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交由官府來管確實可行,也最權威有力,魚卿席吃了這個虧也隻能憋著。以往他做的那些事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也防他一手,但是他慣會見機行事,他手下那群人也是機靈,隻要官差一來他們就跑,官差一走他們又來了。官差畢竟有職務在身,不可能一直守著一個說書先生,那些先生沒辦法也找過打手過來壓場,結果那夥人壓根不怕,直接起哄鬧起來,打成一團,直接把聽客都嚇走,也達成了他們的目的。這一次,望春樓提前得到了消息,倒是可以讓官差埋伏一手,直接將那些鬧事的人押走關牢了。隻是,右一位的江先生卻是皺眉,道:“便隻是防備一手麽?魚卿席做這檔子事不是一次兩次,就是我等處處退讓才助長他的氣焰,某提議,不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魚卿席做得的事,我等為何做不得?”白先生蹙眉想了想,搖搖頭道:“使不得,這些髒手段我等若也啟了這個頭,以後整個玉周城說書先生之間都亂套了。”寧景一直默不作聲,聽他們討論,這兩位先生,江先生身材高大孔武,說話語氣衝衝,一看就是個不吃虧的急脾氣,而白先生長得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想事周到,顧全大局。按寧景的性格,他也是讚同江先生的說法,防備是必須的,但也得反擊,說實話,寧景一直覺得,與其等對麵找自己麻煩才反擊,不如給對方找事,讓他們無暇他顧。但白先生的話也是有道理,望春樓可以說是玉周城說書界的標杆,現在雖然因為魚卿席的打壓,除了望春樓和踏雪樓的說書先生,其他說書先生生存艱難,但也不是沒有,如果望春樓開了這個頭,以後大家都別安心說書了,看誰玩的髒就行了。正所謂,雖然我不怎麽樣,但隻要同行全是垃圾,我就是最好的。趙樓主沉思了一下,拂拂手示意這事先略過,商量起來晚會時要注意的事。與此同時,平遙城通向玉周城的路上,一輛馬車徐徐過來。柳靜秋有些心神不寧的看著車窗外,兩隻手不由自主攪在一起,有一下沒一下揪著衣袖。他身邊柳魚璃顯得很興奮,一路和旁邊的人嘰嘰喳喳個不停,對著窗外的景色指指點點,又和人討論還有多久才到玉周城。他們這次來玉周城有六個人,分別是柳靜秋、柳魚璃、張弦兒以及柳安川一家三口,他和其妻子、還有個五歲的小哥兒。卻原來是他們的同窗好友張弦兒聽說了玉周城的賞月盛會,而平遙城雖然也有晚會,但遠遠不如玉周城,一時興起直接拉著柳靜秋二人一起來了玉周城看晚會。而柳安川一家子來的理由倒是有些啼笑皆非。寧何氏現在對柳靜秋幾乎有求必應,雖然柳靜秋也從來不提什麽請求,但這次來玉周城的事他倒是頗有些心動,難得向寧何氏說了一回。寧何氏第一反應就是不行,玉周城那麽遠,不是像上次進個平遙城,一天就能往來,再說那麽遠的地,誰知道兒媳婦去了還會不會回來。柳靜秋不會是想跑吧?可是想了想寧景讓她對柳靜秋多寬待一些,現在一家人吃喝都用著柳靜秋的銀子……寧何氏思前想後,想自己跟著一起去,看著柳靜秋,但兩人都去了家裏就沒人了,剩三隻小奶狗頂什麽用,別人翻進來把東西都偷了怎麽辦?最後,寧何氏幹脆去和自己手帕交說了一下這個事,後者直接一拍手,讓自己兒子媳婦跟著來了。當然,車費寧何氏掏。然後寧何氏又和柳靜秋說去可以去,帶上柳安川一家子,來去費用他出。柳靜秋沒有異議,同意了。柳魚璃餘光瞥到柳靜秋緊張的模樣,偷偷附耳過來,道:“到了玉周城,要不要去看看你夫君?”柳靜秋一愣,目光有些期盼起來。作者有話要說:之前說三章打臉十章回家和老婆培養感情,現在看來不可能了,幹脆一起進行吧!寧小攻,我把你老婆送過來啦!(w)/第58章 說書伊始“還是……不去了吧。”柳靜秋低聲道, 眸光黯淡下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一時意起,很想來玉周城。若說是因為寧景在這兒,好像確實是這麽回事。柳靜秋暗自比較了一下, 如果是柳魚璃單純喊他來玉周城看晚會,路上奔走一天,他才不願意來。但如果加上寧景在玉周城,距離一下不是問題了,沒有猶豫他就做出了決定。