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生遠遠看著他們倆站在樹下說話,覺得有趣,連曜雖然比連磷大不了幾歲,氣勢老成的像對父子,想著連曜說起小時候照顧弟妹的情形,心裏一陣嘆息。


    連曜嗯了一聲,連磷縮著肩頭見他沒話了,就想開溜,連曜有些躑躅,吞吐道:“有件事情想你參合參合。”


    連磷聽這話頭,驚奇道:“你能有什麽事情要我參合。”連曜臉上有些紅:“母親最疼你了,你又會討母親開心,等下去見母親,你要多說說我娘子的好話。”


    連磷知道自己哥哥冷冷的性子,絕沒想到今日會主動求自己,便洋洋得意道:“這個容易,不過,你拿什麽來相求。”


    連曜一聽連曜又開始犯痞,便沉下臉不說話,要是平時連磷便知道怕了,但今日連磷估摸著自己哥哥疼娘子,生怕媳婦受半點委屈,便有恃無恐道:“你也別擺臭臉,要說你自己去說。”


    連曜嘴角略歪,憋了半天才說:“你要什麽東西。”連磷見他鬆了口,趕緊道:“就你東寧衛那匹快馬,送給我就行。”連曜氣道:“胡說,那是禦賜主帥的坐騎。見馬如見人。”


    連磷想了想:“就那柄□□,你戳死了老單於的那把。別再說了,不行就拉到。”


    甄氏本想著連珍兒先回來,不料確是連磷快馬先到家了。


    這個小兒子也確實招人疼,說話做事比連曜這孩子甜一萬倍,想到這裏甄氏倒是暗自責怪自己偏心眼。不過見了連磷,還是藏不住的寵溺。


    母子兩親親熱熱說了半天話,甄氏問道:“你怎麽先去見了新媳婦,還沒過門呢,倒是沒禮數。”


    連磷嬉皮笑臉道:“新媳婦好看,我去瞅瞅。”甄氏點點頭,道:“樣子還順眼,性情也溫和,就是家底薄了些。”


    連磷想起哥哥的囑託,馬上道:“母親你這話不對,哥哥娶這樣的女子才好呢。”


    甄氏問道:“為何。”


    連磷裝模作樣道:“母親隻道要哥哥娶個世家女子,但你可知道,朝廷最忌憚的就是武人之家與世家聯姻,何況我們這樣的情形,若是哥哥找個宗族小姐,那皇上還敢鬆口氣嗎。再者說了,現在新皇登基一年,局勢不清,世家也不願多搭理我們呀。反而娶了這位命臣的遺孤,朝廷的敕命也有了,名分也有了,也不招惹猜忌。”


    甄氏驚奇道:“我的好孩子,不見你大半年,你說起時政倒是頭頭是道,都說到我心裏去了。其實我也就嘴上說說,心裏也是很滿意的。”


    連磷說完連曜所教,便信口開河由著性子道:“我今兒見了這位姑娘,人也可親,又說得起玩笑,倒不像金陵那些小姐那邊扭捏做作。”


    一席話,說的甄氏滿心歡喜。


    晚上,寶生在書房一人用了晚飯,杏仁收拾了碗筷,趙嬤嬤拿了個包裹進來,順手閉了門,寶生不解:“嬤嬤,這麽熱,留著門吹吹風也好呀。”


    趙嬤嬤做了一張胡凳,遞了包裹給寶生:“姑娘,後日你就要成親了,有些事情呢,也輪不到我這個下人來說,但你娘走的早,劉老夫人讓我與你陪嫁,有些女子道理我得提個醒。”


    寶生見她說的鄭重,忙道:“嬤嬤,您說,我聽著呢。”


    趙嬤嬤低了頭,將包裹塞過去:“你是識字的,這些書啊什麽的,你自己晚上琢磨琢磨,不用我說了。記得,收好了,別給人瞅見。”


