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最後一天。


    “咚咚咚……”


    窗戶邊又響起敲打聲。


    不出意外,是梅根。


    雙向鏡的存在讓兩人減少了使用貓頭鷹的次數,但仍舊保持著幾天一封信的頻率。


    不過信中大部分是草藥,魔藥的原料或者一些裏德爾用魔法製作的小玩意。


    “打開看看。”


    桌麵上的雙向鏡發生聲音。


    阿布拉克薩斯看了一眼鏡麵,少年黑魔王顯得尤為興奮。


    這樣明顯的情緒外露,讓阿布拉克薩斯也升起了一絲好奇。


    打開信件,發現裏麵是幾張被保存得完好的泛黃牛皮紙。


    觸碰的一瞬間,一絲奇異詭異般席卷心頭。


    打開紙張,看了起來, 一行行的古英文看下去。捏著牛皮紙的手指骨節漸漸發白,而臉上卻是平常的平靜自然。


    所有牛皮紙全部看完以後,阿布拉克薩斯慢條斯理的將它放置一旁。


    淡淡的目光落向雙向鏡,裏德爾臉上的表情仍舊愉悅。


    “恭喜你,找到了尚且可以接受的弊端。”


    他的語氣像平常一樣輕淡隨意。


    裏德爾送來的這幾張牛皮紙十分詳細的介紹了關於靈魂分裂後產生的一係列後果。


    詳細程度就好像分裂靈魂已經成為魔法界的一個常規操作一樣。


    當他看完後,第一反應其實是怒。


    他說過如果裏德爾要研製魂器,那麽就藏好一點,不要被他發現。


    但現在,裏德爾先生似乎完全忘記了他的警告,堂而皇之送來了關於分裂靈魂的卷張。


    但憤怒過後,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極其怪異的微妙和違和。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如何出現的,隻是看著手上的泛黃紙張,視線不過停留片刻,心中不適越發強烈。


    裏德爾因他的話在猶豫,而現在猶豫隨著這卷紙的出現消失了。


    眼皮不自覺地跳了一下,怪誕隨著這句話的出現,恍若被鎖定。


    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刻意推動。


    “你在哪兒發現的?”


    嗓音平靜地詢問。


    “禁書區三排五列。”


    阿布拉克薩斯瞳孔微動,手上的力道不斷加劇,骨節泛白。


    三排五列,那是魔藥區,而魔藥區的所有禁書他都看過,根本沒有這本卷書。


    是誰放進去的?


    說不清道不明的荒誕忽然湧現。


    他抬眸望向雙向鏡,和裏德爾愉悅的目光相撞。


    庭院深深,月色朦朦,嫣紅的花被緩緩流淌的風吹散,成一地殘紅。


    而一直沉浸在喜悅中的裏德爾突然之間,極其敏銳的透過雙向鏡發現了阿布拉克薩斯的異樣。


    嘴角的笑意斂去。


    “這些弊端在我看來並不重要,泯滅人性,非人化,與永生相比不過爾爾。”


    阿布拉克薩斯斂眸,不說話,隻是凝視著手上的牛皮紙,麵上平靜又淡漠。


    裏德爾頓了頓,繼續開口,“當然,我們是不會分開的,我也會幫你製作魂器……”


    不管你願不願意。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但他知道他的孔雀會明白這句未言之語。


    阿布拉克薩斯嘴角含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在裏德爾以為他已經同意之後,刹那間冷意翻卷。


    “你似乎忘記了我的話,我說,要是被我發現,你就完蛋了,湯米。”


    漂亮的臉輕輕一歪,目光中全是冷漠。


    “我應該沒有跟你說過後果吧?”


    手上的牛皮紙突然間自燃,可被火蔓延的蒼白手指沒有動。


    火的滾燙跳躍著猩紅暗芒。


    裏德爾透過雙向鏡,沒有表情。


    鏡中的阿布拉克薩斯其實有些模糊,空中彌漫著淡淡煙霧,明明滅滅的火光搖晃了鏡中的金色。


    居高臨下,用一種極度冷漠的視線,空而輕靈。


    裏德爾與他對視,黑眸逐漸變得狹長。


    近乎罕見的情緒忽然湧上心頭。


    垂眸,又抬起。


    “我能來找你嗎?現在。”


