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冉書同就把信和錦盒送到柳靜秋手中,第二天,他駕車離開,柳和宜沒多久就來了村裏。他身後跟著塗格,還有三個麵生的男人,被宋如賦放進門後,問清柳玉霖在哪個房間,就急急走進去。房間裏一股濃重的藥味,安靜異常,床邊守著個小女孩,坐在踏床上,手撐著下巴,頭一點一點的犯困,卻強撐沒有睡下,而柳靜秋並不在。柳和宜小心翼翼走到床邊,其他人都守在外麵沒有進來。待走近,才能看到床上的一點起伏,寬大的床襯得小孩越發的瘦小一隻,朱蘭的被褥下,是一張慘白的小臉,沒有巴掌大,雙目閉合,呼吸輕微,不仔細看的話被子連些微起伏都沒有,讓人險些以為沒了生息。柳和宜袖中的手不受控的發抖,呼吸凝滯。不知何時,柳靜秋站在他身後,看著柳和宜臉上又開始閃現出熟悉的癲狂之色,起手搭了一下後者的肩,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說話。兩人避開其他人,來到空曠的後院,這裏剛剛移植了些盆景,還栽了些樹苗,但植被都還沒有長起,空地頗多,顯得空蕩荒涼。柳和宜一單獨麵對柳靜秋,臉上就不由露出拘謹之色,仿佛是做錯事的弟弟,怕被哥哥訓斥而心虛。柳靜秋沒有繞彎子,他目光微帶冷意,看著柳和宜,道:“你對付二哥時,可曾考慮過二嫂和霖霖?”“……”柳和宜張了張嘴,默然了一會兒,臉上露出掙紮,許久,他擠出一句話,道:“不應該如此的,霖霖……”霖霖怎會現在就出意外?但也不是意外,柳二哥被逼入絕境,汪慧淑與他和離,這樣的人會對霖霖施暴並不出乎人意料。他改變了日後汪慧淑的命運,但卻讓霖霖提前陷入險境。柳和宜搖搖頭,道:“這件事我會去和寧秀才解釋,我不是有意的,我考慮過他們的,他們跟著柳安簡下場隻會更慘,我本意是想救他們,我沒想到柳安簡如此畜生……”“更慘?”柳靜秋清冷的眸子一眯,道:“你怎麽知道他們跟著二哥會更慘,又是怎麽一個慘法?”柳和宜一僵,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柳靜秋想聽的話。二人之間一陣沉悶,誰也沒有說話,似乎陷入某種僵持拉扯之中。半晌,柳靜秋移開目光,聲音平直冷淡的道:“你別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每次都這樣,似乎在你身上發生過我們都不知道的事,讓你恨我,恨柳家,恨寧家入骨,但我仔細想了很久,我做過什麽讓你恨不得毀我終身之事麽?”“但你身上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此。”他深吸一口氣,眉宇間浮現倦意,道:“你不說,我也不想再多問你什麽,從此之後亦不想再見到你,你答應我事後去官府自首的事,望能做到,不然我會親手送你進去。”“最後奉勸你一句,不要再牽連到無辜人的身上,你若顧及不到,可提前告知我一聲,我不想再看到下一個霖霖。”他說罷,轉身要走,一直沉默的柳和宜突然一動,抓住他的袖子,突兀的道:“若是發生在上輩子呢?”柳靜秋一愣,緩緩回頭看他。……柳和宜從寧家出來,塗格默默跟著他身後,他停住腳步,回身看向塗格,道:“夫君,可能找到柳安簡下落?”寧景在信中讓他將柳安簡處理了,至少三年之內不準出現在和安村,而柳和宜心中,正好有個地方適合柳安簡去。塗格道:“能。”他看著柳和宜眉眼間的落寞孤寂,眉頭蹙起,道:“夫郎,你答應過我,等柳家之事都解決後,會把全部實情都告訴我,我希望到時候,你不再隱瞞,有什麽,我都會和你一起承擔。”柳和宜閉上了眼,點了點頭。塗格手下的人自然不是尋常人都比,不過半日就找到了柳安簡的下落,這人躲去了另一個村子,喝得爛醉如泥倒在別人家草垛裏睡覺,直接被塗格的人押帶了回來。柳和宜看到他時,心裏就忍不住浮起殺意,但直接殺了太過便宜了他。在平遙城和玉周城之間,有一座礦山,裏麵除了普通的挖礦人,多的是來曆不明的苦工,沒日沒夜被壓榨幹活。柳和宜直接將柳安簡賣入其中,打點人讓將他看牢了,至於賣來的銀錢,柳和宜又添了兩百兩銀子,給柳靜秋送去。