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腰上的手臂開始慢慢勒緊。


    一道冰冷涼薄的嗓音忽然在頭頂響起。


    “醒來就想殺掉我?好無情啊,阿布。”


    被察覺到了,阿布拉克薩斯表情依舊沒有什麽變化。


    但他在裏德爾俯身靠近時,微微昂頭,語調很輕,卻也很冷。


    “或者我應該隱藏一下?”


    灰眸平靜無波 ,所有記憶如潮水翻湧,不斷刺痛神經。


    裏德爾挑起他的下顎,兩人四目相對,冷白的手指曖昧輕柔地拂過唇角。


    寢室的蠟燭早已搖搖欲墜,隻剩下一盞將熄未滅。


    並不明亮的燈光照不清兩人的神情。


    裏德爾忽然朝他溫柔一笑,偏頭靠近,鼻尖輕蹭臉頰,黑沉的瞳孔波光流轉閃動,“不公平啊,我明明什麽都還沒做。”


    與此同時,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擦唇角。


    他垂眸,可憐兮兮,委屈巴巴地盯著阿布拉克薩斯。


    “不能因為一個不知真假的夢就把我打在黑名單上吧,這樣的遷怒,我好無辜啊。”


    阿布拉克薩斯:“……”


    他抬手握住裏德爾試圖探進領口的手,眼皮都沒掀一下,手腕一個用力,哢嚓一聲,極其清脆的響聲在安靜的寢室顯得尤為明顯。


    “你現在知道什麽?”語氣輕淡,看也沒看裏德爾。


    這個問題乍一聽似乎沒頭沒尾,既沒有前語,也沒有後話,仿佛隻是隨口而出的一句不知名問題。


    但偏偏裏德爾沒有表現出任何疑惑,就好像這個突兀的問題對彼此之間都是心知肚明。


    裏德爾動了動手指,除了一瞬間的刺痛之外再無任何異常。


    對於這個問題,在他說出這段話之前他就已經知道孔雀一定會詢問,因此,口中答案自然也是了然於心。


    他知道了什麽?


    他知道了夢境的什麽?


    他知道了未來發生的什麽事情?


    被攥住的手一點點滑動,手指不動聲色擠進阿布拉克薩斯的指間,直至最後的手指相扣,聲音輕緩。


    “很少,模糊不清。”


    另一隻手則攬著腰,指尖輕輕掀開絲質睡袍的一角。


    語調散漫又懶散,不緊不慢繼續說道。


    “但我對“自己”太了解了,所以即使隻有隻言片語,也不難猜出一些事情。”


    阿布拉克薩斯微微皺眉,入神的思考讓他對裏德爾的小動作視若無睹。


    “迷情劑,奪魂咒,鑽心咒,迷魂咒……”


    雖然隻有這簡單的幾個詞語和一些處在雲霧中繚繞不清的畫麵,但他向來敏銳,研夢學的教授也不吝於在這門課程給予他極大誇讚。


    因此,即使信息過於簡單,他仍舊能分析出不少有用的線索。


    比如……


    “迷情劑讓你癡迷於我,奪魂咒控製你的思維,鑽心咒用以懲罰你試圖離開我,記憶魔法消除你腦海裏任何對我不利的記憶……


    以及最後的迷魂咒,專門為你研發的一種控製類型的黑魔法,讓你從身到心徹底而完整的屬於我。”


    裏德爾在說這些話時,嗓音低沉悅耳,自然隨意,仿佛在陳述一段普通的故事。


    說到最後,他還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的確是“我”會做的手段。”


    黑亮的瞳孔眨了眨,低頭,極其溫柔地親了親相扣的蒼白手指。


    “看來我真的好喜歡你,阿布。”


    喜歡到如此費盡心思,隻為了讓他永遠陪在自己身邊。


    他將頭埋進阿布拉克薩斯的脖頸,摟著的手緩緩收緊力度,語氣極其輕,“我好喜歡你啊……阿布…”


