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無表情的踩過碎冰,白綢長袍單薄的裹在全身,勾勒出修長瘦削的身形。


    這裏是他被裏德爾冰封的地方。


    極強控製欲的黑魔王在統治魔法界的過程中發現私有物企圖掙脫他的掌控之後,萌生出一個極其殘酷冷漠的想法——凍結私有物的時間,直至徹底統治世界後,再騰出所有的時間慢慢地,一點點地,完全侵蝕私有物的思維意識。


    但現在因為黑魔王的死亡,這個古老的時間魔法漸漸失去了魔力供給,所以,他從凝固中蘇醒。


    阿布拉克薩斯腳步微頓,抬起手臂,輕輕動了動,他的身體還有些僵硬。


    走出房間,久不見天日的眼睛一時之間竟然不能適應外麵的光線。


    站在露天的走廊,灰眸望著四周,天空陰沉沉的,但遠處那一角居然破開陰霾,灑下金色的光輝。


    貓頭鷹們也改變了它們的作息時間,在白日四處紛飛。


    這可真是個奇怪的天象,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慶祝重獲新生。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耳垂,腳踝,手腕上的銀鏈通通失去了它們原本的魔法波動,它們變得普通平凡,不再具有任何魔法。


    因為,它們的魔力供給者已經徹底失蹤不見。


    一般隻有極其複雜的魔法才會隨著施法者的死亡逐漸消潰。


    阿布拉克薩斯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具軀體內的許多魔法禁錮正在緩慢削弱。


    這個世界的貓咪對他的掌控欲更加強盛。


    他很快得出這個結論。


    在這個未知的莊園逛了片刻,他對身體的掌控權依舊存在。


    在嚐試數種離開方式未果後,阿布拉克薩斯意識到“他”也許還有沒有完成的事情,或者說時間還沒到,所以即使他可以操縱這具身體,卻無法離開。


    思緒未果,阿布拉克薩斯隻能在這座莊園四處尋覓,他發現這裏並不是很大,至少相比於馬爾福莊園來說,隻能算得上一般。


    但這裏很危險,暗布各種黑魔法,沒有魔杖,身體內的禁錮沒有徹底消散的他不足以應對這些幾乎致人死亡的危機。


    因此,當阿布拉克薩斯草草地逛完一圈之後,他再次折返到最初的那個房間。


    此時的他心有疑惑。


    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蘇醒了這麽久,卻仍舊滯留於此。


    環顧四周,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濃鬱且典型的馬爾福式美學風格,還有陳列於櫃台上那些琳琅滿目的瓶瓶罐罐——裏麵裝著各式各樣的魔藥。


    很明顯,即使“他”處於某種必要的下風,但絕不是那種被困於囚籠中的金絲雀下風。至少,憑借對自身的了解,他相信“自己”定然知曉這座莊園的絕大部分的路徑。


    況且此時此刻,這具身軀,如果說他都能自由行動、四下閑逛,那麽按常理推斷,“他”理應也具備這樣的能力才對。


    因此,阿布拉克薩斯覺得問題的關鍵或許在於“他”主觀意願上並不想這麽快踏出這座莊園,或者說這間屋子。


    阿布拉克薩斯伸出手指,輕柔地摩挲著櫃台內擺放的那些精致器皿。


    與此同時,一股嶄新的記憶如潮水般源源不斷地湧上心頭,持續而緩慢地衝撞著他那尚處於混沌狀態的神誌。


    不知不覺間,他那雙原本灰暗無光的眼眸變得越發幽深起來,仿佛無盡的深淵一般,令人難以捉摸其中蘊含的深意。


    這裏的每一件東西盡管極其陌生,但阿布拉克薩斯觸碰的力道卻很輕很輕,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那是這具軀體的下意識動作。


    一邊走著,腳踝處的鏈條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清脆聲。


    在這種場景前提下,無論是腳鏈,手鏈,亦或是耳飾,分明都帶有一絲微妙的屈辱意味,阿布拉克薩斯卻視若無睹。


    他沒有對被當作私有物而標記這件事產生並憤怒,也沒有為伏地魔強盛得恐怖的控製欲感到詫異,從頭到尾,除了最初,因為略微不適而投注一絲視線後再沒任何注意。


    叮...叮...鈴...


