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鬆了一口氣。而在“醫生”看不見的身後,宴執賓抬起了手中的槍,對準了“醫生”的後背。“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女兒叫什麽名字,我就隨便說了一個,你怎麽不反駁我?”在說話的第一秒,宴執賓就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扳機。“砰!”一聲槍響。第93章 眼淚-親吻-深愛電光石火之間, 原本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的簡安眠伸手忽然拽了警察一下。子彈擦過警察的後背,打在了牆上。而在槍響的第一瞬間,屋外的警察立刻井然有序地朝老房子跑去。那一刻, 宴執陌大腦好像遭受槍擊一般轟隆一聲炸開,腳步本能地邁出一步, 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追了出去,卻被剩下的警察攔住了。“宴總!那邊危險!您不能去!”宴執陌扭頭靜靜地看了警察一眼。警察對上宴執陌血紅的雙瞳,僵硬了一下, 緩緩鬆開了手。宴執陌重新將視線投向老房子的方向, 嘶啞的嗓音輕顫:“抱歉,我不會打擾你們的,請讓我去門口看看, 在門口就好。”警察喉結幹澀地滾動,沒再阻止, 他的內心還沉浸在看到宴執陌雙眼的輕微震撼中。那雙眼睛的情緒, 是他從未見過的,絕望和希冀交織,靈魂仿佛被一根線吊在半空,頭頂是天梯,腳下是萬丈深淵。一旦有絲毫的偏差,便是萬劫不複。……屋內,宴執賓立刻將槍重新對準警察, 眼看就要開第二槍。然而特警的反應比他更快,猛地從床上翻身躍起,將宴執賓撲倒在地。“砰!”“砰!”一槍打在了天花板上。一槍打破了窗戶, 擊碎了玻璃,玻璃碎片像水晶一樣嘩啦啦地炸開, 在簡安眠雪白的手臂上劃過一道道血痕。但簡安眠卻像是毫無所覺一般,衝到地上,一把抓起宴執賓攜帶進來的皮箱,用盡全力砸在了宴執賓的頭上。趁著宴執賓頭暈眼花的一瞬間,警察立刻將宴執賓按壓在地上,砸落了他手裏的槍。轟隆一聲巨響,老房子的大門被炸開了。一隻煙霧彈被扔了起來,整個世界彌漫起了白色的煙霧。穿著製服的警察魚貫而入,將宴執賓控製在地上。一位警察攙扶住簡安眠,以最快的速度將他帶出了屋外。在朦朧的白霧中,被警察拖著踉蹌行走的簡安眠恍然瞥見了被壓製在地上的宴執賓望著自己充斥著癲狂和憎恨的雙眼。簡安眠淡漠地挪開視線,眼神恍惚而希冀地望著逐漸逼近的大門,瞳孔縮小。外麵的光,真的好亮。太陽……出來了。……無數警察從宴執陌身邊快速掠過,耳畔交織著腳步聲和警笛聲,宴執陌都儼然不動。他仿佛一座被按了靜止鍵的雕像,所有人都奔走在時間的長河中,如蒙太奇的影子,唯獨他紮根於此。耳畔充斥著虛無的白噪音,眼前隻能看得見黑白的顏色,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好像被全世界遺忘。終於,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現在了白霧彌漫的門口,虛弱的少年在警察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從屋裏走了出來。宴執陌心髒重重一跳。時間在一瞬間恢複流轉,全世界的聲音猝然湧進耳朵,耳蝸裏嗡嗡作響,萬物恢複成了五彩斑斕的顏色。宴執陌僵硬的雙腿本能地邁出,跌跌撞撞地奔向了他的少年。眠眠……第一聲沒有發出來。宴執陌喑啞的嗓音哽咽,喉結滾動,嘶啞地呼喊:“眠眠!!!”簡安眠抬起頭,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男人背著光朝自己跑來。下一秒,他的身體便落進了一具熟悉的溫暖懷抱裏。宴先生……這三個字在心裏念出來的瞬間,眼淚便像是開了閘的堤壩一般止不住地湧出來。簡安眠蒼白的嘴唇輕顫,用盡全力想要發出聲音,呼喊男人的名字,卻隻能發出破碎而顫抖的氣音,好像牙牙學語的嬰孩,又好像剛出生的小動物,不會說話,隻能對著自己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類啊啊地叫。忽然,有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脖子流進了他的衣服裏。簡安眠愣了愣。男人這是……在哭嗎?那樣頂天立地的男人,那樣強大無敵、所向披靡的宴先生,因為他的失蹤,竟是輕易便潰不成軍。簡安眠心髒忽然傳來一陣細密的疼,好像用針紮一般,密密麻麻,胸膛酸澀發悶,眼淚頓時流得更厲害了,比他的過敏反應還要難以忍受。抱抱宴先生,宴先生乖乖,不哭不哭。簡安眠努力想要抬起雙手回抱男人,想要用手掌擦幹淨男人臉上的眼淚,想要摸摸委屈巴巴的男人,像男人平時安慰他一樣地安慰男人。可是他已經虛弱得幾乎沒了氣,手指在空中輕顫又無力地垂下,整個人脆弱得好像一隻幹癟的洋娃娃。而抱著他的男人是那樣強壯有力,男人粗壯的手臂死死地箍著他細瘦的腰,好像要把他塞進皮肉,深深地嵌在骨頭縫裏,用自己高大的身體支撐起他瘦弱的身體,用自己健碩的雙腿帶著他一步步走下去,走向屬於他們的未來。