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遇閉著目,他不睜眼,沒人敢主動去求他定奪,底下眾人你我麵麵相覷,最終仍是斥候霍庸硬著頭皮問道:“王爺,您意下如何?”


    霍遇睜目,道:“年關再去偵查一次,年後出兵。”


    他對北邙山以北為匈奴所占據的靖川九郡勢在必得,容不得差錯,所以北伐之事一再拖延。


    他要的是一擊即中。


    回府後,他未先去卿卿那處,而是先尋了沈璃。


    沈璃孤獨慣了,有一樽酒一枝筆作伴就足夠,見到霍遇前來,他眉頭皺起,仿佛霍遇擾了他的清靜。


    霍遇才不會看他的眼色,他坐在沈璃對麵的位置,叫侍女多添一隻耳杯,自顧自斟酒,也不想和他對飲。


    沈璃嗔怨:“你莫糟蹋了這酒。”


    霍遇本來就糟心,經他這麽一說,脾氣再也關不住:“再說廢話便滾出王府,自己滾回中原。”


    “哼。”沈璃並不怕他,“你也隻能對我這麽說,誰叫我認得回去的路?卿卿…我是說孟卿卿,你若跟她這麽說就不可了,她可是連回家的路都不認得…那可憐的姑娘,就算你把她帶到瑞安城裏,她未必都還記得。”


    “好端端,提她做什麽?”


    “你留卿卿,一是為了她身藏著的南境圖,而是為了你自己那點私慾。如今你私慾也達到了,待拿到了圖,她再也沒用用處。”


    “你以為本王稀罕要別人的圖?南境非必打不可,前朝餘孽、匪亂,以及當地部族,就放著這些人去鬥,不出十年,南境又成了無主之地,那時朝廷以施恩百姓之名收復南境易如反掌,何必千辛萬苦耗費兵力去打?”


    “你高瞻遠矚,但朝中人未必。你不稀罕南境那塊土地,但皇位未必。若你十年後還隻是一個王爺,能如何?你別以為自己心思藏的深了,誰也看不見。你放心,我若是你,我也想要登上那個位置。你不稀罕這張圖的內容,但朝廷有的是人稀罕,你不得不把它當你的籌碼。”


    “沈璃,禍從口出,看在你多年苦勞的份上,今日這席話我姑且當做沒聽過。”


    ☆、不想喝藥


    卿卿想取書架上的一本書,屋裏有個個高的侍女,每次都將書放到最頂層的架子上,她得踮著腳努力去夠。


    眼看手指快觸到那書的封皮了,一隻手騰空出現,將那本書取了下來。


    她想看書的心思瞬時沒了。


    霍遇把書拿開一段距離,審視封麵。


    “石坊異誌,看名字倒是講鬼神之事的,不大適宜你看。”


    這書是他在王府書房裏找的,不過很顯然霍遇沒看過。


    他隨手翻開一頁,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一節,嘴角笑意散開:“原來你背著本王看此等艷情文章。”


    卿卿冷漠轉身去一旁坐下,霍遇道:“這艷鬼倒是癡情,想必書生早妻妾成群、兒孫滿堂了。”


    卿卿聽此言,按耐不住,與他爭執:“書生不是這樣的人。”


    “卿卿不會把這書裏的內容信以為真了?以為男人和女人歡好幾次,就會愛得死心塌地?”


    “自然不會了,有王爺這樣的活例子在,我怎麽會信書裏的話?”


    “那你還與我爭論書生是個癡情種。”


    卿卿不想和他爭辯了,反正他就是要破壞自己的一切嚮往。


    她站起身,走進內室,霍遇跟上,她卻在霍遇進來之前放下簾子,阻攔住他。


    隔著一道厚紗,她隻剩一個纖細的輪廓。


    “時候很晚了,我要睡了。王爺請回吧,若覺得我有所失禮,您再把我關蛇屋,或要打我也無妨。”


    若是別的女子這樣說這樣做,則是情趣,但是卿卿,霍遇十分肯定她就是故意激他。


    外間沒了動靜,卿卿知道是霍遇走了。


    她鬆了口氣,躺回床上。夜半仍舊翻來覆去——屋外很寂靜,戰俘營的夜裏總是很嘈雜。可這裏再安靜,也是敵人的床畔,這片刻的安詳,不屬於她。


    改朝換代時她還是個纖弱的年紀,她的年紀和處地容不得她對往後的日子有半點期許。那些戰俘營裏的女子應如何,她就應當如何,如今懷了賊人的孩子,早早要做娘,別說她,就算是個神算子也預料不到。


    人不能不為自己做籌算,她好像清楚霍遇到底要什麽,他要她的恭和順從,但她又偏偏不願討好,因為討好他,就算能得到安全,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霍遇要做爹一事恨不得昭告天下——男人有時候也是淘氣心性,總覺得做了爹,就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了。


    霍遇再惡劣,也隻是個凡夫俗子,他以前沒孩子,現在有孩子了,而且他對卿卿尚有三分喜歡,這怎麽都是一樁子美事。


    自然卿卿懷孕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沈璃耳中。


    沈璃聽聞先是震驚,卿卿在他眼裏就真隻是個孩子,隻有霍遇那狼心狗肺的能下得了狠手。


    霍遇看中卿卿的肚子,那別人半分都不敢懈怠。潘姐派了兩個和卿卿年紀相仿的婢女去卿卿身邊伺候著,一胖一瘦,旁的叫福寶,瘦的叫桃花。


    卿卿從小不愛喝藥,但霍遇勒令她必須得喝這安胎藥,她實在不願,柳眉倒豎問潘姐:“這藥不喝就不能安胎嗎?”


    潘姐琢磨了一番說辭:“倒也不是,但也沒什麽壞處,喝了還能強身健體呢。”


    “我身體很好的。”戰俘營裏多的是勞作,若她身體不好壓根活不到這麽大,她也隻是幸運了些,勞作之後還長了身細皮嫩肉,但體能絲毫不差其它姑娘。


    “我姐說懷孕對身體虧損大,一定得補的。”福寶插嘴,結果被潘姐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卿卿一聽,這霍遇果然沒安好心。


    “卿卿乖乖,這藥啊一閉眼就喝完了,還帶了你上次說好吃的蜜餞呢,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卿卿低了頭,眼神變得飄忽起來。


    她想到了煊姐兒,自己小時候不喝藥,都是煊姐哄的。藍藍被領走了,她更覺得自己對不起煊姐,她十分想找一個人訴說對煊姐的愧疚,可原來這偌大北邙山,隻有霍遇一個人能聽她講那些話。


    卿卿咬牙喝完了藥,心想著不會再有下次了。


    夜裏霍遇進屋,她早已睡了才沒能阻攔他睡在自己身邊。被他動靜弄醒,卿卿睜開眼見是他,人已經睡在了床上,趕不走了,她隻能轉過身去背對他,卻聽身後傳來陣陣笑聲。


    “聽說,今天有人怕苦不願喝藥了?”


    若有一日霍遇落在她手上,她一定是先fèng了他這張嘴,再將他仍蛇窩,留他一口氣,再千刀萬剮。


    “那麽珍貴的藥,你怎麽不自己喝?”


    “誰懷孕誰喝。”


    “為什麽華伶不懷孕?”


    他一想,這半大的丫頭有時是精,但還不懂怎麽就能懷孕呢。他想到此處更是無所顧忌笑了起來,“卿卿知道怎麽男人怎麽讓女人懷孕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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