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生本來滿腔憤恨厭惡,卻不料連曜緊貼過來,雙唇肆虐吻上自己眼睛,驚嚇之下,鬆了口想推開了連曜。連曜竟有些沉醉耳畔掠過的墨色生艷的髮辮,眼神緩緩無意識地掃過白皙的頸,那一抹玉色,浸潤在光影中,藏了少女的味道,馥饒,撩了人心。


    寶生沒想到被連曜擁得更近了些,整個人貼上來。加上連曜身量高大,寶生被他環繞抱住無法逃脫,隻覺呼吸喘息間傳來一陣強烈男子氣息,心中驚恐不堪,慌亂間生生揚起了手就打過去。


    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連曜眼角的疤痕被打的通紅。連曜愣了愣,寶生得空跳了出去數丈遠,隔著桌子咬著牙罵道:“你混帳!”連曜摸摸自己帶血的耳垂,冷冷道:“我混帳,你就不混帳!”


    寶生啐道:“你嫁禍我家人,你混帳!連累我父親下獄。混帳!你,你,數次欺負我,你混帳!”罵著就撿起茶幾上的杯子狠狠擲過去。


    連曜偏了頭,杯子擦著頭髮歪過去,脆脆碎在地上。連曜看了一眼地上的瓷渣,似乎被激惹,頓了頓,冷冷道:“劉家為官不正隻知自保,就不混帳!你父親進虎狼之窩行婦人之仁,就不混帳!你隻會逞匹夫之勇連累家人,就不混帳!”


    話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寶生猛然聽了,雖然很多都不明白,心裏極不同意,但也找不出什麽話來反駁,恨恨道:“你有理,整天讓我說些不三不四的膈應話,你有理,就容了你來欺侮我!”


    連曜冷笑道:“我還就欺侮你了,怎麽樣。”說著就要上前,寶生急了,掏出佩刀,道:“我,我,你,你再上來,我,我就”說著仰頭就把鋒刃彎處對準了喉嚨。


    沒想到連曜竟朗朗笑了,停了道:“韓姑娘,說你匹夫之勇還不服氣。”說著走上前從寶生手中掂奪了刀尖,竟對準自己的胸口,道:“寶刀不是對著自己的脖子,而是用對準敵人的心口。”說著竟握著刀尖哢嚓哢嚓要插入胸中去。


    寶生看得心慌,刀柄就虛虛脫了手去,哐當跌在地上。連曜挑了眼睛冷冷道:“你敢將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就不敢刺進人心裏?說你匹夫之勇,又有何不可?”寶生心裏恍惚,沒仔細聽進這話,隻是喃喃自語道:“我不會傷人,我不會傷人。”


    連曜嘆了口氣,轉身出去道:“你先洗漱收拾,待會兒在用飯。”頓了頓,低了頭道:“剛才,失禮了…莫怪”隨著門板闔上,話就落在了外麵。


    寶生緩緩蹲下,撿起寶刀,喃喃道:“我不會傷人。”


    連曜出了小院,夏夜如水,銀河星漢耀耀於頭頂。每次回到這裏,連曜都感到莫名心安。緩緩踱步,半月來的操持勞頓稍稍暫去。信步來到下廂房,見房內有燈火,便推門進去,見李醫師正在燈下趕著燒丹配藥。


    李醫師頭也不回,嘴上招呼道:“你回了。”連曜嗯了一聲,撿了張椅子靠下,道:“這些天有勞你照顧著這韓丫頭了。”李醫師不理會道:“你怎麽咳的更厲害了,之前的藥可按時服了。”


    連曜道:“服了,這些天忙的有些不歇氣,咳得不得力。”李醫師停了手中的活,上前搭了連曜的脈,道:“隻怕那天水中救人時候被撞了肺脈,傷勢可大可小,你千萬注意。”連曜點點頭。