    阿布拉克薩斯透過鏡子,聽見衣服摩擦的聲音,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


    他反扣鏡子,蓋在桌子上,既不同意也不反對。


    事實上,他現在也很困擾。


    他很希望他的貓咪能夠實現他的願望——永生,力量,或者權利。


    但不行。


    他不能忍受他的靈魂受到的極其邪惡、超出巫師承受範圍的破壞。


    在另一個時空,他們最終也分開了。


    阿布拉克薩斯很懷疑其實也是因為這件事。


    他們鬧掰了,


    他選擇離開,而早已泯滅人性,甚至已經稱不上人類的裏德爾拒絕接受。


    於是,有了夢境中的迷情劑,奪魂咒,以及其它的一切控製自己的手段。


    阿布拉克薩斯不是被寵溺的孩子。


    在十三歲能夠獨立旅行整個世界的時候,去過從未被開發的原始森林,黑巫師聚集的小巷……


    手上染的不是雨而是血。


    即使是他精通世故的父親,也曾詫異於他的冷漠殘酷。


    如果他沒有喜歡裏德爾,


    如果裏德爾沒有喜歡他,


    任何一方的變化,都不會出現現在這個和諧平靜的局麵。


    但他們已經彼此交融……


    所以,他困惑了。


    盡管驚訝於他對裏德爾的例外,但他就是困惑了。


    這種程度的情感,難以想象不過三兩年便產生。


    阿布拉克薩斯總覺得,冰山應該積累了億年歲月,才終於穿透海平麵,露出了一角。


    兩三年的時間,無論是他,還是裏德爾都不會這樣。


    時空逆旅,疊加了一個世界的情感真的這麽濃鬱?


    阿布拉克薩斯嘴角微揚,露出漂亮的笑,但很快,笑意就淡在嘴角。


    因為他的窗邊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裏德爾騎著夜騏飛進了馬爾福莊園。


    “你沒有受到邀請,怎麽進來的?”


    黑色豎瞳光芒變化,偏著腦袋,輕輕笑了一下,“馬爾福夫人向來歡迎我的到來。”


    穿過窗戶,裏德爾站在阿布拉克薩斯麵前,攥住他的手,語氣聽不出情緒。


    “麵對麵好過一麵鏡子,現在,再說一遍。”


    一個絕對理智者,被盛大的淡金色迷住了雙眼,所以他橫跨了山脈,來到金色身邊。


    阿布拉克薩斯其實愣了幾秒,雖然他知道,裏德爾說了那句話,就一定會過來,但是真真切切的見到了這個人……


    即使在怎麽成熟冷酷,屬於少年人的情緒也始終埋藏在骨血裏。


    裏德爾極其耐心地等著阿布拉克薩斯的開口,豎瞳逐漸染上血色。


    殘忍冷酷才是毒蛇的底色,彬彬有禮的好學生做派隻是最容易達成目的的手段。


    初到霍格沃茨,幾乎所有的師生都憐愛於他的破碎悲慘的身世。


    禮貌,安靜,好學,爐火純青,信手拈來的偽裝。


    在遇到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後,又多了一項——示弱。


    因為他發現傲慢矜貴的馬爾福學長在他作出那種表情後,會更容易有所觸動。


    但事實上,極度自我的裏德爾尤其不喜歡這一項。


    但他不得不將偽善這一點發揮到極致。


    等級森嚴的斯萊特林,始終警惕他的鄧布利多。


    有用的人,無價值的人,敵人。


    所有人隻有這三種類別。


    在意識到他對孔雀的情感後,他曾經思考過,要不要為此施展一忘皆空,對自己,也對他。


    對自己,很好理解,這種肮髒又劣質的情感毫無用處。


    而對孔雀,則是出於某種謹慎。


    而這種謹慎並不是他通常所做的掃尾、不露痕跡,而是出於某種考量,某種他認為有一就會出現二的考量。


    他能夠喜歡上阿布,本質上就說明了很多東西。


    比如,他確實吸引了自己,自己會在他身上停留視線。


    一忘皆空隻會忘記,而不會消除感受。


    他不能確定失去那段記憶的自己還會不會再一次被吸引。


    所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消除源頭才是最保險的方式。


    但後來,他又覺得萬無一失的方式逐漸暴露出很多缺陷。


    他為什麽要把孔雀拱手推出去?


    他們是一類人,他已經抓住了自己的心髒。


    漂亮卻危險,像浴血的玫瑰,玫瑰應該和握住他的人永伴。


    匪夷所思,又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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