可是快到了地方, 他卻後悔了,要是夫君怪他一聲不吭跑過來怎麽辦?會不會覺得他是不安分的哥兒, 丈夫不在家就亂跑?不過柳靜秋知道寧景不是會這樣想的人, 但是他不想在寧景麵前出任何錯。思來想去,還是算了,能看看寧景平常讀書生活的地方是什麽樣子也不錯。柳魚璃最是了解柳靜秋不過, 他又是一顆七竅玲瓏心, 不過想了想就知道柳靜秋在顧慮什麽,便道:“不去就不去了唄, 青山學院還不準哥兒女子進去,我們就不去觸這個黴頭,不過, 說不定你夫君也來看晚會了呢?”柳靜秋一愣, 抿抿唇, 眸光又悄悄亮起,帶著些期許看向了玉周城的方向。玉周城內, 隨著夜色降臨, 各處都掛上了大紅燈籠, 還有各色彩燈懸在畫廊簷邊, 提在人們手中。街道上人潮如湧,錦緞華裳飄擺而過,女子哥兒在掛著花燈飾品的攤子邊低聲笑語,男人們搖著折扇在一旁觀賞,偶爾有三兩個孩童擠出人群又躲入進去,傳來一陣銀鈴般的歡笑聲。城北高台已經築起,其旁邊有一條靜謐江河,水麵飄滿蓮花燈,停著數條畫舫,上麵人影綽綽,隱約可以看到舞女跳舞的身影,以及幽幽樂器之音傳來。寧景站在台後,負手而立看著河麵,除了滿江耀目花燈,還有一輪明月倒映在水麵,隨著江水波動而變幻。此時外麵台子周圍除了靠江的背麵,都圍滿了人,皆等著說書會的開始。人群中,比起男人,女子哥兒的數量更多,他們平時根本聽不到說書,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麵,不論平時多麽文靜矜持,這會兒都有些興奮,拉著好友猜測說書先生該是何等風光,長得什麽模樣,也許是位豐神俊朗的美郎君。不少男人見女子哥兒圍在台子下麵,都有意識的讓開,讓女子哥兒更靠近台子一些,能清楚看到台上的風景。他們平日裏花點錢還能去茶樓聽,女子哥兒卻難了,禮讓他們一些也無妨。而值得一提的是以往的賞月會可沒有白聽的書,這新換的縣令想法倒是挺好,惠民利民,一場賞月會下來民心凝聚,人人對他讚不絕口。在這些人裏麵,寧景知道除了看熱鬧的百姓,還有魚卿席安排尋釁挑事的人,不過現在人前有兩個官差鎮場,不時還有幾隊官差巡視而過,這些人找事情也得注意分寸,不敢無理取鬧。但這並不能說明萬無一失,如果他們隻是起哄寧景講的不好,其他百姓同樣跟著起哄,官差也管不了,因為這隻能說明寧景本領不過關。若寧景足以鎮住場子,這些問題將迎刃而解。寧景暗暗思量著自己的話本,幸好《大羿射日》的故事他從小耳融目染,哪怕準備的倉促,心裏也是有數。如今他的話本裏有三足金烏,有帝俊,魚卿席的也有,隻要一經講出,設定相同這事肯定引人注意。到時某些有心人說不得一定要給他們分個先來後到,有理沒理,或者說是誰抄襲誰的設定。畢竟三足金烏,帝俊之流,他們可從來沒聽說過,第一次現身就一下出現在兩位說書先生話本裏,這件事的性質就有點和撞本類似了。但是,這個設定,可並不止兩個人在講啊。寧景輕輕一笑,他故意不改去金烏之類的設定,還在娥和羿的故事裏加多洪荒元素,就是為了埋伏魚卿席一手。他不是偷拿吳先生的話本,試圖害吳先生撞本麽?既然如此,不如就擺開陣勢,寧景和吳先生講述完整洪荒設定下的故事,而魚卿席隻知道三足金烏、帝俊寥寥幾個名詞,孰高孰低,一眼便知。在寧景和吳先生的對比下,魚卿席就像個偷東西沒偷完全的賊,可氣又可笑。寧景也不怕魚卿席到時候倒打一耙,大不了兩人直接公開對壘,就著設定辯論一番。不過寧景覺得,隻要魚卿席還有點腦子就不會這樣做,話本怎麽來的,設定誰標注的,他心裏門清,當眾辯論隻有他吃虧的份,除非他能當場編造出不輸於華夏洪荒的背景設定,不然真的是如撞衫一樣,誰醜誰尷尬。寧景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浮躁,麵具下,眸光一片平靜淡漠,現在隻等開場了。人群裏,柳靜秋左顧右盼尋望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神情像極了一隻走失的奶汪,迫切的需要見到想見的人,然後被帶回不過別人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因為此時他和柳魚璃等人都戴了麵紗,隻露出一雙眼睛以及額頭的孕痣。和柳魚璃、張弦兒不同,柳靜秋的孕痣周圍還畫了一個倒滴的水珠,淺紅色的花料顏筆勾勒出來的花紋,看著簡單又和鮮紅的孕痣相得益彰。