    李醫師道:“你準備怎麽和她說?她倒是問過幾次話頭。”連曜毫不猶豫道:“實話實說。”李醫師掃了掃連曜,道:“以誠相待,也好。”連曜低頭不語。


    李醫師又問:“何時啟程?”連曜有些感慨,道:“十日之後,這些天已經與鄧中寬等人交接混合,編隊集結已經完成,等手續齊妥,便要奉旨出征。”李醫師嗯了一聲,手腳不停從各處簸箕中揀出藥物稱量配伍。


    半響,李醫師深嘆口氣,緩緩道:“此去艱難險阻,你可多些擔待,別像你老子爹一樣,急急忙忙的話都不給我留句整的。現在能和我嘮嘮藥理毒物的人都沒幾個了。算你一個。我兒子又是個市儈巴結之輩,我這輩子所學可算是後繼無人了。”


    連曜聽得李醫師提及父親,不由得很是黯然,隻是望著燈火出神。李醫師又嘮叨開:“我這些日,得空配了些傷藥,你都帶上,戰場險惡,隻希望你派不上用場!”連曜點點頭也不作答。


    待出了李醫師處,連曜方覺夜已中深,見寶生廂房內燈還亮著,想到剛才的事情,不由得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卻見啞婆子趕上來,連曜問道:“姑娘可用了飯。”啞婆子搖搖頭,又指指連曜,又回頭指指房內,恩恩呀呀做了吃飯的樣子。連曜愣住,問道:“姑娘還沒用飯?”啞婆子又指指連曜,又拚命指著房內,然後兩個手指一併,做了吃飯的樣子。


    連曜突然有點明白,點點頭道:“知道了。”


    連曜推門進去,見寶生呆坐在胡床上凝視著燭罩灑下的剪影,麵前的飯菜並未動得。燭光中寶生微微仰起的下頜,側影顯得伶仃卻帶著難折的孤傲倔強。長發似是洗過,沒有剛才的狼狽,沿著額角微微垂落腰間。沐浴後雙頰特有些暈紅,麵容柔和了光彩。


    連曜注視著她的眼睛,卻覺得多了些凝重苦悶,不由有些尷尬,輕輕咳嗽一聲,冷冷道:“為何還不用飯。”


    寶生回過頭來,平靜道:“連將軍,我有話想問。”連曜鄭重道:“我也有話要說。”


    第55章 舟行夜色


    兩人被對方搶了話,一時間,屋內反而靜默下來。窗外夜風習習,蟲鳴了了。


    連曜微微掠過寶生的剪水雙瞳,隨即瞟向窗外,懶懶道:“我給三個問題的機會,隻要你問出口,我就盡力解答。至於其它,多出這三個問題,恕不奉告。”


    寶生似是被這個提議激起了興致,眼神頓時靈動起來,低垂了頭認真盤算了起來,一絲劉海垂上了眼瞼。連曜見了心裏癢癢,低頭上了胡床一側,乘了碗湯羹自用起來。


    寶生心想,我想知道那麽多事情,隻有三個問題,可是麻煩,看來得設個圈兒,將他的話掏出來。怔怔出了回兒神,方鄭重問道:“第一件事情,你為何拘我在此處。”連曜抿了口湯,端正放下碗道:“不如你一次把話問完,我看看怎麽答你方好,如何。”


    寶生心道,想知道我的章法,這不就著了你的道兒了嗎?於是說:“第二件事情嘛,我爹爹現下如何?”提起父親,寶生心裏糾緊的厲害,隻怕聽得不好的消息,不由得聲音低了下去。連曜挑著眼看去,不緊不慢問道:“那第三件呢。”寶生點頭道:“暫時的就這兩件,其他的想不起來問,等我想到再問那第三件,可好。”


    連曜嘴角竟有些微揚,卻低垂了眉眼,冷然道:“雖然是兩件,你心裏急的是第二件,好奇的是第一件。那不如我先說你父親……”說話稍微頓了頓,寶生的心提到了喉嚨上,不由的拽緊裙角。


    聽連曜卻道:“我其實不是很清楚你父親的情形。”寶生哦了一聲,滿臉失望,心裏說不清是何感受,隻是耷拉了頭。連曜又道:“你們父女過些時日相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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