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年沒有拒絕小欽的好意。


    隻不過她剛進門便被滿地的血嚇的一怔,差點連手中的盤子都掀飛了,確認裴修年沒事後小欽才跪下身來誠惶誠恐道:


    “小欽護駕不周,殿下可有受傷?小欽罪該萬死…”


    裴修年在她的驚慌失措中隻是擺了擺手,平靜道:


    “無妨,本殿沒什麽大礙,事發突然,你也不可能兩頭兼顧,不過既然能發生如此蓄謀的刺殺,那我們待在杭州這件事就得從長計議了。”


    “在收拾之前,我要你先把那柄劍刺以符籙錄刻下來。”


    “謝殿下恕罪。”


    聞言,小欽才敢起身,而後她乖巧地將那盤糕點放在桌上,再錄刻完畢將符籙交給裴修年以後,才開始收整房間中的血跡。


    雖然不知道為何一進門屋內已是這樣的場景,她也不清楚以公子的實力又是如何擋下這位刺客的…


    但裴修年既然沒有告知這般關鍵的事,她便很識趣沒有過問,隻是一直保持緘默,不可多言才是活命的關鍵。


    讓小欽意外的是裴修年並沒有大張旗鼓,甚至一點兒風聲都沒放出來,仍是等到自己來處理痕跡。


    這皇子被刺殺可不是小事,要是一經捅破,恐怕是整個杭州州府驛站都得被押上刑場。


    想來是公子因此事而心係平民刻意為之。


    很難想象曾經身處杭州疆外的一介獵戶散人,坐在這個位置上竟能有如此見地和心胸。


    原三皇子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公子在奪嫡之爭中大放異彩不無可能。


    想到這兒,小欽擦拭血跡的動作便愈發賣力了幾分。


    裴修年站起身,行至她身旁,一邊吃糕點一邊指著那位身首異處的刺客,語氣很是隨意地問:


    “可以分辨地出這是哪門哪派的刺客麽?”


    得言,小欽立刻抬手以真氣檢查那具屍體須臾,而後她再得出結論:


    “此人掩飾的太好,並看不出師承何派,不過江湖之中精通暗殺之道的宗門並不太多,要查明並不太難。”


    但這需要投入不少的時間和人力…


    裴修年咽下糕點,為這個刺客的真實身份投入什麽都不值當,即便是知道了哪家下手也無從得知是誰買通的,反而可能打草驚蛇。


    還是想想待會到了晚上怎麽見了那齊王世子應該做什麽吧…


    正當此時,小欽正收拾著角落那把凶器的動作忽然一頓,她訝異道:


    “這柄劍刺上的毒…是青丘才有的奇毒。”


    裴修年的神色微變,咀嚼著嘴裏的酥點,抿了口茶,再行至窗邊思量。


    這事是青丘的妖族幹的?


    如果是,那唯一可能下手的便隻有蘇執秋,青丘的其他人都被她蒙在鼓裏,他們都覺得冰棺中的那具屍體真的有可能是三皇子…


    裴修年是不覺得青丘能掏的出來驗明大周皇子正身的手段的。


    而蘇執秋則不一樣,她必然篤定自己才是三皇子,倘若要說下手的動機…


    她當然有除掉自己的動機,甚至還很充分。


    自己一死,那冰棺中三皇子的身份就徹底敲定了,這對於穩固她的位置百利而無一害,而那枚所謂的“心意丹”也不攻自破。


    但旋即裴修年便覺得自己想得有點多了。


    對不上,時間對不上。


    這個時間點蘇執秋恐怕還被押在青丘的大牢裏,她根本沒辦法將手跨越萬千裏伸到大周的杭州裏來。


    所以這劍刺上的毒,顯然不是給裴修年混淆視聽用的,而是幕後之人想要嫁禍給青丘的一種手段。


    三皇子曾孤身一人同青丘統領談判過,而後青丘退軍,三皇子體內毒發身亡,合情合理。


    裴修年如今能得知一點:


    這個想殺他的人和嫁禍襄陽一役給三皇子、企圖掀起朝廷彈劾的不是同一個人,此人是在朝會之後才下的手…


    也就是說,他是收到了大周收複失地的風聲之後才急忙下手的。


    那他的動機是什麽?


