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結契的人更多,這點事情,他們都懂。“是結契了,但是我不想這個時候,跟他圓房。”王知道梁二是什麽意思,他搖了搖頭:“我們倆這關係,說白了,就是陰差陽錯,人家是舉人老爺,我是個丘八,人家能樂意?別逼急了,人再給嚇跑了。”王有自知之明。溫潤可以離開王家,老王家卻離不開溫潤。昨天溫潤就表過態了,他可以走,但是王怎麽可能讓他走呢?“梁二,你別亂出主意。”張三兒嗬斥了一聲:“夥長,別聽他的,聽他的沒好處,你有這麽一個契兄弟在家,就跟有個鎮宅的一樣,別得罪人。”他們都是大老粗,人家是舉人老爺。看看人家教書,教育孩子,說的多有道理啊!讀書人跟他們就是不一樣。當天晚上,王就扛著家裏的一頭肉羊,跟溫潤去拜訪了張大爺。村長家還是老樣子,看到王的時候,也是大吃一驚的樣子。可惜,王跟溫潤倆人卻想到了一塊兒去:家裏人還是很守口如瓶的,沒有跟外人說,王回來的話。吃驚過後,聽王說是出來辦差,特意跑回家看看,這才沒有尖叫出聲,等到坐在火炕上,說了王現在的狀態,張大爺不由得吧嗒嘴:“那感情好,在後勤總比在前頭強,熬個幾年,實在不行,就在後勤幹到老!”張大爺也是個狠人啊!能說出這麽一番話,可見他就是這麽給王打算的:“能保住命,比啥都強。”“我知道的,張大爺,謝謝您照顧老王家。”王正兒八經的一抱拳,那邊溫潤也作揖,這是禮節,也是感激。“不用這樣,不用這樣,是我沒用,沒保住你……。”張大爺眼睛都紅了。他當初也是努力過的,無奈他就是個破落小村的村長,說的不好聽一些,就是個泥腿子。有啥能力幫王呢?他連個軍爺都不認識。感動過了,話匣子就打開了。聊了好多,溫潤不怎麽出聲,反正該告訴王的都告訴他了,家裏有多少地,多少牲口,長工幾個。存款多少沒告訴,溫潤打算今天晚上告訴他。當然,屬於溫潤的小金庫,是不會跟王說的。王對家裏的安排,其實跟溫潤是一樣的,隻不過他到底是老王家名義上的戶主,他說的話,才更有說服力。同時也讓人知道,就算王不在家,家裏的事情,他也是一清二楚的,溫潤並沒有藏私。果然啊,這樣一來,張大爺更信任溫潤了。張大娘本來想做點吃的,兩個人沒讓,就告辭回家了。轉天一大早,王家三兄弟,帶著香燭冥紙,去了墳地。按照這裏的規矩,首先就是年前,臘月裏上墳,還有就是要上午去,中午之前必須回來。過午不能上墳燒紙。王沒有帶王玫小姑娘,也沒有叫溫潤。溫潤到這裏頭一年,沒有給老王家上墳。上午就教導孩子們,下午溫潤安排了一下學生們放假的事情,還給他們留了作業,不管是語文還是數學,都留了一些,然後打發孩子們回家去了。孩子們回去了,村裏人也都知道了,王回來了。於是傍晚時分,二十幾戶人家都陸陸續續來看望王,王也是笑臉相迎,並且說了,明兒就走,畢竟是出來采購的,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然後王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所有人都在給溫潤說好話!包括嘴巴最刻薄的豆腐劉他們家的大兒媳婦那個村裏頭有名的潑婦,都是如此。那女人嘴碼子可厲害了,一般人都說不過她,竟然能給溫潤說好話。這輩子能在這個女人的嘴裏聽到誇獎人的好話,可真不容易。等到晚飯過後,天也黑了,也沒人來了,因為蓮花坳一共就那麽二十幾戶人家,都來過了。晚上又開始了秉燭夜談,不過這次隻有王,跟溫潤兩個人,三個弟弟妹妹都沒在身邊。他們倆是在書房裏談話的,很正式。這也是王第一次進入溫潤的書房。溫潤的書房,是真正讀書人的書房。一股子書卷氣息,一點淡淡的香樟木的味道,這東西是可以做成書簽,插在書裏,防止蠹蟲的。就連裝書籍的箱子,最好是用這種香樟木。而溫潤呢,基本上書架子都是滿的,各色書籍都有所涉獵,地上半人高的畫缸裏,也放滿了畫卷。看著就是個經常使用的地方。書房的牆上還掛著一幅山水畫,是旭日東升圖,溫潤自己畫的,很是寫意的一幅畫卷。尤其是上頭的紅日,用的是朱砂點金的畫法,一片山水秘境之中,一輪紅日初升,相當的亮眼。上頭提了八個字:旭日東升,山河壯麗。隻可惜,王並不懂得欣賞,他隻知道,這不愧是讀書郎的地方,看看人家這裏,可比他們將軍的書房,好多了。他也隻是去過一次將軍的書房,還是去領犒賞銀子的時候。倆人坐定之後,溫潤正在醞釀,不知道怎麽跟王開口說話,甚至是聊天的時候,就看王伸手入懷中……他掏出來三個,小巧玲瓏,二兩重的,嶄嶄新的,金燦燦的,金元寶!第59章 第一次離別“這是我在軍中攢下來的,雖然不多,但是應該夠他們三個吃飯的。”