    清脆但微弱的,金屬相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中時不時響起。


    阿布拉克薩斯卻完全沒有聽到般,隨手拿起櫃台裏一瓶銀色的魔藥瓶。


    灰眸若有所思地盯著上麵精致細密的紋路。


    目光不經意間隨意輕瞥,發現這間房間似乎很偏愛銀色這一色彩。


    再加上那些格外符合他審美的布局裝飾,給人一種這裏好似就是他的臥室的感覺。


    但仔細觀察,其實不然。


    這裏不屬於他,或者說不完全屬於他。


    這裏有著很明顯的兩人生活的痕跡。


    比如他手裏這瓶魔藥,他一向偏好上小下大的圓肚形玻璃瓶,而非全通的圓柱瓶。


    而這裏,櫃台中的大部分魔藥瓶都是圓柱而非圓肚。


    即使有著這樣或那樣的原因,他也絕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喜好。


    所以,很明顯,這是屬於其他人的痕跡,屬於這個世界的湯姆的痕跡。


    放下瓶子,帶著這樣的想法巡視整間房子,越來越多的陌生東西漸漸顯露。


    如果,一個人的痕跡能夠占據了一間房子的絕大部分,或者說一個間房子的各種布局越是符合一個人的偏好,


    至少說明那個人在這間房子裏一定處於某種主導地位......


    或許,“他”在這裏的處境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糟糕。


    得出這個結論後,不知為何,阿布拉克薩斯竟然微微呼了一口氣。


    這意味著,即使分裂了魂器,這個時間段的伏地魔仍舊保持了一定程度上的理性。


    當他還想再多看看時,腦海突然一陣刺痛,意識一瞬間模糊空白。


    一段難以忍受的沉浮過後,一切不適快速消逝,如同它出現的那樣迅速,又立刻消散。


    但他依舊沒能清醒過來,而是保持在一種十分朦朧的狀態,他的意識是清醒的,卻沒有辦法睜開眼睛,隻能任由腦海閃過無數畫麵。


    大腦忽然多出了很多密集無序的東西,一種被鋪天蓋地的碎片塞滿的腫脹感陡然出現。


    無數轉瞬即逝的畫麵其實很難有什麽側重點,


    但偏偏阿布拉克薩斯卻捕捉到了數個“自己和他”。


    在霍格沃茨,在翻倒巷,馬爾福莊園,魔法部,東歐大陸等等,不同年齡段的“他們”都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畫麵終於慢了下來。


    馬爾福莊園的地下室。


    昏暗,漆黑,牆壁的燭火時明時滅。


    地毯上堆放數本雜亂無章被攤開的書,書的中間坐著一個人。


    黑白交界處的昏暗,是晦澀不清的神情。


    僅憑一個畫麵,阿布拉克薩斯不清楚“他”在做什麽,但他知道此時的“他”處於某個疲倦疏懶的階段。


    他看著“他”查閱了很多很多的書,旁邊堆積的小山越來越高,地下室也越來越亂。


    牆壁上的蠟燭熄了又燃,燃了又熄,結起厚厚的蠟油。


    就這樣,對時間已經失去感知的阿布拉克薩斯在虛空之中靜靜觀察“他”。


    在這期間,他想了很多猜測,甚至憑借腦海中不斷消化的記憶,推斷出前麵的這個時間節點——是伏地魔死後,他重新回到馬爾福莊園的那五年。


    他就這樣看著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專注仔細,眼底卻帶有一絲古怪。


    他其實是有些奇怪的,因為另一個自己在伏地魔死後從來沒有露出任何別樣的表情,憤怒,哀傷,快意,他什麽都看不出來,因為“他”的臉上從來隻有一層不變的冷漠。


    哪怕是麵對這個時空所謂的子嗣。


    看起來就好像一坨鐵塊,又冷又硬。


    他以為這段記憶或許會以這樣的狀態結束時,眼前的畫麵再次變得天旋地轉。


    當他終於擺脫所有控製,可以睜眼之際,冷入骨髓的寒意驟然間從腳底蔓延,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撲通一聲,三千金發,與刺骨的寒水交纏。


    白色,灰色,黑色,窒息,淹沒與吞噬。


    他在恍然之間跌進了無盡的寒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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