    所有紛爭的起源都逃不過利益。


    如此迫切的下手,那他必然是怕自己這大捷的成果帶來的收益會影響到他的位置。


    而裴修年得如此大功最直觀的收益便是——名聲顯赫,成為百姓推崇的奪嫡大熱。


    也就是說,派刺客的必然是某一位渴望奪嫡,黨羽成群且頗有手段的皇子。


    裴修年心中暫且得出這樣一個推論,但他覺得自己猜的已經八九不離十了,他對著窗外長長吐出口氣來,然後問向已經將屋內收拾幹淨的小欽:


    “如今奪嫡大熱分別是哪幾個皇子?”


    小欽是不知道裴修年短時間內想了這麽多事的,立即站定如實稟報道:


    “回稟殿下,如今的奪嫡大熱分別是二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嗯…還有您,但其中最為如日中天的便是二皇子。”


    如果沒記錯的話,自己這位二皇兄不僅早已出閣,而且已經在揚州立了封地了,昭寧帝居然到現在還遲遲不願封個太子平息紛爭?


    這皇帝又是在想什麽?


    但這不是裴修年現在該思考的事,這樣想來,是二皇子的可能性就不大了,畢竟他身處揚州封地,對於消息的把握想來沒有那麽快…


    裴修年停止了無意義的揣測,想從側麵了解一下這幾位都有嫌疑的皇兄皇弟,他便坐下身來,捧著茶杯問:


    “關於這幾位皇子,小欽你了解多少?”


    小欽的神色一下子豐富起來,這種話題讓她有幾分當了門客的感覺,她悄咪咪挪了兩步,挪到裴修年麵前,再如數家珍般掰手指道:


    “二皇子封地在揚州,據說揚州最大最奢侈的勾欄——煙波樓的幕後便是他;


    而七皇子則身處北方邊關,今年年方十九,同金夏大大小小的仗中取勝不少,武將很是推崇;


    至於四皇子,他則是太師親手教的學生,如今在朝中任職…”


    裴修年忽然打斷了小欽的話,沉聲問:“小欽你方才說,二皇子開了家勾欄,還是整個揚州最大最奢侈的?”


    “嗯…殿下,怎麽了?”


    小欽抬頭看向裴修年,神色悄然有幾分古怪,但她還是老老實實說:


    “據說煙波樓裏的花魁們讓一眾達官顯貴趨之若鶩,還未待…”


    裴修年腦袋後仰,忙道: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君子束身自修,我想的不是花魁的事兒。我是想…二皇子竟能開得了這種場所?”


    小欽愣了愣,然後道:


    “此事小欽也不知曉大概…這曾是在宮中無意間聽得一位揚州的大人說的,許是二皇子暗中開的。”


    裴修年的確對什麽爭花魁沒一分興趣,身為穿越來的現代人對這種顯而易見的營銷手段當然嗤之以鼻。


    你個花魁再怎麽造勢,拿個靠文學素養的打茶圍裝高端,最終也還不是一樣逃不過皮肉交易?


    雞就是雞,塗的五顏六色難道還能變得了本質不成?


    都穿越了,靠著義務教育的文學素養背背詩都可以開書院了好不,放著大把的大家閨秀不要,跑去打茶圍上驚豔個花魁…


    還怪有追求的嘞…


    要是沒有三皇子這檔子事,裴修年都打算著將這兩年的積蓄去春闈會試上抄兩句詩驚豔於朝堂了,如今這計劃是落空了…


    想遠了,裴修年將思路挪回來,如今要記的是既然這二皇子能開這樣的場所,那對於他的信息把控和背後黨羽或許要重新審視了。


    能坐到奪嫡熱門首位的預備皇儲想來都不會太簡單。


    總之,四皇子和二皇子都有可能是這幕後主使者,七皇子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計,畢竟人家遠在邊關。


    於屋內思量這會時候,外間天色已近黃昏,裴修年不再多慮,隻是讓小欽再給他換了一身衣裳,並向她叮囑道:


    “本殿馬上要赴齊王世子的約,服飾得需再正式些,此外…小欽你身上有沒有可供錄音的符籙?”


    小欽才從隨行衣物中翻出兩套任由裴修年挑選,聽得他這話,便從她的袖口取出一張符籙來交給裴修年,又是覺得有些奇怪,下意識問道:


    “有是有…以真氣浸入符紙便能使用,但殿下要這作何用?”


    “要兩張。”


    裴修年穿上外衣接過她手裏的符籙,然後又道:


    “若本殿沒有猜錯,這將會成為一封上好的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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