這個礦山除了活多壓榨人,待遇還可以,至少賣進去的苦力每年還會有一筆銀錢寄給賣家,這些錢正好用來養育霖霖,也算讓柳安簡盡一把人父之責。過了兩天,事情處理結果就傳到寧景手裏,其中柳和宜提了上輩子汪慧淑母子的結局。前世,兩年後,柳二哥依舊會陷入賭/博之中,將家產敗光,柳大哥和其分家,所得的那些家產全部填進賭債裏,卻還有一部分還不起,柳二哥就直接躲了出去。汪慧淑不得已隻能獨自撫養柳玉霖,一邊照顧孩子,一邊幫別人家做些零碎的活補貼家用,還要被不時回來的柳二哥搶走銀子。一次洗衣服不小心,旁邊玩耍的柳玉霖跌落河中,救上來時昏迷不醒,大夫診斷後表示要麽一次用重藥治愈,要麽就時常吃藥,慢慢養著,但是會落下病根。為了給柳玉霖看病,汪慧淑把家裏能賣的東西都典當了,還向娘家借了二十兩銀子,結果,這些銀子全部被偷偷回來的柳二哥盜走了。最後,柳玉霖病死,汪慧淑瘋了。作者有話要說:晚安哦~第135章 能否改變將信合上, 寧景輕輕歎息一聲,萬沒想到,前世汪慧淑母子是如此下場。柳和宜以賭誘惑柳二哥不過把本應該要發生的事提前了, 而且他直接送了三百兩銀子過來,給汪慧淑,怕也是在防備前世的事。隻是柳和宜心思太沉,不願把那些事情說出口,直到柳玉霖遭遇不測, 才願意說出口。他對柳二哥下手,未嚐沒有想把汪慧淑母子救出前世死局的打算, 而且他一直記著的是柳玉霖落水才遇生死劫, 沒想到會換另一種方式發生。命運這東西太玄學了,不信命卻又不可不信。柳靜秋之前寫來的信中也提他想把柳玉霖接過來住,但柳大嫂似乎察覺了他的想法, 其可以說把柳靜秋的善良心軟的心理拿捏的死死的, 故意扣押了柳玉霖,以她家大房還在的理由, 不允許帶走柳玉霖。那個態度,擺明是要許她好處才會放人,而且不排除存了故意膈應柳靜秋的心思。柳靜秋已經在和村長商談這件事, 隻是村長也是認為, 柳玉霖就算生母不在, 但是他爹還在,另外還有大伯一家照看, 怎麽也輪不到一個嫁出去的小叔子操心。就如柳老太死活不願意住進孫哥婿家, 老一輩都覺得, 本家的男丁, 再怎麽也輪不到外姓來管,柳姓家族還有那麽多人家,還能餓著一個柳玉霖不成,三歲大的孩子,能吃多少糧。但他們不曾想過,三歲大的孩子需要陪伴需要照顧,還需要保護。寧景不知柳靜秋是懷著什麽心情和自己寫信,句句沒說他後悔沒有直接把柳玉霖接過來保護好他,卻是字字都在心疼悔恨。他以為柳二哥再怎麽樣也是霖霖生父,以為柳二哥人在外麵,他一天三趟往柳家跑……所有的以為,鑄成大錯。柳靜秋在責問柳和宜時,未嚐不是在責問自己。寧景眉心微蹙,他卻是在心疼自己的夫郎。說來這件事他確實也有責任,汪慧淑下定決心和離有他促進在裏麵,不然汪慧淑可能一條老路走到死。既然已經插手其中,但他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可以說寧景從頭到尾沒有把柳二哥放在眼裏,有柳和宜在盯著這個人,他以後翻不出什麽浪花。柳二哥確實沒有在外鬧騰了,隻是他會窩裏橫,拿個三歲小孩撒氣,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寧景離開村子時,將收養柳玉霖的想法和寧何氏說過,讓她不要插手其中,寧何氏雖然不同意,但是她已經學會不和寧景對著幹了,隻能嘀咕兩句柳玉霖沒了娘又不是沒了爹,再說柳家那麽多長輩又不是沒人管。家裏的阻礙已經沒有,隻剩下村裏的,其實要寧景來處理這件事,他絕對有的是手段。其中,最簡單有效的,讓柳玉霖配合他演一場戲。柳玉霖是個非常聰慧的孩子,別看才三歲,已經有了些微自己的想法,也知好壞,隻要寧景製造幾場柳二哥和柳大哥一家虐待他的場景,然後讓柳玉霖配合著吵鬧要柳靜秋這個小叔叔撫養,不願意去別的柳姓家庭裏,迫於無奈,村長也隻能答應下來。而柳二哥不同意的話,他就可以就此消失了。至於柳大哥一家,寧景算計他們也不是一次兩次,次次削他們臉麵,豈會在乎那些。可是,這件事寧景沒有放在心上,很奇怪,按他以往警惕的性子,不應該如此的。但是,他就是下意識忽略過去了。寧景心裏忽然浮起警惕,莫非,果真是有什麽因果命運在影響著他?