男人低啞帶顫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寬厚幹燥的大掌一下一下地撫摸他的頭發,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繾綣:“沒事了,沒事了,寶寶不怕,什麽事情都沒有了,一切都結束了,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你了……”簡安眠微微眯起眼睛,看到一輪刺目的朝陽在他麵前緩緩升起,血一般的紅鋪滿大地。而他被男人跪抱在懷裏,鼻腔裏充斥著熟悉的安心味道,好溫暖。持續繃緊了三天的神經徹底鬆懈下來,疲憊和困意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地湧上大腦,眼皮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在合上眼睛的那一瞬間,他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場景。他終於……回家了。……宴執陌是和簡安眠一起倒下的。當他們在老房子前重逢,他們就互相擁抱著一起倒在了地上。醫護人員立刻抬著兩具擔架過來,試圖將他們依次放置到擔架上。然而宴執陌抱著簡安眠的雙臂如同一對鐵鉗一般,死死地箍著少年的腰,即使暈倒了也沒有絲毫的鬆懈,根本分不開。醫生們隻好把他們一起抬起來,又一起送到了醫院。治療的時候必須要分開了,宴執陌的手扒又扒不開,他們又不能把宴總的手臂給鋸了,竟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陷入了一籌莫展的狀態。最後還是宇文馳靈機一動,湊到昏迷的宴執陌耳邊,對他說,要是他再不收手,簡安眠就沒辦法治病了。神奇的是,宴執陌真的鬆手了。雖然他們在這次綁架案中,已經深刻地見識到了宴執陌究竟有多愛少年,但此時此刻還是不禁再一次被宴執陌對少年的深愛震撼到了。簡安眠陷入了過敏性休克,宴執陌都已經睡了一覺醒來了,簡安眠還沒有醒。寂靜的vip病房。床邊的床頭櫃上放著一盆熱水,宴執陌動作熟練地把毛巾浸濕,擰到半幹,輕柔地擦拭少年蒼白的臉和泛著薄汗的脖子。宴執陌體質好,經過一天的昏睡修養,已經緩過了勁,簡安眠卻昏睡兩天了,期間因為生理方麵神誌不清地醒過兩次,上了廁所,其他時間都昏死在床上。而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宴執陌謝絕了醫院的專門護理,主動擔任了照顧少年的責任,所有想要看望少年的人,也全部被他趕出了醫院。在簡安眠醒過來之前,除了醫生和他本人,誰都無法見少年一麵。失而複得的男人,完全成了一隻占有欲爆棚的野獸,任何試圖靠近少年的人,都將被他視為入侵者,被他毫不留情地轟走。此時,簡安眠靜靜地躺在床上,過敏反應還沒有完全消退,皮膚泛著不正常的紅潮,密集的紅色小點布在少年輕薄的皮肉上,光是看一眼就讓人感到觸目驚心,本就瘦弱纖細的身體現在更是單薄得像一片紙,每次男人為他擦拭,都小心翼翼到了極點,生怕自己力氣稍微大一點,少年就會像一個易碎品一樣碎掉一般。宴執陌為簡安眠擦幹淨身子,自己也去清洗了一番,回到房間,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躺在了少年的身旁,輕輕捧起了少年的手,那裏原本一片血肉模糊,此時已經結了棕色的疤。窗外有月光灑落進來,在男人濃黑的睫毛上鋪上一層銀灰,宴執陌低垂頭顱,虔誠地親吻少年破損的掌心,親吻他滲血的指尖、親吻他被玻璃碎片劃爛的手臂,最後在少年雪白脖頸上深色的血痕上落上輕柔的吻。在找到簡安眠後,他們就發現簡安眠其實並沒有受到多少外在的皮肉傷害,唯三有明顯傷痕的地方,是他的手掌和脖子,還有手臂。手掌的破損,是因為太用力地握住了硬物,連指甲殼都掐碎了,指甲縫滲出了血,脖子上的劃傷明顯是被纖細的東西勒出來的。簡安眠的脖子上隻有一條男人送給他的隕石項鏈,而那塊隕石的表麵,也沾滿了血跡。原因不言而喻。在發現這一點時,宴執陌心髒頓時疼得好像被無數刀子生生剜過,一瞬間便千瘡百孔。他簡直不敢想象,瘦弱又嬌氣的少年是如何靠著他送給自己的一條項鏈維持信念,頑強支撐下去的。“眠眠,我的寶寶,等你醒來,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我要告訴你我的心意,我必須要讓你知道,你對我來說究竟有多麽重要。”宴執陌喑啞地低喃著,將簡安眠單薄的身軀輕輕摟進懷裏,與簡安眠鼻尖抵著鼻尖,呼吸著簡安眠的氣息,他必須時刻感受著少年的體溫,確定他的寶貝還在呼吸,他才睡得著。隻有真真切切地經曆過失去,才會懂得擁有究竟是一件多麽奢侈的事情。天知道,在少年獲救的那一刻,他真的想跪下來磕頭。他的內心是那樣慶幸和感謝。感謝救了他的命,少年就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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