兒啊?溫潤還沒開口說話,就有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了過來:“有鼎鼎大名的溫雅士在,想來難不倒他吧?”說話的人,是個年輕的書生模樣,穿著一身普通的青衣直綴,看著應該是是個普通的讀書人,偏偏這人全身上下都普普通通,卻畫蛇添足一般,掛了一塊少見的杏黃李子模樣的玉佩,手裏還拿了一把紫檀木扇骨的扇子,扇子麵上遊龍畫鳳一般的寫了“天下為公”四個大字。見人看過去,還“唰”的一下子打開了扇子,展現那四個字給外人看。這人身邊站了兩個人,溫潤眼睛一厲。那兩個人,就是溫源跟溫浪!溫潤從兩個媒婆那裏知道,這倆人到了成親的年紀,家裏貌似想給他們相看人家,這首先就要是富裕人家的閨女,娶不到大家閨秀,娶個小家碧玉也行。誰讓兩個人辛辛苦苦的考試,也沒能考中秀才,還是個童生呢。跟在這個人的身後,看起來就是個狗腿,但狗腿的還挺認真的,不止狗腿,還給溫潤找麻煩了。溫潤不認識這個人,這個人卻能認出溫潤來,看樣子,溫源跟溫浪,功勞不少啊。倒是王,他看了一眼說話的人,然後開口雷到了一片:“你這人腦子有毛病吧?大新正月的扇扇子?風吹腦殼不涼嗎?”“嗬嗬……!”“哈哈……!”一群人一下子就笑開了,可不是麽,這才啥時候啊?就算是南方,也不至於大新正月的扇扇子吧?那個人也覺得不妥了,尷尬的收起了扇子,但是馬上就改變了嘴臉:“我扇扇子,是因為這裏的氣味太難聞了,對了,這錢袋子,到底是這個賣蔥油餅的還是這個丘八的啊?”“你怎麽說話呢?”溫潤不幹了:“當兵的怎麽了?什麽丘八不丘八的?沒有這些丘八守土戍邊,哪兒有我們這太平日子過?沒有這些丘八浴血沙場,哪有我等這樣的好日子過?文治武功,缺一不可,你看不起武人,你有本事自己一個人去抗擊外擄,守土戍邊呀!”前文說過,本朝對武備也是很看中的,文舉舉辦多,但是武舉也沒落下。朝廷上,不止有文狀元,也有武狀元。隻不過武舉跟文舉是要分開舉辦的。“就是,這個讀書人怎麽說話這麽難聽?”童鄉老第一個就不高興了,老頭兒別看是個鄉老,卻對王表現出了異常尊重和維護:“沒這些鐵血健兒,奮勇剿匪,你這樣的讀書人,早就被那幫流寇打的你娘都不認識你了!”老頭兒說話嘴也夠黑的:“還有你們兩個小畜生,大過年的跑出來找什麽晦氣?”老頭兒一指溫氏兄弟。眾人也看了過去,這倆人頓時躲到了那人的身後:“崔公子?”“鄉老不用這麽激動,在下隻是有些,嗯,用詞不當。”崔公子也有點無奈了,這才剛找茬兒,就有人跳出來維護溫雅士,這人在本地的名氣不小啊?同時對身後的兩個據說是溫雅士曾經的族兄,有了一些不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用詞不當?”王板著臉,跟以往溫潤見到他的樣子不同:“見到本官,為何不跪拜?”“我……?”別說這位崔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