柳玉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所以哪怕柳和宜提前把柳二哥身上的隱患激發,讓汪慧淑擺脫了他,但所有人似乎都下意識忽略了,把柳玉霖留在那樣一個禽獸父親身邊的危害。寧景再把信打開一看,仔細斟酌柳和宜的語句,似乎在此之中,柳和宜也在恐懼,像也猜測到了什麽若命運不可改變……寧景瞳孔一顫,心猛的一沉。他曾經也想過這個問題,在他因流言被逐出青山學院時,那時間線完全和書中吻合。明明,他已經改變了原主簽下契書的事,沒有落下鐵證如山的恥辱,但他還是因流言被趕出來了,斷送了仕途。後來,寧景是直接該換了身份,才在玉周城立足,不然按照原書中,這會兒他應該是各處求職被拒,然後回家啃老啃夫郎,徹底墮落。寧景心裏有個想法,要驗證劇情影響是否有這麽大,他可以現在就揭露自己的身份,來看看他是否會被趕出望春樓,落得萬人嫌的下場,灰溜溜回按理來說,他那些汙名不足以讓他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而且汙點裏還有汙蔑的成分在內,完全可以想辦法澄清洗白,但是寧景心裏就是有股直覺,隻要他暴露了身份,極可能被拉下台。這個險不能冒,目前還有一種辦法驗證。他心裏沉甸甸的,離開了院子,到了華夏堂。這座華夏堂建立在城西,那次吳先生聽了寧景說的事後,得知城裏還有很多需要幫助的老人孩子並不知城北有伶仃堂的事,可能和他隻在這一出建立有關,所以,他這次直接把華夏堂建在城西,以後有打算城南和城東也建立一座,盡可能幫助更多的人,讓他們知道城中還有這樣一處庇護之地。華夏堂裏如今收容了十二個孩子,六位老人,還有兩位帶著幼兒的婦人。其所在地方較為偏僻,周圍空曠,走個兩三百米地才有其他人家,這是吳先生特意所選,一來這裏的地便宜,二來方便日後加大規模。而且後麵多出的地還能開墾出來,讓老人孩子種點菜養點雞,自給自足。華夏堂裏吳先生雇傭了兩個人照顧,汪慧淑正是其一,她此時正魂不守舍燒著飯,雙眼紅腫,目光呆滯的看著灶台裏的火,火光在倒映在她瞳孔中,跳動閃爍。她仿佛不會覺得酸澀,許久都沒有眨一下眼睛,反應過來時才發現眼淚已經滴落到手背上,她連忙擦去,把微微熄滅下去的火燒旺起來。和她共事的是位中年夫郎,聽她說過一些,似乎是孩子在家被丈夫打成重傷,還生死不知,對她也是十分同情,見此低頭哀歎一聲,裝作沒有看見。這孩子都是從他們女子哥兒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生下來就要了半條命,出了意外那就是把另半條命也要去了,也隻有那些臭男人才不心疼,舍得下那般重的手!正在這時,一個小孩跑到廚房外麵,探頭進來看向汪慧淑,道:“汪娘,外麵那位郎君又來找您了!”二人一愣,汪慧淑蹭的站起來,就往外跑,等快到門口時卻腳步緩頓下來,鼻頭酸澀到發疼,她真的害怕出去後,寧景告訴她什麽不測的消息,她真的承受不住。汪慧淑甚至後悔,她為什麽要和離,丟下霖霖那麽小一個孩子在家,至少她在的時候,柳二哥對她動手,但不會打到孩子身上。霖霖那麽小,被打的時候,他多疼啊!等汪慧淑出現在寧景麵前時,她已經泣不成聲,滿目哀求甚至帶著瑟縮的看著寧景,等待寧景給她宣判。跟隨寧景而來的還有一輛馬車,冉書同正駕著車。寧景直接讓汪慧淑坐上馬車,道:“嫂嫂,我請了玉周城最負盛名的楊大夫,你且隨他一起回去一趟,霖霖有你在旁照顧,心靈有個依靠,應該好的更快,但是嫂嫂你切記不可被其他人看到蹤跡,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汪慧淑一愣,猛的就在車上向寧景跪下來,不停磕頭,道:“謝謝寧秀才!謝謝寧秀才!”寧景止住她的動作,讓她坐進車內,裏麵果然還有一位麵生的老年醫者,背著醫箱,旁邊還帶了一個大盒子,裏麵是許多珍貴藥材,都帶過去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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