王有點尷尬的道:“我沒想過,家裏是這種情況。”他的預想裏,最好的結果,就是三個孩子在家,能有個房子住,能吃口熱乎飯就行了。都沒想過他們能不挨凍,更沒想過他們還能讀書識字。溫潤看到那可憐巴巴的三個金元寶,心裏有些感動,又有些哭笑不得,他將錢接了過來:“行,這就當是家用了。”隨後,他從書架子下麵的抽屜裏頭,扯出來一個錢箱子:“你放心,家裏還有點家底。”他將家裏的存款,跟王說了一下,聽的王瞪大了眼睛:“這麽多錢?”“是,其實錢都是攢下來的,明年就該攢糧食了。”溫潤還是溫和的樣子,並沒有因為錢多,而趾高氣昂的意思:“再過兩年,家裏的家底更厚一些了,再讓兩個弟弟去考個童子試,隻要有了功名,就好辦了。”“嗯。”溫潤的話,王明白是什麽意思。平頭老百姓,跟有功名在身的人,到底是不同的。“家中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溫潤認真的道:“我會看好這個家。”“你在家好好的過日子,你要是想娶個媳婦兒,是不可能了,可你要是納妾的話,生個孩子也能延續香火。”王也同樣認真的跟溫潤道:“我在軍中,要想退伍的話,那個時候,年紀恐怕都要五十歲了。”說完還嗬嗬一笑:“那個時候,估計弟弟們連孫子都有了。”“不能提前退伍嗎?”溫潤對這裏的軍製知道的不是那麽詳細,他隻知道一些皮毛,以及一些明麵上的規矩,多少歲退伍,他還真不太清楚。“提前退伍,除非是殘疾了,不堪驅使了,否則的話,想要從軍中退下來,隻有五十歲以上,從軍超過三十年,才會退伍返鄉。”王聽了這話,立刻苦笑了一聲:“要是不幸陣亡了,家裏恐怕還得補上一個名額,不過我是募過去的兵丁,跟上頭說一聲,或者弟弟們有個功名,這個名額,可能也就用不上了。”隻要到時候,送點禮物打點一二,還是可以免除的,就是不知道要送都少合適。“那二伯娘他們還搞那麽多事情?”溫潤是知道的,為了不被兵役連累,二伯那邊可是連宗都分了!“他們知道個毛啊?”王撇嘴:“當初匆匆忙忙的給我報名,為的是拿銀子,後來又怕連累他們,急急忙忙的又分了族,分了宗,生怕連累了他們似的,不過分了也好,以後就沒聯係了,讓他們離咱們家遠點吧。”對於二伯一家子,王現在的想法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各不相幹最好。一輩子都不打交道,那就更好了。還沒想過報複什麽的,他現在隻求家中人平平安安,就行了。溫潤現在也是這個意思,他們都是普通的平民老百姓,他一個舉人也就隻能在縣裏頭罩得住,出了縣的範圍,府城都不一定能罩得住。所以還是老實的在家吧!倆人聊了很久才分開去休息。第二天是他們在這裏待的最後一天了。兄妹四個人,黏在一起,仿佛不想分開。可溫潤卻忙活了起來。“給他們三位準備兩套衣服,毛氈足衣也來十五雙吧,那個暖和。”溫潤吩咐陳強家的:“還有內衣褲也來十二套,我記得老羊皮襖還有五件備用的?都拿出來!”“是!”陳強家的忙不迭的點頭,又提議:“家裏還有那個狐狸皮的大毛衣服,狗皮靴子,都有備用的。”其實是給家裏的長工們做衣服的時候,溫潤說別可丁可卯的來,萬一誰的衣服有了什麽破損,浸濕什麽的,總得多準備一些,反正今年不穿,明年也得穿。且古代的衣服,其實除非是有特別要求,否則大小的空間是很容易調節的,都是用的衣帶子嘛。這三個人也不是什麽大胖子。相反,他們的體格也跟長工們沒什麽區別。狗皮帽子是給長工們準備的,而狐狸皮的大毛衣服是給溫潤預備的,隻不過這樣的大毛衣服,尺度也很寬鬆,哪怕是王比溫潤高,比溫潤體格子膀一些,也能ьeiЬei穿。“行,都給他們拿著。”溫潤立刻又道:“再準備一些家裏的那個,風幹腸,臘肉,豬肉脯!”要不是這裏買不到牛肉幹,溫潤都想給他們帶個三五斤的牛肉幹了,那個比豬肉脯更抗餓一些。恨不得將三個人,尤其是王,將家都搬過去。“也不知道過年的時候,有沒有時間回來看看?”翠花嬸子一邊大包小裹的收拾東西,一邊嘟噥了好幾句:“小姐都問了好幾回了,我都不知道怎麽跟孩子說。”王玫小姑娘還小,哪怕比一般的小姑娘要懂事很多,終究是個小孩子。她見到自己的大哥哥高興,可是大哥哥幾天就要走了,她又知道過年是團圓的日子,所以惦記上了。今天走了沒關係,過年回來呀!除夕夜一起包餃子。這是小姑娘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家裏窮的叮當響的時候,隻有除夕夜,才有餃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