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雙拳緊握,指甲紮進肉裏,都渾然未覺。


    鐵傳甲想開口勸勸他,可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龍小雲是龍小雲的兒子,自然也是林詩音的兒子。


    李尋歡即便自己受千刀萬剮之苦,也不願意林詩音收到丁點兒傷害。


    可他卻不知道,對林詩音傷害最大的人就是他。


    如今他廢了林詩音的兒子,結果導致龍小雲毒發身亡。


    他有何麵目,麵對林詩音?


    “回關外?”


    李尋歡腦海閃過一絲逃避的念頭,可他都逃避了二十年,還要逃避到什麽時候?


    龍小雲的七竅開始是滲血,很快變成流血。


    不一會兒,原本粉雕玉琢的娃娃,就變成了一個皮膚慘白的血娃娃。


    而龍小雲的掙紮也越來越弱,最後如死狗一般,不動了。


    妙郎中梅二先生都束手無策,還有什麽人能救龍小雲呢?


    巴英神色木然,抱著龍小雲,如行屍走肉一般。


    秦孝儀眼中閃過一絲暢快的笑意,沉聲道:“李兄,此事該如何解決?”


    李尋歡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張了張嘴巴,無比艱難吐出幾個字。


    “讓我大哥過來,小雲的事情,絕不能讓大嫂知道。”


    說話時,李尋歡強行讓自己鎮定。


    隻是他的眼角不斷抽搐,一滴冷汗自額頭順著直挺的鼻梁滑落,最後落在地麵上摔得粉碎。


    猶如此刻李尋歡的心情一樣。


    “好, 我這就去龍四爺請來。”


    巴英抱著龍小雲起身,緩緩將他放到床上。


    他也有點接受不了,剛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怎麽就變成了血葫蘆。


    龍小雲命懸一線,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但眼中滿是哀求。


    求巴英找人救他!


    死亡在一點點將他吞噬,他害怕了。


    他可以不把別人的性命不當回事,但卻把自己的性命看的比什麽都重。


    以前沒感覺到,是因為沒有經曆過死亡。


    他此刻終於體會到了,他在殺別人前,對方明知必死,卻為何還苦苦哀求。


    想活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即便放下一切尊嚴都不丟人。


    如果能重活一次,他一定不會在把性命當兒戲。


    他自己的性命,也包括別人的性命。


    不過他沒有機會了。


    悔之晚矣!


    妙郎中梅二先生都說他沒救了。


    龍小雲倒是感覺,他還能搶救一下,所以眼中滿是哀求。


    巴英看到龍小雲可憐的眼神,心都碎了。


    阿貓阿狗待在一起,時間長了了,都會有感情。


    更何況是人呢?


    可是巴英就是一個粗鄙的武夫,殺人的本事有幾分,救人的本事一分沒有。


    再說梅二先生都束手無策,他又能做什麽呢?


    之所以選擇去通知龍嘯雲,就是不想看著龍小雲咽氣。


    巴英一扭頭,快步跑出了房間。


    龍小雲眼睛劇烈轉動,好像在說,“巴叔叔,你不要走!”


    巴英離開之後,他眼中的哀求變成怨恨,恨巴英拋下自己。


    很快怨恨又變成了絕望。


    認命了!


    龍小雲感覺越來越冷,眼皮越來越重,他好像連睜眼都做不到了。


    他的眼睛越眯越小,最後不甘地合在了一起。


    李尋歡雙拳緊握,指甲紮進肉裏,慢慢有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卻渾然未覺。


    間接害死了龍小雲,對他來說,不是當頭一棒,而是當胸一劍。


    還是直接刺穿的那種。


    李尋歡也不過如此。


    若龍小雲不是龍嘯雲與林詩音的兒子,他絕不會如此失態。


    就像他說秦孝儀,你殺人就是行俠仗義,我殺人就是嗜殺成性。


    傷了別人,他絲毫沒有心理負擔,還感覺為江湖除了一大害。


    如今傷人的人是故人之子,他懊悔不已,甚至心性都亂了。


    他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而且他還是又當又立!


    大丈夫做事,要麽隻講對錯,要麽隻論親疏,要麽全憑心意。


    像李尋歡這種又講對錯,又論親疏,又想憑心意,看似麵麵俱到,實則啥都不是。


    天地都不完美,一個渺小如塵埃的人還想要完美?


    可笑至極!


    小李飛刀之所以例不虛發,是因為信念。


    堅信自己的道是正確的!


    如今李尋歡心已亂,此刻發出的小李飛已經不再是例不虛發。


    當然等他心緒穩定之後,小李飛刀,依舊例不虛發。


    emo不是永久的。


    若是一直有上下去,以李尋歡的光環,說不定會開發出小李飛刀2.0版本。


    就像楊過的黯然銷魂掌。


    主角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多情劍客無情劍原本的主角是阿飛,可奈何李尋歡這貨太能裝,硬生生把配角給幹成了主角。


    後來拍的電視劇都叫小李飛刀。


    沒辦法,有些人就是天生的主角命。


    一次化解必死之局叫運氣,一直化解必死之局叫氣運。


    李尋歡遭逢生死無數,可是每次都能化險為夷。


    這都不算氣運加身,還能算什麽?


    房間裏寂靜一片,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秦孝儀看著龍小雲身死,表麵滿是悲傷,心中卻暢快至極。


    他兒子還可能有救,但龍嘯雲的兒子已經死了。


    一杆銀槍震河朔又怎及得上鐵膽震八方?


    對了,兒子!


    秦孝儀得意過後,突然反應過來,龍嘯雲的兒子死了,可他兒子還能搶救一下。


    秦重是少林館座的唯一俗家弟子,家學淵源,再經過生死考驗,隻要活下來,必定一飛衝天,前途不可限量。


    例如這次若不是有少林的小還丹續命,秦重連搶救的必要都沒有了。


    秦孝儀連忙道:“梅二先生,還請你隨我走一趟,救犬子一命。”


    梅二先生淡淡道:“我手裏的病人沒治好,不會治下一個病人。”


    秦重有小還丹吊著命,兩天之內不會死,所以秦孝儀還可以等一下。


    “不知明天先生是否方便?”


    梅二先生搖頭道:“不知道。”


    李尋歡此刻心亂如麻,如果在平時,他一定會讓梅二先生去救秦重。


    可他現在心中滿是自責,根本不想理會其他的事情。


    梅二先生妙手回春又怎樣,還不是一樣救不了龍小雲?


    李尋歡眼睛突然一亮,隨後又熄滅。


    如果能找到魏武,那麽龍小雲還有救。


    但想魏武談何容易,而且龍小雲也已經沒時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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