    寶生不明所以是,珍重點了點頭。待晚上梳洗完畢,一人在內室,便點了火燭,翻了那書出來,翻開首頁,唬了一跳。


    正在倉皇間,卻聽得窗外響動,寶生慌忙包了書進布袋,還來不及放好,連曜翻了窗進得來。


    寶生臉紅道:“這麽晚了,你又來做什麽。”


    連曜怪窗子小,夾了自己的袍子,道:“看自己娘子還要爬窗,真是囉嗦。”見寶生滿臉熱汗,隻穿了單薄的素衣,道:“我加重了府上的防衛,日夜巡防,這麽熱的天氣,你開了窗睡也不怕。”說著就隨身躺去胡床。


    寶生急道:“你躺上我的床幹嘛,給人看見丟人。快下來,快下來。”連曜卻見她背了手,挑著眼睛問道:“你抱了什麽。”


    寶生強自鎮定道:“剛剛清理出來的包裹,都是些舊衣服。”說著打來了抽屜的最下層,塞了進去。


    連曜奇怪道:“你哪裏來的舊衣服,最近不都是做新的嗎。”


    寶生臉上熱汗越多,敷衍道:“就是以前山上穿的。”


    連曜起了狐疑,怕是謝睿又傳了什麽東西進來,沉著臉走近,探出身子搶了包裹來,寶生急了,兩人互不相讓爭奪起來。


    嘩啦間,書撒了一地。連曜低頭,燈火晦暗,照不出他的神色,愣了半響,方咳嗽兩聲道:“我先回房了。”


    寶生站立不安,哼了一聲算是應答。


    三日後,此時正是仲夏,寶生頂著厚重的禮冠,汗水喑濕了層三疊四的喜服,直喚著好熱,就拉了喜帕子想扯了下來。趙嬤嬤眼疾手快,一把按下寶生的手,隔了喜帕子遞了棉布娟子進來,悄聲道:“連大爺在外麵的大堂迎客呢,你得且忍者。”


    寶生急急咕唧道:“這熱的我好像洗了個澡。”趙嬤嬤心裏高興,勸慰道:“這大婚的喜日子,哎,我可是親眼看了回,想你娘親若是見了,可是會開心的怎麽樣兒啊。”


    正說著,聽得外廳的丫頭婆子向裏麵喊起:“回了,回了,連大爺回了。”門板大開,連曜卻被連磷扶著撞了進來,連磷安頓連曜坐上了胡床。


    趙嬤嬤倚老賣老小聲抱怨道:“今個兒喜日子,怎麽喝的這麽重。”連曜聽了訕訕賠笑道:“心裏高興,多喝了兩口。”


    正說著喜婆子進來,拉著連曜站起:“連爺且起來,你看還有些過程要走走不是。”說著遞過了手杖,示意連曜翹起喜帕子。


    連曜傻笑著依例掂了,寶生被罩的久了,猛地見了明晃晃的一屋子人,竟羞得低了頭不肯再望多一眼。


    見了她,連曜竟移不開眼。喜婆咳嗽了聲,打圓場道:“解開帕子一世圓滿,請新郎新娘同飲交杯。”


    說著用小案奉上兩尊小杯,寶生低著頭被杏仁拉著掂起一杯,連曜走近附耳低語:“挽著我的手做個樣子就好。”寶生隻覺酒氣拂麵,低了頭諾了。連曜心中一盪,絞了寶生的手臂,迎了寶生手中的小杯,偏頭飲下。


    喜婆朗朗笑道:“夜也深了,請連爺攜著新婦上床休息。”


    旁人頓時笑著側身退下,兩人在床沿上傻傻坐了片刻,聽得外麵喧鬧聲遠,寶生先是鬆了口氣,連曜見她一臉倦色,柔聲道:“我幫你取了頭冠吧。”寶生點點頭:“你手上仔細些,別扯了我頭髮。”說著偏下頭來,連曜捧著發冠抬起:“這東西看著輕巧,原來這般沉重。”


    兩人細細說了一陣話,靜默下來,寶生倒是尷尬起來,連曜道:“今天我吃多了酒,待會兒我去外間榻上休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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