在薑朝,分別已婚的哥兒和未婚的哥兒就看他的孕痣,已婚哥兒會畫眉心紋裝飾孕痣,未婚哥兒的則不能畫,如果也想裝飾一下愛愛美,可以戴額飾,就如柳魚璃戴的鏤空水滴額飾一樣。至於女子,則是以盤發分別,盤起發髻的為已婚婦人,未盤的便是未婚少女。柳魚璃正興衝衝拉著柳靜秋擠進人群,一邊和被擠的人說對不起,一邊六親不認往裏衝。好巧不巧的是,他們所在的台子正是城北正一的台子,全城有八個大台十二個小台,偏偏他們就來到了寧景將要登場的這個台子。隻能說,緣,妙不可言。他們進城已經有兩個時辰,吃了飯後柳靜秋三人就和柳安川一家子暫時分道揚鑣,各玩各的去,不過他們早已訂好酒樓住宿,到時候玩盡興了,再一起匯合。至於寧何氏想的,讓柳安川一家子盯著柳靜秋,人家根本沒當回事,他們一家三口本來就打算一起出來玩玩,原是打算進平遙城看熱鬧,但柳安川經常走商,自然知道玉周城預熱的賞月會有多大的排場,便有意想去,還和自己娘說了。結果,柳安川的娘一聽寧何氏抱怨,直接眼睛一亮,拍案就讓自己兒子一家子跟著去,美其名曰幫著監視柳靜秋,不過是讓自己兒子跟著蹭車去玉周城,這一下可省了幾百文的車費呢!柳靜秋自從進城後,一直有意無意在人群裏搜索著某個身影,從一開始遮遮掩掩的尋找,到現在直接左顧右盼,就差踮起腳喊寧景名字。柳魚璃真是無力他的不爭氣,果然哥兒成親就不像自己了,他才不要成親,更不要喜歡上別人,讓自己一顆心都掛男人身上,連眼前這麽多好吃的好玩的都忽視了,一心找那個男人的身影。“靜秋,別看了,你看我帶你擠進哪了?”柳魚璃推了推柳靜秋,又興奮又得意的道。柳靜秋回神,這才望向周圍,驚訝的發現他們此時居然就在台子正下方,第一排,直麵台子正前方,視野絕佳!好到什麽地步,大概待會兒那位不知名的說書先生唾沫星子多點,都能給他們洗個臉。“魚璃,你也太厲害了。”柳靜秋不由歎道,剛剛他看見那麽多人,站在外圍連裏麵台子都要看不清楚,便不想停在這裏聽書,他覺得人這麽多,寧景肯定是不喜歡來擠的。因為他沒記錯的話,寧景其實有點小潔癖,旁人若是不小心碰到他手一下,他表麵笑的溫和,轉頭就去洗手。所以,寧景是不可能在這裏人擠人的。柳魚璃笑的瑟,道:“那是,也不看看我人中小鯉魚的稱號,小時候我母父常說我滑不溜秋,犯了錯直接鑽進人堆裏,我母父追八條街到追不上,還擔心我跑丟了,最後隻能不了了之,還得求著我回家呢。”他左右望了望,望向前方一個藍色身影,有些疑惑,他們這些人第一排離台子也有些距離,還用長帶隔開,侍衛把守,不讓靠近,偏偏那個人能坐的那般靠前,幾乎要上台子了。哦對了,那人還有小凳子坐著,他們還都隻能站著呢!“那人是誰啊?怎離得那般近?”柳魚璃不解,直接向旁邊的人問道。旁邊的也是一位小哥兒,直接沒有戴麵紗,露出一張明媚嬌氣的臉,額間戴著金色繁瑣鏤空額飾,耳垂以及手腕上也戴了金飾,看得出家境非常不錯。而這也導致這位哥兒目光非常高傲,他上下打量了柳魚璃和柳靜秋一眼,嗤笑一聲,道:“土包子,那是錄筆先生知不知道?一看就是沒去茶樓聽過書的鄉下賤民,怎麽擠到這裏來了,不過也好,珍惜這次機會,也許這將是你們人生唯一一次聽書的機會。”柳魚璃頓時被他氣的想蹦起來動手,被柳靜秋眼疾手快拉住,搖搖頭,拉著柳魚璃擠開兩步,離那個哥兒遠了一些。柳魚璃也知這裏不是動手的地方,而且那個哥兒雖然傲慢,但是身上的穿著打扮確實不是他能得罪的起,他是脾氣爆,但不是傻,不會做莽撞連累家人的事。隻是畢竟受了氣,柳魚璃哼哼了兩聲,連帶看前麵那個藍色身影都不爽了。時間流逝,圓如□□的玉月西升至夜穹一邊,一陣古箏、古鍾以及磬聲響起,悠悠器鳴之聲讓嘈雜的環境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一瞬不瞬看著台上。說書,要開始了。後台的珠簾被一柄折扇挑開,一道高挑修長的白衣身影出現在人們視線之中,曳地的衣袖輕輕流淌而過。他慢慢踱步直台中,月光和燈光之下,長身而立,直麵台下千萬之眾,玉色的麵具似乎瑩瑩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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