    從頭到尾,阿布拉克薩斯的表情沒有變化。


    他不說話的時候,眉宇間的冷漠,鋒利就會顯得柔和一些。


    他沒有動,肩上的氣息不斷升溫,空氣中隱約彌漫著熟悉的氣味,熱熱的,泛起絲絲縷縷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阿布拉克薩斯垂眸,抬手覆在裏德爾頭上,手指慢條斯理地穿梭於黑發之間,聽著這人的喃喃自語。


    思緒不斷升起,看樣子,湯姆的情況比他猜測的還要模糊許多。


    在他的夢境中,似乎沒有預言,沒有統治魔法界,更沒有所謂的大難不死的男孩。


    甚至連自己的死亡都沒有出現,唯一僅有的角色是他阿布拉克薩斯。


    他並不認為裏德爾會欺騙他,既然已經作出了承諾,既然他已經選擇開口回答,他們兩人誰都不會輕易違背自己的選擇。


    “我喜歡你…”


    “我好喜歡你…”


    “阿布,我真的喜歡你…”


    悶悶的聲音不斷從肩上傳出。


    阿布拉克薩斯摸頭的指尖微微停頓。


    “…你不能因為一個夢就把我判定為需要進阿茲卡班的囚徒…”


    “…我現在什麽都沒有做,反倒是你,還給我喝了迷情劑。”


    懸起的手指又落了下去,不輕不重的摸著黑發,靜了一會兒,才開口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埋首的裏德爾嘴角微揚,漆黑的瞳孔劃過一絲猩紅的詭譎。


    在這場談話中,鑒於裏德爾極其良好的態度,以及阿布拉克薩斯難以忽視的情感波動,因此,這場本該激起千層波瀾的談話竟然意外的和諧平靜。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阿布拉克薩斯問道。


    “很早,幼時就偶爾出現,但總是隔著厚厚的迷霧,我幾乎從來沒有看清過,除了…”


    裏德爾回答,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從我親了你之後,畫麵才有所清晰,不過依舊像隔了層水霧…”


    每一次回憶,大腦就如同被數百根銀針貫穿般極其疼痛。


    阿布拉克薩斯若有所思,聽起來湯姆的夢境似乎和他有關,不過究竟如何還有待深究,畢竟他現在關於另一個時空的記憶仍舊十分混亂。


    “…我隻知道你要離開我,我很生氣,”


    裏德爾把手搭在阿布拉克薩斯肩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金發,對於這樣的發展其實他還是感到有些奇怪的,按道理來說,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絕不會對孔雀使用那些極端的手段。


    不僅沒有任何益處,還會加劇他和孔雀之間的嫌隙。


    所以,裏德爾很好奇,那個世界的自己怎麽會造成如此糟糕的局麵?


    而這一點,顯然就需要知道更多的阿布拉克薩斯給予答案。


    “假設他們也是情侶關係?”


    裏德爾故作不經意地詢問。


    阿布拉克薩斯抬眸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後,才給出答案,“是。”


    得到確切答案,裏德爾想了想,親了親纏在指間上的金發,開始對“自己”的行為一步一步進行剖析。


    “按照我對自己的了解,如果存在這層親密關係,我仍舊對你有著極其強盛的…控製欲…的話,隻有兩種可能…”


    他摟著阿布拉克薩斯,手指不斷下劃,眉眼,唇角,鎖骨,最後落到胸口。


    “你試圖離開我,或者…”


    口中的話頓了一下,阿布拉克薩斯抬眸,望著裏德爾的眼睛,十分清晰明了的看見裏麵一閃而過的血紅。


    “…有存在想要從我身邊搶走你。”


    “隻有這兩種可能。”


    裏德爾側臉逆著光,低沉輕啞的嗓音,蘊含一絲微不可察的危險。


    幽深的狹眸目不轉睛地盯著阿布拉克薩斯,“鑒於我目前的記憶中隻有你不斷逃離我的畫麵。


    所以,你為什麽要離開我?”


    明明問題中的你我隻是夢境中人,但裏德爾的態度卻顯得有些強勢與咄咄逼人,仿佛,那樣做的人就是他麵前的阿布拉克薩斯一樣。


    阿布拉克薩斯:“……”


    他能說他也不知道嗎?


    裏德爾將他的一切表情盡收眼底,黑長的睫毛緩緩斂下,掩過眸中轉瞬即逝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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